一百一十四章
沙華在蘇家。
而蘇白然,曆盡千辛萬苦總算是走出來了。
二人的處境互相對調,都是真正的令人煩惱。
蘇白然一人獨自坐在馬車之中,聽著馬蹄在地麵上嗒嗒的聲音,心煩意亂的難受。
沙華留在家裏終究不是個辦法,自己若是正經的離開,也得把這傻丫頭給帶出來,如能傳個消息出來就是最為上策,隻是自己身邊沒有半個可用的人。
難道要自己重新走回去,將這丫頭提溜出來不成?
腳步邁過一個門檻,看起來輕而易舉,實際上卻是立足千鈞。
她怕,怕再也沒能力,走出那個不大的院子,無法逃脫開牢籠束縛。
究竟要怎麽辦?
蘇白然萬萬做不到講的傻丫頭丟在家中不管不顧,就算是明確知道不會做什麽事也是做不到的,這一個為了自己而付出性命的丫頭,自己是怎麽也不能丟棄在身後。
縱然是總有一天要分離,那也是多年以後自己將對方安頓的妥當,二人走向了不同的人生道路,在所分離的狀態,至少自己也是安心笑的,對方會平安喜樂的,過一輩子才真的能夠離開,如今的狀況是萬萬做不到,也做不得的。
可是…
兜兜轉轉轉了一圈子,終究還要麵對最為直麵的問題,究竟要怎麽樣把這傻丫頭給帶出來?
蘇白然將額頭緩慢地引在馬車的邊緣看守著,馬車走過了泥土道路,輪子碾過石塊的層級跌幅,顛簸的刻在自己的額角上,不一會兒便落下了塊青紫子的印子。
“蘇大小姐,請贖小生多嘴,還是不要多加依靠在馬車,額頭留下痕跡,怕是要懊惱了。”
“抱歉。”蘇白然下意識的應答。
軟軟的聲音緩慢地從耳邊傳來,溫潤如玉,如同那清泉潺流的溪水,絲絲滑滑的在山林之間遊走,劃過每一寸土地,浸染過樹林之間幹涸的地麵。
“大夫……”她華語略微有些遲疑,隻是望著那緊緊開著的麻簾子。
敲著略微吹開起的一絲縫隙,邊緣之中,軟和的布料飄灑起見,唰唰的響聲隨著風兒傳播著。
“怎麽?”柏三悲聲音總是柔軟的可以,悄悄的訴說,也是滋潤著心田的幹涸。
蘇白然按壓著自個兒的心口,深深的咽了下口水,才算是勉強地鼓起了一絲勇氣,說道,“沙華,一直在我身邊伺候著有些許的事情,隻有這丫頭曉得。”
若是能通過大夫,將這傻丫頭叫過來,兩個人離開的概率便是大的很。
畢竟柏三悲這是個溫柔的醫生,並未有害人之心,若是趁著對方不注意離開,也是饑渴自己留下一封,訴說明白的信件,也算是能免了這一分的照顧之情。
從來是有千萬句的抱歉,自己也無法將那傻丫頭丟在這偌大的蘇家。
思來想去隻能昧著良心對不住大夫,而無法將這丫頭丟在那兒。
柏三悲道“蘇大小姐,若是有什麽需要的地方,小生便一直在外,雖然說小生從未做過什麽丫鬟的活兒,不過畢竟也是作為大夫,照看病人也是得心應手,稍稍也能照看著大小姐的生活起居。”
唉!
悠長的歎氣無法訴說出口,蘇白然又何曾是那般矯情無禮的人。
如此的事情擺在麵前,到底也無曾給自己轉換的餘地,若是此處無法將那丫頭帶出來,終究是個讓自己走入絕路的路徑,就算不要了麵皮,對不起任何人也到底還是要試一試。
似乎隻有觸碰到那個傻丫頭,蘇白然脆弱的底線,不堪一擊,迅速後退,無可抵擋。
甚至是接觸沙華,還說什麽底線不底線的,就連自己小命都可以排在後麵,還算得了什麽。
蘇白然微微的咬了下牙,摁著肚子,“大夫,有些時候一個月總是有些不自在的……我……真的是想見見我的身邊的小丫鬟。”
“……”
漫長而細膩的沉默,緩慢的尷尬彌漫在馬車內外。
蘇白然深厚的臉皮燒的通紅,火辣辣的,隻感覺臉麵像抹了辣椒一般刺痛著自己脆弱的內心。
不過是隔著一層薄的難以描述的抹布簾子,便能牽著那柔軟而如同玉石一般剔透人物。
自己究竟是說了什麽樣的言語,又怎麽能從喉嚨之中透露出來一星半點。
隻是話語說出去,卻引人不得反悔之意,雙手緊緊的摁在肚子上,裝作略有疼痛的樣子,走進了眉頭到底也隻能望著前方,希望透過那一雙薄薄的簾子,能令對方有些許的微微感應。
蘇白然間歇之間不由得摸了一下平靜的心。
果然自己真的變壞了很多呀。
這種模式的話都能說得出來,更何況是對待著如此幹淨的人物,自己果然是不要臉多了。
話是這麽說,為什麽臉還火辣辣的燒著?是不是那個調皮的小細胞在那裏點起了篝火?
“蘇大小姐。”柏三悲嗓子裏帶著一份沙啞軟糯糯的道“早年間行走略微聽過幾個偏方,請稍作等待,不遠處前方店裏麵有賣紅糖的。”
要完!
不對,就是完了。
蘇白然快步向前竄,一把掀開的簾子,眼睜睜的瞧著,那溫潤的身影,快步逃也似的鑽進雜貨鋪子。
“大夫你沒必要這麽體貼,稍微粗心一點也沒關係,知識麵需要那麽廣啊!”
蘇白然千算萬算,不聰明的小腦瓜也沒算到,這位大夫竟然還是個全麵突擊手。
在這種時代,聊的也是這麽偏門的藝術,你究竟是想要去幹什麽呀?
大夫,你現在就因環境這麽困難,早年間走江湖的時候,麵對了什麽樣的世界?
不對,現在的時代背景,跟自己想象中的有這麽多的差別嗎?
沒有必要做這麽大的犧牲嗎?
大夫你長這麽好看,換一個行業照樣能吃飯呢。
蘇白然許多的話,堵在嗓子裏緊緊的掖著,半分也挪動不出去。
她僵硬在馬車的門口,手指如同上了鏽的機器,一卡一卡的將鏈子重新的挪了回去。
獨自一個人孤獨的坐在馬車上,端正了座位,眼神空洞的望著前方,許多的話語在心中顫顫飛側,終究是一個字也未曾落出半分。
“蘇大小姐。”
柏三悲麵容之上略微帶著些許的粉嫩,如同在一片白雪之上點上些許顏色的沾染,軟軟的,清醒的表麵浮於一層。
手中拿著兩個物件,“老板娘是好心的夫人,又送了一件熱水囊,泡著些許的紅糖,倒也算是能入口,大小姐先行飲些吧。”
蘇白然木訥的接過兩物件兒,傻愣愣的坐在馬車裏,隻聽著外麵車輪碾過塵土,發出吱嘎吱嘎的聲音,終究是雙手捧著那熱水,緩慢的喝了一口。
暖暖的,甜甜的,甘甜的滋味在舌尖蔓延,味蕾瞬間散發出了極大的寬慰。
一星一點的在那間攀爬,緩慢的綻放著,多樣的身姿,悄悄的刮起了鉤子。
蘇白然呆呆的坐在那裏,一口接一口的喝著,聽著馬車滾動的聲音,終究是慢慢的合上了眼睛。
果然這年頭暖男也不是多好的設定啊。
有些話憋在心裏麵根本說不出口,大夫你冷靜一點,沒有必要如此貼心明顯,感覺馬車行行的速度緩慢了不少,自己一個人靠在後方,眼神無助的望著馬車的頂端。
興盡而過,偶爾街上走路人談話的聲音傳入在耳邊,幾句話倒是熟悉的很,似乎自己在牆角晃蕩的時候也曾經聽過。
等等。
兩位老哥,你們有必要在這個時候還嘴碎嗎?這麽多年來一直傳承下來的事情都沒有丟,是不是?
怎麽現在還是你們兩個人在聊天啊?
蘇白然將耳朵緩慢地貼向了馬車,熟悉的嗓子在自己的耳邊緩慢的散步開來。
當年蹲在牆頭上的聲音,一次又一次的流轉,不得不承認這邊的八卦,還是如同一曾經的老,早已聽過了許多遍,如此倒也沒什麽新鮮的。
蘇白然認真的貼在那邊,靜靜的聆聽。
有一句叫做真香定律的存在,從來沒有人可以逃脫得了。
“你聽說嗎?蘇家似乎出了老大的事情了。”
“當然聽說了,這鬧得沸沸揚揚的,咱們誰也不知道,居然敢有人殺進那麽大的家裏,還說是報仇,簡直是癡心妄想。”
“話是這麽說呀,不過我覺得這家大業大的肯定得有點兒什麽仇怨能夠落到今天這個地步,說不定幹下了什麽肮髒的事兒呢,早年見的那些事情,你們還記得嗎?”
“噓!你這個小子怎麽什麽話都說呀,有些可以聊,有些不能聊知道嗎?早點錢的事你就別談了,咱們還是嘮嘮現在這個吧,據說還有一個同夥在外麵遊蕩,還沒被抓著呢。”
“啊?這麽神奇啊,你怎麽知道的?不都說已經是抓好送審了嗎”
“這不是送的時候那個人露了一麵嗎?我才想起來這人有一個同伴一起在茶館吃過茶,穿得太奇怪了,我就難免看了一眼,不過說起來跟在這人身邊的那個小子長得倒是俊俏,年齡又小,蠻引人注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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