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先帝獨寵孟太後, 讓本是京城小商戶的孟家一躍成為新貴,當時不少人受此啟發將女兒送進宮為家中搏一個前程。
如今小皇帝當政,直接廢除民間采選的名額, 隻取大臣家的女兒,且偏向高官家的女兒。
在大家猜測皇帝與太後不合時, 不少有小心思的人看著自家留著準備送進宮的女兒不知如何是好。
如今有了新璞學堂,女兒也能通過學堂找一個好夫家, 不至於嫁不出去,自然對此熱情無比。
在加上真心為女兒好的,也願意將女兒送去, 導致一些認為女子如何能在外拋頭露麵, 上和國子監一樣的學堂的老古董的反對聲被淹沒。
狀元府,江餘看著遞到府上的拜帖越來越多,心中的不安冒出頭來。
來到書房, 見陳明軒在教寶兒寫大字, 江餘插嘴道:“教寶兒寫個穩字吧。”
寶兒看著宣紙上的“山”, “火”這些簡單的字,再想想“穩”的筆畫這麽多,小臉一下子垮了下來。
“再教他寫,低調, 盛極必衰……”
寶兒最後一臉沮喪地拿著今日的大字作業去旁邊的書房寫, 隻留下江餘和陳明軒兩人。
“我心中有數, 你放心。”
“我怎麽放心的下,邀你的宴會越來越多,送來的禮越來越貴重,甚至還有人給我送泰安街的房契。”
“還不止這些,近日我還見著有人將咱們府當文昌廟來拜, 當初為何要將你做副考官的事宣揚出去!”
江餘在曆練後政治敏銳度提升,對現在的烈火烹油的情況很是不安。
“這是我和皇帝一起下的套。一個誘敵深入的套……”陳明軒見著江餘眼下的青黑,不想她在忙著新平山上的事時為他擔心,將他們的計劃說出,最後叮囑道,“你遠著些張府,嶽母找你也在新平山見。”
那日的談話後,江餘隻得按下了心中的擔憂,但也盡量在處理完新平山上的事後回狀元府,照顧赴宴喝醉晚歸的陳明軒。
直到將近年末,一書生敲鳴冤鼓,狀告陳明軒透露秋試考卷,打破了京中的寧靜,也讓江餘一直懸著的心放了下來。
江餘站在狀元府門口,目送官兵給陳明軒戴上鐐銬,關進囚車,心中隻有終於來了的感覺。
提心吊膽近三個月,這會兒反倒是擔心不起來,反而在想著到時候給陳明軒送些什麽到刑部。
這條街不少人出來圍觀,見江餘這模樣,竊竊私語,有的將江餘的反應回去說給自家主子聽。
張府內,張老夫人瞧著張夫人意為深長:“我就說那孩子是個心硬的,如今她怕是巴不得陳翰林死在牢裏,好過她的快活日子。”
張夫人早在聽說刑部派人進狀元府拿人就想要去瞧瞧她女兒,卻被老夫人以是張家媳婦就不要出這個門拿住。
現在聽張老夫人暗諷自己女兒不檢點,這如何忍得住,一拍桌子站起身:“不做這個張夫人又如何!柳紅,拿紙筆來,我這就寫休書。”
張老夫人哪裏想到沒什麽本事的張夫人能這般硬氣,你,你了半天,說不出話來。
張夫人雷厲風行,很快寫完休書,拉住呆愣住的兒子就要去衙門蓋章。
“你別想帶鑫陽走!”張老夫人見著寶貝孫子離開,這才回過神,站起身就要抓住張鑫陽的胳膊。
周姨娘見此給旁邊的丫鬟使了個顏色,周姨娘假借去攙扶張老夫人擋住她的視線,丫鬟在張鑫陽背後推了一把。
屋內的丫鬟見著這主仆的動作,都眼觀鼻鼻觀心,前陣子老夫人病重,將管家權交給她娘家侄女周姨娘,張老夫人眼看不行了,她們可得給自己選好下家。
張老夫人眼見兒媳婦要帶著她唯一的孫子走遠,氣急之下一直沒什麽中氣的聲音也洪亮起來。
“鑫陽!你要離開祖母嗎?阿芳!給我將鑫陽帶回來。”
張老夫人聲音大到有些淒厲,在旁邊屋子給張老夫人熬藥的嬤嬤聽見後拔腿往這邊趕來,外麵的張鑫陽也聽見這聲,頓下腳步,連帶拉住他的張夫人一起停在院子中。
張夫人見兒子表情糾結,也發現自己的不妥,感覺右手中的休書無比沉重。
現在和兒子重新關係密切後,她有些無法容忍和兒子分開,但鑫陽是張府唯一的孫輩,她是怎麽都不可能帶走鑫陽。
就這麽會兒功夫,張老夫人帶人趕過來,老夫人氣急攻心,對著張夫人就是一拐杖。
老嬤嬤幫著張老夫人,周姨娘拉偏架,其他丫鬟試探著不敢上前,張鑫陽擋在中間,張府亂成一鍋粥。
江餘不知道張府因為她爆發了一場亂鬥,在陳明軒被帶走後,她吩咐徐管事收拾些鬆軟被褥,親自去廚房做了陳明軒愛吃的飯菜。
都收拾完,江餘臉色平靜地帶徐管事一起去刑部。
“夫人,現在最重要的難道不是去大長公主府,求她進宮求情嗎?”徐管事試探問。
“我相信夫君。”相信他一定能順利誘敵成功。
徐管事見江餘胸有成竹,墨竹雖有些擔憂但不像他六神無主,這才止住心中的胡思亂想。
他抱住郡主的大腿就好,到時候老爺不管砍頭還是流放,郡主一定沒事。
江餘見徐管事鎮定下來,這才收回在他身上的視線。
到達刑部,刑部眾人對江餘不像是犯人家眷,都沒檢查江餘帶的東西便放她進去。
“郡主放心,陳翰林的牢房咱打掃過,幹淨的很。”帶著江餘進去的侍郎很客氣,替江餘打開牢房門後,退了出去,不打擾他們說話。
江餘招呼徐管事和墨竹進去給陳明軒鋪床,自己將菜都擺了出來。
“我不管你想幹什麽,你出來後若是瘦了,走著瞧。”江餘沉默著將飯菜擺了出來,抬頭見到陳明軒關切的視線,終於忍不住撕開平靜的假象。
“別給我送飯了,你在外麵照顧好自己。”
江餘沒好氣將筷子塞到陳明軒手上:“我才沒功夫給你送。”
“徐管事,聽見沒,以後每日給你老爺送飯。”江餘見陳明軒淩亂的頭發,忍不住叮囑道,“明日給他帶些梳子,皂角,衣服之類,狼狽死了。”
徐管事應了聲,心中的無語已經壓不住了。
夫人!您記得老爺是犯人,這裏是刑部大牢麽?怎麽和在客棧似的!
等陳明軒用完飯,江餘才帶著人離開,離去時,還是侍郎相送,徐管事的一顆心徹底安了下來。
老爺穩了!他也不用擔心自己要去和墨竹小桃爭寵了。
回到狀元府,可能是見著主母穩操勝券的模樣,徐管事回來後也一改焦慮,府中的下人也安下心來。
之後江餘果真沒有再去刑部,隻是每天按時回府給陳明軒做飯。
這段日子江餘親自下廚,寶兒跟著吃出幸福肉肉,整個人圓了一圈。
“夫人,您不去刑部看看麽?”徐管事試探問。
最近一個個證據被呈上禦案,都指向陳明軒,消息傳得滿京城皆知,有不少舉子的親人在狀元府門口扔臭雞蛋,昨日還有人趁著夜晚,將狀元府的門匾劈成兩半。
“是有小廝想回內庭司了?”江餘問。
徐管事滿臉為難,確實有,因為若是陳明軒定罪,他們雖不至於砍頭,但會被記上一過,以後還想出宮去大臣府上是不可能的。
但現在最重要的事難道不是替老爺找證據,洗清汙名嗎?
江餘按壓眉頭,左手邊是鋪子的培訓名單和新璞學堂的各項事務,右手邊是張夫人送過來的信求助信,整個頭漲漲地疼。
最近她為了轉移注意力,親自培訓泰安街走高端路線鋪子的店員,雖有著六公主幫忙,但在三頭奔波的她仍舊是累的不輕,好在馬上就可以開業,她能喘口氣,不用再去。
倒是張夫人送來的信太含糊,她得和她麵談。
沒聽見徐管事回答,江餘兀自出神,想著想著起身往外走去:“給張府遞帖子,約張夫人下午新平山一見。”
徐管事滿頭霧水,猜測郡主是不是放棄老爺了,最近的送飯是最後的關懷,不去見是怕產生感情,腦補個不停。
那他還是得巴結這郡主!
徐管事下了決定後,對府上下人的管理鬆懈了下來,隻注意江餘住著的主院。
下午江餘小憩片刻後,便欲坐車去往新平山,徐管事來報,說張府那邊仍舊沒有回帖。他在打聽後發現張夫人被限製出府,張夫人已經有半月未去鳳泰樓,也未去新平山。
因為鳳泰樓已步上正軌,張夫人之前便是一旬去一次,而最近是年前,各種交際多,新平山一旬前便放了假,未放假的那五天正是陳明軒初入獄那幾天,那時她心亂得狠,便沒注意張夫人請過假。
“是何緣故?”江餘蹙眉問。
“是……鬧和離。”徐管事磕磕巴巴,“張夫人想和離還想帶走張少爺,張老爺不讓和離,張老夫人不讓帶走張少爺。”
“所以就這麽鬧了半個月?”
江餘不擔心張夫人的安全問題,畢竟能將信送出來,信中還隻寫了希望她能幫她將鑫陽帶出張府,想必隻是被關著,各種東西沒有短缺。
“去張府!”江餘這會兒已經忘了陳明軒讓她不要去張府的叮囑,帶著人敲響隔壁的府門。
張府對她的到來很是驚訝,門房小廝不敢攔,也不敢放進去,隻好叫人去通傳。
一起看門的一位小廝向管事道:“我有些腹痛,哥幫忙看著些,我去躺茅廁。”
說完快步走到一個少有人來的牆邊,將一封信塞到牆上的洞口,輕敲磚三下,見信被抽了出去,這才安下心,回轉到府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