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先皇帝子嗣單薄, 於是將公主與皇子一起排序,但如今仍然活著的,也就黎王, 小皇帝,三公主, 六公主。二公主出生時體弱早夭,四皇子在母胎裏沒養好, 出生後勉強支撐到六歲,也去了。


  最小的六公主因為和小皇帝年紀相仿,更親近當時還是五皇子的小皇帝。於是在她看到親近黎王的三公主坐在正廳, 拉著慧敏郡主談笑風生時, 不快的鼓起腮幫子。


  六公主整理了下裙擺,微抬起頭,走進正廳。


  “姑姑還在後院整理, 三姐先坐著, 我去前邊接待貴客。”六公主揮手, 讓丫鬟上新的茶點,一幅主人家派頭。


  “六妹從未辦過端午宴,我還是隨你一同去,不然辦砸了, 可是給姑姑臉上抹黑。”三公主這般早就到了, 也是想在大長公主麵前表現一番。


  因著大長公主不喜她, 先皇對她也是淡淡,今年她都二十,還未有封號,平日裏隻三公主三公主的叫著,如今還好, 皇帝還未大婚,沒有子女,若是等新的三公主出生,她這做姑姑的,臉往哪裏擱。


  還有這個即將及笄的六妹,她與新皇關係親近,若是被直接封為長公主,豈不是誰都要看她笑話。


  六公主明白這個姐姐的小心思,但她一日站在黎王那邊,大長公主便不會真的親近她。雖然大長公主確實不喜太後,當年甚至為了太後的事與先皇大吵過,但是這也不代表大長公主就因此喜歡蔣太妃和黎王兄。


  新科狀元陳明軒是五哥的人,而大長公主將狀元娘子江餘帶在身邊,怎麽都不像是因為太後而惡了五哥的樣子,六公主得意的看了三姐一眼,正眼都未瞧旁邊的慧敏郡主。


  三公主也是沒了法子,早年先帝對所有子女都淡淡,隻對自己的姐姐大長公主信任有加,她為自己找出路,投靠了風頭正盛的黎王兄,可誰想到,最後是這個小了六歲的弟弟登上皇位。


  先皇寧可設立四位輔政大臣,又下旨調大長公主回京,加封掌鑾儀衛事,也要讓當時年僅十一的五弟登基,完全打破了她的計劃,如今新皇那邊她沒法子,隻能從大長公主這邊下手。


  兩位公主各懷心思,站在門口,一個接待宗室裏的王妃,一個接待高品級夫人,兩人身後的慧敏郡主見自己被完全無視,臉上的笑容漸漸僵硬,又見之前玩的好的姐妹並不搭理她,心中鬱氣翻湧。


  後院裏,江餘坐著旁邊看著一眾丫鬟婆子圍著大長公主梳妝打扮,時不時提出些小建議,大長公主也不惱,由著她們。


  梳妝打扮完,江餘扶著大長公主,有些猶豫:“不若讓您來做這個學堂的山長,我怕我有些鎮不住……”


  大長公主拍拍江餘的手背:“你還得大膽些,我說你擔得起就擔得起。”


  快到宴廳了,江餘將擔憂的話按下,稍微退後一步,想要站在大長公主身後,卻被大長公主一把拉住胳膊,兩人就這麽並排著走入眾人視野。


  大長公主走到主座,示意江餘坐在她下首後,才對宴廳的諸位問好。


  眾人皆福禮,已示尊敬。


  開宴後,有了絲竹管樂的掩護,台下人小聲議論,被大長公主帶在身邊的是誰,難道是陳駙馬那邊的親戚?


  要知道這種宴會也有著相親的作用,在屏風隔著的旁邊,由陳駙馬招待各家的公子。


  有些小心思的主母忍不住細細打量起江餘,長的雖豔麗了些,穿著打扮看著有幾分老氣,但觀行為舉止,看得出教養不差。


  最重要的是,大長公主膝下無子女,如今將這位姑娘帶在身邊,定時想要收為義女。


  若是他們家娶了這位姑娘,那就是與大長公主結了親家,大長公主手上既有火鳳營百萬將士,又掌京城禁軍,實在是不可多得的好親家。


  坐的較遠夫人可能是看不大清,蠢蠢欲動中,都未發現江餘的發髻雖不明顯,但確實是婦人的樣式。


  前麵的貴婦有些已經被大長公主介紹過江餘,剩下的看出江餘已婚,心中反倒踏實許多。


  這麽一個長相妖冶的女子,又有那麽強的靠山,嫁到自己家可不是一件好事。


  像張老夫人的兒媳婦長相豔麗,勾的張丞相失了體統,都被她們笑了多年。如今這個可不像張夫人一樣,是能被輕易壓下的,來了她們家,就隻能等著母子離心。


  現在她出嫁了,與自己沒有利益牽扯,反而能有功夫想些別的,比如這般出挑的女子,她的夫家是誰?若嫁的是京官,她們應當早有耳聞,如今既是不知,便是夫家一般。想到這樣的女子不會壓她們一頭,老太君們心中更加放鬆。


  但坐在前排的張老夫人卻蹙緊眉頭,視線在旁邊的孫女張馨寧臉上掃過,又在兒媳張夫人的臉上掃過。


  往日裏瞧著還有幾分相似的母女倆,在看見台上之人後,這點相似被襯托的幾近與無,並且馨寧長也不像她張家人。


  馨寧在她膝下長大,慣來懂事,學問也好,一直是有名的才女,怎麽會不是他們張家的孩子。


  張老夫人心中焦躁,馨寧嫁給了黎王,成為黎王妃,如今府上連一個側妃都無,夫妻感情和睦,可別被這長的像張夫人的女人給毀了名聲。


  旁邊坐著的人同樣看出不對勁,實在是江餘與張夫人長的太像了些,由不得她們不懷疑。可陳駙馬是北方學子,張夫人確是張丞相從金陵帶來的孤女,壓根不是一個地方的人。


  張老夫人臉色很差,當年她兒子帶著一個來曆不明的女子抱著一個女嬰跪在她麵前,非要娶她,好好的清貴人家,就這般成了別人口中的笑柄,若不是她後來想法子讓兒子不再寵著這個狐媚子,她能被氣死。


  如今看到這個比江夫人當年更加妖豔的女人,第一反應就是不喜,若這裏不是大長公主的宴會,若那女子不是站在大長公主的旁邊,她要立刻將這人趕出京城。


  有看熱鬧的趁著去主座敬酒,問大長公主:“這位是誰?”


  “她是狀元夫人。”大長公主提高音量,“今日諸位做個見證,我再此收江餘為義女。”


  宴廳中眾人本就注意著主座的動靜,聽此,直接愣住。


  狀元夫人?哪個狀元?前幾年的狀元年紀都不小了。問的人太過驚訝,一下子將心中的想法說了出來。


  “當然是我大楚唯一一位三元及第的新科狀元陳明軒。”一位老夫人笑著說。


  大長公主也不反駁。


  許多年輕的婦人小姐忍不住將視線投向慧敏郡主,這位曾經貶低的對象今日如此風光,也不知她臊不臊得的慌。


  但慧敏畢竟曾經是京城最出色的年輕姑娘,此時麵上看不出情緒波動,連坐在她旁邊的三公主,直接嗤笑起來,她也依舊麵色平靜,仿佛她不曾逼著陳明軒娶她,也沒有在遭到拒絕後大肆造謠。


  有些心軟的,忍不住心生同情:“那些許都是辰王的意思,慧敏郡主不得違抗父命,也是無奈。”


  旁邊有女子不屑道:“那她就得替父受過。”


  張老夫人想到前段時間的流言,心中咯噔一跳。新科狀元是金陵人士,這位狀元夫人還姓江,和張夫人一個姓。


  “諸位應有耳聞,我近日在籌備女子學堂。男子結婚後,還會繼續進學,女子自是也可以。”


  大長公主說出這話,大家並不奇怪,她為大楚女性地位提高做出不少貢獻,要知道在先皇還是太子時,那會兒大楚女性都不能出門上學,隻能請一些女夫子到府上教導。


  大長公主在駐守邊關取得赫赫戰功的同時,通過設立火鳳營,派遣女子管理皇商,提議允許立女戶等舉措,使得大楚普通女子過的越來越好。


  “這學堂雖是我所建,但我身上職務繁重,並不得空管理,因此便由我的義女阿餘來作為代理山長……”


  江餘猛地睜大眼,眼眶漸漸有些濕潤,不過短短一個多月的相處,大長公主竟然為她做到如此地步。


  原來大長公主一開始就準備讓自己當這個山長,而不是臨時起意,前幾日帶著她拜訪諸位老太君,也是為她鋪路。


  她曾經憧憬的娘親的樣子,也不過如此。


  康平郡主出聲應和:“我們也會作為夫子一同在學堂授課……”


  之後又有幾位一品夫人出聲支持,她們早看出大長公主的意圖,自然不介意這會兒給江餘撐臉麵。


  台下年紀大些的老夫人臉色並不好,她們是從小跟著府上的女夫子學習,舊的觀點根深蒂固,對如今未出閣女子可上學堂已有不滿。


  如今竟然還要開設給各府夫人的學堂,簡直荒唐。


  她們不應聲,連帶著她們桌上的女眷也不敢表露出期待,但那些家室強勢的年輕主母可沒有這般顧忌,她們可是聽著大長公主的故事長大,自然對她的每一舉措都讚同不已。


  更何況這聽起來也是利於女子的好事。


  一位武將夫人格外興奮,她女兒看上了一位禮部侍郎兒子,非要嫁過去,可那邊規矩多,婚後雖夫妻恩愛,但日子很不好過,她也沒有什麽經驗可以傳授女兒。


  如今有這學堂,女兒得那些一品夫人教導,不說能學上多少,光看在夫子的麵上,禮部侍郎夫人就對女兒和善些,這簡直是再好不過事。


  “學堂何時開課?”武將夫人擠到前麵問。


  “如今還在修建屋舍,七夕時,就可正式開學。”江餘管著清平山的修繕工作,主動接過話頭。


  “那可以提前報名嗎?”


  江餘抬手,一行侍女手捧著托盤,魚貫而入,“當然可以。”


  武將夫人連忙接過紙筆,在上麵提好信息。


  “居然還有學習經商?”武將夫人先給自己女兒報上幾位一品夫人的課程,看到經商,眼前一亮,看也不看夫子是誰,就把這個也給勾上了。


  那邊宅子裏人口多,女兒日子過的拮據,她也不好經常補貼,怕傷了女婿的麵子。還是讓女兒自己學最好,以後女兒掌了女婿的錢袋子,腰杆子也更硬氣一些。


  那些說經商都是奴仆幹的話,她認為都是瞎扯淡,錢在自己手上,才說得上話,沒看六部中,管著錢袋子的戶部尚書最說的上話。


  近年來女子地位提升,束縛自己的女子越來越少,很多娘家硬氣的夫人直接在江餘那裏取了紙筆,給自己報名。


  還有些如同張夫人這般,上邊有頑固守舊的老夫人壓著的,則是猶豫不絕。


  張夫人咬咬牙,邁開腳朝江餘走去,卻被張老夫人喝住。


  “我還沒死呢,府上用不著你當家。”張老夫人這會兒正憋著火,話說的比以往難聽數倍。


  “這也是給大長公主麵子。”張夫人忍了忍,還是憋不住火氣。


  “我張家數代書香,我兒乃最得皇帝看中的輔政大臣,用不著你這般卑躬屈膝。”


  旁邊的張馨寧從見著江餘就有些不安,一直沉默著坐在祖母身邊,這會兒出於想湊近觀察江餘的心思,說道:“娘親囿於出身,外出交際少,這也是一個結識人的好機會,若不是我又懷上了孩子,我也想去呢。”


  張老夫人見孫女蒼白的麵色,神色和緩下來,輕拍她的肩膀,意味深長道:“你若想見識,就讓你母親報名帶著你看看。”隨後,壓低聲音,“你可要當心,不要被不知什麽人給害了。”


  張馨寧滿臉孺慕,依偎在張老夫人懷中,撒嬌道:“我就知道祖母最疼我。”


  張夫人見女兒給她解圍,心中感激不已,感慨還是女兒貼心,沒有像兒子一樣,被張老夫人籠絡了去。


  母女倆在張老夫人擔憂的視線下,走到江餘麵前。江餘這時正在給一位夫人解說他們課程設置的方式。


  “……我們的一些課不止是教導理論知識,還有實踐,比如其中的算術,就是讓學子找出各種賬本中的錯漏之處,免得被下麵的人糊弄……”


  張夫人見著江餘,感覺像是看到了自己的遠方堂兄,都是於商賈之事上極有天分之人,說起這些,仿佛整個人都在發光。


  她也姓江,難道是江家村的人?會不會是她堂兄的女兒?但是江夫人那麽粗俗的女人,怎麽可能養出這樣的女兒,定然不是,張夫人在心中連忙否定。


  張夫人於金陵江家的記憶已經十分模糊,隻記得江夫人那潑辣無知的樣子,當年若不是江夫人趁著她堂兄外出,將她和女兒趕出去,自己也不會在外流浪數日,剛出生的女兒也不會落下.體弱的毛病。


  好在最後遇見了夫君……


  而張馨寧則是不留痕跡的對比著江餘與張夫人的樣貌,心中漸漸肯定了她的猜測。


  江餘才是張家的女兒!

  張馨寧心中一慌,潛意識裏就想將江餘趕出京城,再不濟,也要劃畫江餘的臉。


  看向江餘身後的侍女,像是經過嚴格訓練的暗衛,應該是大長公主的人,她暗自後悔,自己怎麽這麽晚才見到江餘,讓她得了大長公主的青眼。


  好在她現在也不是除了張家小姐的身份,就一無所有,她有信心即使事情暴露出來,黎王也會保全她,她依舊是大楚的黎王妃。


  更何況,張家也不一定會選擇江餘。張馨寧轉頭,對看向這邊的張老夫人露出一個不舍難過的眼神。這位張老夫人,可是好騙的緊。


  她們前麵的人填好報名信息離開,輪到了張夫人與張馨寧。


  江餘將填好的表交給旁邊的侍女,喝了口水,才注意到眼前之人。


  “請問需要幾份?”江餘發現自己的聲音很平靜,沒有她曾經想的強忍怒火,或者是害怕畏縮。


  “一份就好了。”張夫人接過紙,細細看了起來,她更在意的是這個終於可以出門交際的機會,江餘的身份對她來說並不重要。她不問,江餘也不主動的講解,微笑坐在旁邊。


  “江夫人可真是厲害,這般年輕就可在學堂做夫子。”張馨寧知道她不能打草驚蛇,應該先做好準備,但是她仍舊忍不住試探。


  “承蒙大長公主抬愛。”江餘不鹹不淡的回複。


  “今日怎麽不見狀元郎,姐姐這般重要的時刻,他竟然不在。”


  因為請帖是以大長公主與陳駙馬兩個人的名義發出,所以今日也來了一些年輕公子,不像往年一樣局限於未婚郎君。


  江餘細細打量張馨寧,看不出她到底是無意的,還是受到黎王的示意,過來查探陳明軒的行蹤。


  金陵之行陳明軒隱在暗處提前出發,明麵上的人是小皇帝的舅舅,將於下個月動身,畢竟這次所做之事動了太多人的利益,陳明軒現在的資曆,暴露出來,危險太大。


  “夫君前段時間身子不適,在府上調養,多謝黎王妃關心。”


  張馨寧肯定了江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麵色舒緩許多,在張夫人填好報名信息後,就離開了。


  一旁穿著侍女衣服的暗七看著張馨寧的背影:“黎王妃對夫人有惡意。”


  旁邊的暗一接話道:“夫人和張夫人長的太像了些,莫不是什麽親戚?”


  江餘這才察覺剛剛張馨寧的話有些不對勁,仔細回想,才發現張馨寧大概現在就已猜出她才是張家真正的女兒,剛剛是在試探她。


  後麵沒有什麽人了,江餘收拾完報名表,往後院走去:“讓暗營的人盯著黎王府時,也注意著黎王妃,看她有什麽動作。”


  “不用了,我已經查清事情的始末。”大長公主將一遝特殊材質的紙遞給江餘,看向江餘的視線中,既有著憤怒,還有著憐惜。


  江餘接過信,發現裏麵不僅確認了她就是張家的女兒,還將當年的事講清楚了。


  原來當年張夫人上山采藥,救了外出遊玩、走失受傷的張丞相,當時的金陵知縣,兩人那晚野外就幹柴烈火起來。


  第二日張夫人回到借住的堂哥江老爺家,沒多久發現懷孕,生下孩子後,被江夫人趕出江家,意外遇見回京述職的張丞相。張丞相認出張夫人,帶著張夫人進京。


  後麵還有一行批注,當年江老爺生意破產後,拉江老爺一把的是張丞相的人,並且那些人還將江老爺送回江家村的銀子截住。


  至於她和張馨寧被調換,約莫是當時姑嫂兩人同時生孩子,抱錯了。


  將抱錯兩個字看了幾遍,江餘隻感覺好笑,眼淚卻不停往外湧。


  “阿餘,你以後就叫我母親吧。”大長公主將江餘攬在懷中,輕拍她的肩膀。


  江餘將頭紮在大長公主懷中,悶聲應好。


  旁邊的康寧郡主看著這溫馨的畫麵,為好友感到開心。沒想到當時隻是覺得江餘眼熟,讓大長公主查一查,竟然挖出了這些往事。


  “這些是阿洛和明軒給你的信,他們很擔心你,你去看看,後麵的賽龍舟大賽,你便不去了吧。”


  江餘這會兒形容確實有些狼狽,也不逞強,帶著侍女去了後院專門給她留出的房間。


  不知怎麽的,她有些迫不及待的打開陳明軒的信,見到他關切的話語,心中安定下來,陳明軒似乎擔心她在京城中的狀態,說他會盡快處理完那邊的事,快些回京。


  江餘這會兒倒是不催促他了,提筆回信,讓他注意自己的安全,別著急。


  自己確認回信沒什麽問題後,江餘才打開洛夫人的信,洛夫人隻安慰了她幾句,後麵則是說江老爺趁著李家不穩,瘋狂吞並李家產業,他還將江家的姐妹都叫了回來,讓她們幫著穩固新產業。


  江餘沒想到陳明軒動手這般快,按照之前他們的規劃,這些得半個月慢慢布局,如今才半旬,竟然已經將李家拉下金陵首富之位,惹的金陵其他富商蠢蠢欲動。


  江老爺可能是認為自己的消息來源準確,是其中踩李家最狠的一個,但是百年豪商的李家哪會那麽容易讓江老爺輕易從自己身上咬下一塊肉,絕對會設下陷阱……


  到時候江家隻怕要賠了媳婦又折兵,江老爺又要麵臨他的第二次破產。


  江餘揣測,這是不是陳明軒替她報複江家?拆開信想問,但是猶豫很久,還是將信封上了,一直坦蕩的江餘難得有些難為情。


  近日忙碌,她確實有些累了,躺在房中睡了過去。


  永定河邊,大長公主抱著寶兒坐在視野最好的地方,觀看賽龍舟比賽。


  “寶兒你覺得哪一隊能贏?”大長公主將盛放各龍舟名牌的托盤放在寶兒麵前。


  寶兒似模似樣的對著托盤打量片刻,小手抓起紅色的牌子,揣在懷中,不肯給別人。


  “好,外祖母就壓這個隊。”大長公主揮手讓侍女在托盤上擺放那塊紅色牌子的地方放上銀票。


  隨後,托盤傳都其他人那裏,由她們挑選心儀隊伍。


  此時男女客不再分開,聚在一塊,其他人看著大長公主與駙馬這般寵愛江餘的孩子,對江餘在大長公主心中的地位又拉高一節。


  以大長公主的地位,小皇帝對陳明軒的看中,江餘應該會被封為郡主,才六品的安人,馬上可能升到郡主,有些人心中不平起來。


  有人小聲嘀咕:“不知道哪裏來的鄉巴佬,一個扒上了皇帝,一個扒上了大長公主,身份立馬就就高貴起來。”


  這位的話一出,旁邊剛剛去江餘那裏報名了的人都離她遠了些。


  從報名時與江餘的交談,可看出這個女子學堂基本由江餘一手辦起來,她對其中的每一處都十分了解,江餘這樣為女子著想,又有能力將之實現,大長公主不培養這樣的人將自己的理念傳遞下去,難道選你嗎?


  稍微有腦子的人,都看的出大長公主不是被迷惑,而是見到誌同道合的年輕人,見獵心喜。


  雖然她也得到了更高的地位,但那是她該得的。


  黎王見此,眉頭蹙緊,隨著小皇帝越來越大,他的勢力被打壓的越來越厲害,如今大長公主這般看中江餘,未嚐不會多關照陳明軒。小皇帝等同於借這夫妻,將大長公主綁在了自己船上。


  看來得照著母妃的話,將計劃提前,大長公主一旦倒向小皇帝,就絕不能留了。


  想到仍舊被關在刑部的舅舅,以及他府上的三個暗衛,都是長公主舊部抓到的人,他看向身旁的王妃:“別院中的那個女人如何了?”


  張鑫寧回過神來,答道:“神態還有些不像,還得練練。”


  “讓下麵的人進度加快些,特別是今日,大長公主和陳駙馬都在,讓他們睜大眼睛,好好學!”


  “是。”張鑫寧猶豫片刻,說道:“要不要派人尋與江餘相似之人,將她也給換了,免得之後暴露。”


  “這個女人確實是個隱患。”黎王看著騎到陳駙馬肩膀上的寶兒,狠聲道:“培養那些人已經花費五六年,如今怕是來不及,到時候直接讓她意外去世好了。”


  張馨寧勾起唇角,輕聲應:“好。”


  觀賽之人各懷心思,龍舟劃槳的人確是不管那麽多,隨著各自龍舟頭的鼓點聲,同時出槳,不浪費一絲力氣,讓自己的龍舟走在最前麵。


  “紅耀隊奪冠!”隨著裁判的敲鑼聲,胳膊上纏著紅布的漢子抱在一起,興奮的蹦跳。


  寶兒微眯起眼,看著那些人胳膊上紅彤彤,船上也紅彤彤,半晌才反應過來這是他選中的隊伍獲勝,興奮地叫了起來:“呀呀呀!”


  一直觀察著寶兒的大長公主與駙馬見小孩這般機敏,感到與有榮焉。


  寶兒掏出懷中的牌子,看著上麵的耀字一本正經的念,“要!”


  都是這個字寶兒不認識,才沒有第一時間反應過來是自己的隊伍獲勝。


  “寶兒想要什麽獎勵?”大長公主已經知道寶兒能說一些簡單的字,也不覺得奇怪,父母都那般聰慧,寶兒也就比一般寶寶早上兩個月而已。


  寶兒歪頭思考片刻,清脆答道:“爹爹!”


  他在出來的時候看見娘親拿著爹爹的信,哭的可難受了,一定是娘親想爹爹了,寶兒也有一點想爹爹呀。


  大長公主看著寶兒肉嘟嘟的小臉盛滿期待,心中軟成一團,她的寶兒也是命苦,一直見不到父親。


  想到陳明軒給她寄來的信,大長公主輕聲哄道:“爹爹很快就好了,寶兒再等一旬,爹爹就能繼續陪寶兒玩了。”


  寶兒小小的腦袋,大大的疑惑,爹爹不是去了金陵嗎?難道爹爹是去金陵看病?爹爹還是治病要緊,而且寶兒也沒有特別想爹爹,是娘親想的都哭了!

  見寶兒蹙著眉,大長公主以為他不信,但也不能在這裏繼續這個話題,隻得的轉移他的注意,說明日要帶他去山上完,那裏特別多小動物,可好玩了。


  陳駙馬見祖孫倆交流無障礙,嘴角抽搐的同時,臉上也盛滿慈愛的笑容。


  端午宴結束,張老夫人立馬讓手下去查江餘和張夫人是何關係,但這麽一來,就驚動了張丞相,母子兩坐在書房,靜默許久。


  “我也沒想到夫人的孩子竟然和將她趕出門的嫂子的孩子調換了。”


  “那你想認回她來嗎?江餘和江家並不親厚,還不如陳明軒這個做女婿的親近娘家。”


  這次金陵動蕩,江家瘋狂擴張的消息已經傳到了京城,張老夫人骨子裏瞧不起張夫人的娘家人,哪怕是遠方堂哥。


  這次若是沒有皇帝的親信陳明軒這個女婿報信,她可不相信江家能抓住時機,一舉成為金陵首富。


  張丞相考慮的更多,最近小皇帝表露出的很多意思,他已經看不透了,也有可能是專門瞞著他,因為他黎王的嶽丈這個身份。


  看來當初他的那部棋走錯了,小皇帝成長的速度太快,已經要隱隱蓋住黎王,他如今要為他當初的左右搖擺付出代價。


  今日皇帝下旨,讓孟丞相即刻動身去金陵,壓住那裏的亂局,直到孟穀秋動身,他才反應過來,從最開始金陵的亂局,就有皇帝的插手,如果他沒料錯,陳明軒應該很早就動身去了金陵。


  而這一切的目的,隻怕都和去年的商律有關,小皇帝懂得壓下自己的野心,一步步的慢慢來了。


  金陵之事畢,戶部尚書應是要換人了,想到蔣世伯這次怕是命都保不住,他不由產生一種兔死狐悲之感。


  “你在想什麽?”


  “娘,以後還是遠著些黎王府……”


  “什麽?你竟然連從小看著長大的孩子都不要了?”張老夫人接受不能。


  “不是。”張丞相想要給他娘說明白,“皇帝漸漸強勢,定然容不下黎王的野心,走的近了,恐怕會害的我們府一同遭殃。”


  張老夫人才不信,她覺得這都是兒子找來糊弄她的鬼話。


  張丞相將讓老夫人將江餘請到府上坐一坐,拉一拉感情的話咽了下去,娘不願就罷了,他最近忙的焦頭爛額,若娘將人叫來羞辱一頓,得罪了大長公主,結了仇,反倒不好。


  張老夫人卻覺得張丞相是對張夫人餘情未了,起了左性,加倍的親近起黎王府,這些都是後話。


  張丞相與母親談後,接到管家來報,金陵那邊有信入了禦書房,他感到一陣不妙,還來不及換上官府進宮,聖旨已下,蔣家勾結金陵富商李家,斂財無數,違反商律,罪無可赦,主犯斬首,其餘人發配邊疆。


  這條消息引起一片嘩然,黎王府中,黎王摔碎了無數的瓷器:“這個弟弟越來越了不得了,竟然動作這般快。”


  張馨寧臉色也差的厲害,這些年她幫黎王調.教了不少女子送到各個府上,她現在的政治嗅覺可不差,十分明白這對於黎王府意味這什麽。


  “王爺,之前隻是輕敵,我們如今更需要穩住。”


  黎王搽幹淨手,恨聲道:“連母妃都沒察覺皇帝之前的旨意,看來宮裏埋下的那些人都廢的差不多了。”


  “沒關係,我們不是還為皇帝準備了一個最大的棋子。”


  “確認調.教好了?”


  “萬無一失,從娘娘傳來消息起,我就命人準備著,若不是為了調.教這為未來的皇後,大長公主那邊也不會今日還沒準備好。”


  京城因為這事,蠢蠢欲動起來,有人打著戶部尚書的位置,有人猜測皇帝這一舉動的深意,江餘聽到這消息,卻隻感到開心,與鋪子中的人告別後,快步回到大長公主府去接寶兒。


  寶兒這幾日跟著大長公主玩瘋了,看見江餘來接他,都有些舍不得,抱著大長公主黏黏糊糊。


  “你爹快回來了,還是跟著你娘親回家吧。”大長公主也有一些舍不得寶兒,但也不能因此打擾他們一家團圓。


  江餘接受到肯定的消息,快速回到府上。此時的狀元府已經被打理妥當,不會出現江餘剛來時,轎子不能進內院的情況。


  江餘將寶兒放在榻上,給了他幾本新買的畫本,由著他自己玩,親自去了小廚房,準備做幾道菜給陳明軒接風洗塵。


  等到陳明軒從皇宮中回來,就見娘子在廚房忙碌,寶兒在榻上衝著他笑,頓時身上的疲憊一掃而空。


  “回來了?”江餘聽到寶兒的笑聲,扭頭看過來,“馬上就好,你先把這些端出去。”


  感覺陳明軒從背後抱住了她,江餘輕斥:“別急,先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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