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烽火蜿蜒
王易徽要守的戍堡地處天險之地, 有天一戍堡之稱,兩根直聳入雲的崖壁將戍堡牢牢擋在其後,讓其易守難攻。
然而一但有敵人當真攻了上來, 那戍堡便如甕中之鱉,絕對跑不了。
安全和風險一向並列。
與天一戍堡最近的烽火台就建立在兩個崖壁之上, 其餘各處烽火台以崖壁為延伸,一直蜿蜒萬裏而去。
王易徽坐在吊籃中, 想要上到烽火台,隻能乘坐人力拉的吊籃。
吊籃搖搖晃晃,可他肅著一張臉, 像是完全不擔心繩索截斷人會掉下去, 越往上,就越寒冷,刺骨的寒風剮在身上, 鑽進皮肉, 攪得渾身生疼。
到了烽火台, 方寸大小的地方,站三個人正好,第四個人就嫌擠,高高懸掛的篝火盆就在一臂之處, 俯身望去, 千裏江河映入眼中, 若有敵人來襲,能第一時間知悉。
他轉過身,兩個守烽火台的士兵盡力想讓自己舒展身體,板正站著,他們早就知道戍堡換人守了, 也想好好表現一番,奈何身上衣物單薄,止不住顫抖。
王易徽目光落在他們身上的衣物上,見那鎧甲破舊開裂,內裏的布料沒有棉絮,問道:“上次領軍需是何時?”
兩個士兵,一個年長得有三十多歲畏縮的很,一個看上去還不到十八,黝黑著小臉不顧年長之人的阻攔,答道:“回副使的話,我們已有半年沒有領過軍需了。”
半年?
按理軍需是要一月一領的,像這種破爛的鎧甲,也要定期上交維護,可他們竟然已經有半年沒有領過軍需。
王易徽頷首,示意他們自己已經知悉了,又安撫下他們,便乘坐著吊籃下了去,等到了吊籃上,他眸中冷冽,渾身肅殺。
就這樣,他一個烽火台又一個烽火台巡視了遍,甚至在烽火台上看見了被流放到西北的兄長,他像是沒有看見那躲避仇視的身影一般,轉頭便又下去了。
烽火台看完,他還需要製定新兵的訓練計劃。
跟他來的兒郎全部被他帶到了這座戍堡內,沒有人願意訓練他們,在他們眼中新兵蛋子就是來送死的,不管訓練多麽辛苦,可一到戰場上,十能存三就不錯了。
然而,在王易徽眼中,這些人都是未來他的助力,何況他也不許,自己手下的兵,毛楞楞去送死。
新兵的訓練自從歸到王易徽手中,就沒有一天閑時候。
最開始,他們還會抱怨,可後來日益繁重的訓練,讓他們已經沒有精力再去計較其他,等他們發現王易徽會同他們一起訓練,甚至訓練強大比他們還要大時,一個個無不閉上了嘴巴。
枯燥乏味的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很快就到了又該發軍需的日子。
可天一戍堡像是被人遺忘了一般。
王易徽身邊的親兵,以及原本守著天一戍堡的胡先煦急的上頭,尤其是胡先煦,那嘴上起了一圈燎泡。
“副使,這幫龜孫子,又不給發軍需,讓戍堡頂在前麵,還不給吃飽,是人幹的事?”
天一戍堡原本因為天險的原因,不受西北軍待見,大家都覺得,已經有天險幫你們守著,用不著太好的東西,什麽破爛玩意都往這裏倒,王易徽來了,情況就更加明顯。
那等著看王易徽不知所措的幕後人,怎會給他們提供軍需。
可王易徽半點不急,隻道:“放心,此事,我已經告知了監軍,最遲今晚,軍需必定送到。”
胡先煦看了他肯定的臉一眼,暗自尋思,那監管整個西北軍的監軍,還能你說讓送軍需就能送的了,人家就連大都護的麵子都不給。
可令他震驚的是,神出鬼沒的監軍,在還沒到晌午時,就將軍需給送了過來。
那金燦燦的鎧甲,晃的胡先煦眼睛都要瞎了,他們天一戍堡,何時見過如此豪華的軍需。
天啊,竟然還有弓弩!
嘖嘖嘖,這副使到底什麽來頭,連監軍見了他都笑的皺紋要掉下來。
監軍的權利和鎮西大都護一樣,甚至隱隱更超一籌,因為監軍是陛下的耳目,他們不用慣著大都護,隻需每月將軍政告知陛下即可。
而西北如此險要之地,鎮西大都護已經讓鍾世基當了,甚至陛下睜一隻閉一隻眼放任他將蒲州城收為囊中之物,可監軍,就一定得是心腹了,他必須第一時間知曉西北情況。
因此,同王易徽一起到西北的還有陛下的一道暗旨,讓監軍時刻助王易徽一臂之力,監軍又怎會不曉得陛下的心思。
王易徽一告知監管沒有收到軍需,他立刻就行動起來了。
以往,他和鍾世基井水不犯河水,隻要他不耽誤西北軍事,他懶得摻和他們幾個將領之間的爭鬥,但涉及王易徽就不行。
跟隨陛下十多年,也算是看著王易徽長大的童公公童監軍,從鍾世基那搶了不少好東西過來,他身姿挺拔,沒有一般公公的羸弱之感,若非麵無胡須,任誰也想不到他是一個公公。
此時童公公指揮著他們將自己從西北軍庫中得來的弩弓好好安置,還十分親昵的問著王易徽:“副使瞧瞧,可還有需要的東西。”
大有一副隻要你開口說缺,我就去鍾世基那拿過來的架勢。
這做派,這以往眼睛都能到天上,從未正眼見過他們的監工,竟然也有如此溫和的一麵,讓周圍熟悉他的軍士,無不覺得監軍轉了性。
王易徽看著滿地的糧食,冷笑。
他可不是截然獨身一人,背後還要萬計的兵,家中還有等他的嬌妻,他不耐煩和鍾世基玩打啞謎。
能用最快的速度解決問題,為何要拖。
跟他比在陛下眼中的地位,鍾世基還差點。
因而毫不客氣的對監軍說:“弓弩已有,弓箭還缺些。”
胡先煦眼睛都要從眼眶裏跳出來了,人家監軍說說而已,你到真不客氣。
哪成想童監軍聽了他此話,反而因為他的不見外,更加開懷,笑著道:“副使且等著,雜家回去就給你要。”
王易徽抱拳,“多謝監軍。”
“小事小事。”
童監軍滿意而歸,天一戍堡物資充沛,一應東西全部被放進軍庫中。
而新得來的衣裳,優先給需要值班烽火台的官兵送去。
有了暖和的衣服,夥食也變好的軍士,突然就覺得新來一個副使管事挺好。
聽著大家熱鬧的談論王易徽,疑惑監軍為何會維護他,宋祀默默咬著饅頭不搭話,眼裏的怨毒若是被人發現,定會將人嚇一跳。
明明是兄弟,憑什麽他就能當副使,自己就隻能因流放西北,睡最差的地方,當最勞苦的差,贖身上之罪。
在他一日又一日的咒罵聲中,西北溫度驟降,黑雲壓城,似是要從天穹中掉下來一般。
夜晚本應是寧靜之時,懸崖下不少身影躥過,“突厥,突厥攻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