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龍皓垂在身側的雙手輕顫, 呼吸有些困難，洶湧而至的食欲在摧殘著他的理智，爭先恐後湧入他鼻腔的誘人香味在提醒著他——必須馬上離開蒼雲城！


  彌宸嘴角微揚，眼底浮現幾絲惡意和興味, 又極快地消弭了。


  ——雲琦知道違抗本能的龍皓已經到極限了嗎？

  “你沒事吧？”


  龍皓的視線從彌宸滿是擔憂的臉上移開, 落在了他的頸部, 白皙的膚色，優雅的線條, 散發著令人垂涎欲滴的光澤。


  在恢複邪鬼外貌的刹那，龍皓在四周布置出了小型幻境, 他已經習慣了不斷壓製食欲後, 被食欲反噬的痛苦。


  ——唯獨這一點，他不能讓雲琦知道，也絕不會讓雲琦知道。


  世界在龍皓的眼中褪色, 耳邊也隻餘他自己急促的心跳聲。


  ——再堅持一會兒就好。


  龍皓艱難地穩住了心神, 正欲化作薄霧逃到高空遠離蒼雲城, 卻聞到了一股令人神魂顛倒的香味, 霎時，龍皓腦袋裏苦苦堅守的名為理智的弦斷裂了——彌宸比他要高出許多，但彌宸現在正微彎腰低頭看著他。


  “主人！”


  翁琛化作劍刃的右手在即將切開龍皓脖子的那一瞬, 彌宸的指尖抵在了劍刃的刃身上，翁琛隻覺臂上的劍刃重若千斤，疾橫的劍刃頓住。


  “主人。”


  見彌宸被龍皓咬住脖子後, 流落的是豔紅的鮮血，翁琛無奈地歎了口氣，看樣子，他的主人是又起了玩心, 翁琛化作尖刃的右手恢複了原樣，安靜地等在了一旁。


  翁琛的視線從垂眸輕笑的彌宸身上，落到了神智全無的龍皓身上，他還挺喜歡龍皓的，龍皓第一次掉落在他眼前，他就被龍皓的容貌驚豔了一瞬——完美符合邪鬼挑選轉化同類的標準。


  龍皓是他挑選的第一個轉化者，所以他對龍皓很寬容，他原本還打算看看龍皓能堅持素食多久呢，可惜了。


  也真不知道該說龍皓的運氣是好還是不好了。


  彌宸在龍皓撕咬吞咽下他脖子上的血肉後，不待龍皓再次張開利齒，就抬手輕輕地按在了龍皓的後頸上。


  令人歎息的滿足，使人落淚的幸福，讓人著迷的極樂——這是龍皓在暈過去之前充盈在心底的感受。


  “主人，我來吧。”翁琛皺眉看著倒在彌宸懷裏的龍皓，把人接了過來。


  彌宸微笑道：“帶他回去。”


  幻境在龍皓暈過去之後，便消失了，熙熙攘攘的熱鬧街道又在他們的眼前鋪陳開，翁琛用外袍裹起龍皓扛在肩上，跟上了彌宸。


  龍皓再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一間旅館房間的床上。


  “你醒了。”


  龍皓循聲偏頭看了過去，是彌宸，他正坐在窗戶邊的椅子上，手裏捧著一本書，脖子上綁著浸血的繃帶。


  “好點了嗎？”


  “別過來！”


  龍皓的聲音淒厲到變調，記憶瞬間回歸——


  全身顫抖的龍皓後退著，從床上跌到了地板上，又一直退至牆角，他緊閉著雙眼，撕心裂肺地幹嘔了起來，淹沒在了絕望的深淵裏。


  “姐姐——”


  “龍皓，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麽？你沒有破戒哦。”


  “！”龍皓霍然睜開雙眼，緊盯著彌宸，混雜著崩潰、憎恨、絕望的扭曲神色仿佛被定格了。


  “這是意外。”彌宸指了指自己的脖子，說道：“沒有人因為你的失控喪命，你就不算破戒，所以，你對你姐姐的保證也沒有失效。”


  龍皓嘴唇發白，牙齒開始在打顫——可他還是吞食了人類的血肉——太美味了——他聽見了，聽見了體內食欲的叫囂。


  叫囂著他在嚐過人類血肉的滋味後，再也回不去了。


  彌宸輕歎了一聲，把書放在了窗台邊，起身說道：“龍皓，你在害怕什麽？”


  渾身氣力盡失的龍皓渾渾噩噩地想著雲琦，如果被雲琦知道了他失控了會怎麽樣？他還能回去現代嗎？他還有資格喊雲琦姐姐嗎？


  “你知道嗎。”彌宸半蹲在龍皓身前，說道：“翁琛的女人哪怕知道他是邪鬼，也愛著他，我曾經看到過有一個女人滿是愛意地懇求翁琛吃了她。也見過一個年老的母親，在她的孩子變成邪鬼後，為她的孩子騙了很多人回去。還看過相依為命的兄弟，在他們中的一個人變成邪鬼後，另外一個人為了讓他的邪鬼兄弟逃脫持靈者的獵殺，以命相搏。”


  “所以，龍皓，就算你真的破戒了，你的姐姐也會和他們一樣，仍會站在你的身邊，甚至會努力保護你。”


  龍皓發出了嗚咽聲，不會的，因為雲琦定下的規矩，因為他答應過了雲琦，因為邪鬼是雲琦的仇人，他知道這一天遲早會來的——他要再次被拋棄了。


  “你當初是為了活下來才變成邪鬼的，這不是你的錯，邪鬼的本能驅使你做出違背本心的事，也不是你的錯，就像你不能說狼吃羊是錯誤的一樣。”


  龍皓蜷縮在牆角，低喃道：“是錯的，隻要我能克製住本能的食欲，就不算是邪鬼，我不該咬你的，這是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