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沒事了
“大人，這是此次拍賣會賬目。”程家家主向高坐上的人呈上賬本。
身側的妖獸接過賬本遞給男子, 男子抬眸, 翻開賬目，視線頗為無趣地從上麵劃過, 在最後一頁時, 他停下目光, “那條醜蛇拍出了三萬七千一的價格？”
“是的, 大人。”
哪怕後麵第一件壓軸的拍賣物, 以一萬中品靈石起價，也不過堪堪來到三萬九的價格, 兩相對比之下，這條蛇的價格越發引人注目。
“難得。”紅袍男子輕笑，“哪家拍下的？”
隻要去了程家拍賣場的顧客, 程家全部有他們最基本的信息，而每次對拍下化形妖獸的人他們更是會格外注意。
程家家主當即回道：“張家所在包廂拍下的。”
紅袍男子聽了之後又沒了興趣，正欲合上賬本讓程家家主退下，隻聽程家家主又補充道：“不過據下人回報, 拍下這蛇的人並非張家人, 而是張家請來的客卿。”
原本隻是客卿也不會讓程家家主太過注意，不過這次這個有點奇怪, 他道：“聽說這個客卿是隻妖獸。”
果不其然，紅袍男子眉稍輕抬，唇角揚了起來，慵懶雙眼中帶出幾分興趣：“當了客卿的妖獸？”
“是的, 大人，而且聽說這隻妖獸似乎會點煉丹。”
“哈哈哈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紅袍男子大笑，除了中州那些與生俱來的靈獸以及血脈特殊的妖獸，還是頭一遭聽說這外州竟然也有妖獸會煉丹的。
“花了這麽大的價錢拍下這條醜蛇，倒是隻重情義的妖獸，就是不知道是個什麽樣子。”他抬眼望向立在他身側的紅眸妖獸：“今夜我們同去張家瞧上一瞧。”
紅眸妖獸頷首：“是，主子。”
話音剛落，紅袍男子心有所感，從頸間取出第三次發燙的瑩透珠子，“我們出來多久了？”
紅眸妖獸：“已過半月之久。”
“麻煩。”紅袍男子不悅收好珠子，從座位上起身，“即刻回中州。”
程家家主一時未反應過來，這怎麽說走就走？
“大人，那妖獸？”
紅袍男子擺手：“一隻上不了台麵的妖獸罷了，以後再說。”
張家。
清晨殷絕寫下張家家主使用的藥浴方子交由張家大長老，大長老仔細看後不禁連連感歎，在張家大長老一走，殷絕折回書房繼續推演丹方。
小蛇坐在他旁邊，手裏的廢紙已堆滿幾大疊，四四方方理得整整齊齊。小蛇容易犯困，困了就趴在桌上睡一會兒，睡不了多久，又睜眼看著殷絕，如此反複。
從清晨至正午再到日暮，手中一直不停歇的筆，在不知不覺中速度慢了下來，殷絕薄唇緊抿，餘光望見旁邊一直陪著他的小蛇，心中一暖。
停下筆摸了摸這人腦袋，小蛇一笑，開心地順勢在殷絕掌心蹭了蹭，以前在黑水森林小蛇很好動，上樹下水，少見有消停過，如今身子不好，又要長時間待在這一處陪著他，倒是辛苦了。
“餓了嗎？”
殷絕停下筆，來到院落廚房給小蛇煮了碗安神的藥粥，還放了顆助眠的丹藥在裏麵，將粥端起時，手腕不經意一晃，險些將手中藥粥打灑。
幸而殷絕袖袍寬大，並未讓小蛇發現端倪。
喂了小蛇粥後，藥效很快發揮，揪著自己衣袖，分明困得已經睜不開眼睛還要抱著他的手。
殷絕帶著人回到房間，細心給人撚好被角，臨走時，發現睡著的人手裏還拽著他衣袖，殷絕並未取下，將外衣脫下放在床邊。
似是感覺到殷絕身上熟悉的藥香，小蛇眉梢舒展開，往衣服上蹭去，睡得更安穩些。
夜也漸深，涼風幽幽，石中火浮在書案前，看著殷絕筆下的丹方已經補到第三十五種配方。
就算石中火也不得不感歎殷絕天賦驚人，四十五種配方，數萬種藥材，因不可能短時間尋到所有藥材，也不可能一種種煉製，所以殷絕隻能從腦海裏一遍遍推演，從藥效融合、到用量幾何、再到融合順序、最後成丹效果。
相當於殷絕每推演一遍就煉製了一次丹藥，若是尋常丹方按殷絕的能力不可能這麽久，關鍵是在於此乃古方。
煉體一重九種配方，煉體二重八種，煉體三重七種……煉體九重一種，足足四十五種，環環相扣，煉體一至三重為剔除體內雜質，煉體四至六重為淬煉，煉體七重至九重為固元。
缺一不可，隻要哪一種配方出現問題，都將全盤淨廢！
三十六種。
筆尖顫抖，石中火幾欲想開口阻止殷絕，但此時正是殷絕精神力高度集中，若它貿然出聲很有可能打斷殷絕思路，精神力崩坍。
天近破曉，第四十種。
筆尖動作戛然而止，在石中火倏然收縮的瞳孔中，殷絕喉嚨一動，側頭，手背抵住唇角，一抹豔麗的血漬染紅玉白膚色，臉色慘白如紙。
抱著黑玄石的石中火火焰一窒，愣愣看著殷絕，然後嘴巴一扁，向來緊緊抱著從不鬆手的黑玄石落在書案咕嚕滾到地上，哐當一聲，伴隨著撕心裂肺的大哭。
殷絕雙眼發黑，腦袋轟鳴作響，尤其遭受重創的神魂如今緩緩運轉，每動一下便是撕裂靈魂的疼。
他擦掉嘴角的血，暗中緩了口氣，虛弱的語氣含笑：“哭什麽？”
石中火哭得泣不成聲，稚嫩的聲音哽咽不清：“你別，你別寫了好不好？神魂會受不了的。”
“嗚，會，會死掉的。嗝，別寫了，休息下好不好？”
手指穿過火焰，落在石中火腦袋上，在石中火抬眼望著他時，殷絕笑道：“不會死，我好不容易才活過來惜命得緊，怎麽會死呢？”
“嗝，嗝嗝，對，對不起，是我沒用，嗚嗚嗚嗚。”
殷絕抿唇，“別多想，與你無關。”
說完，殷絕趁石中火沒注意將石中火收回識海，再次切斷和石中火聯係。
剛安置好石中火，殷絕蹙眉，喉嚨再次湧上腥甜，食指揉了揉發疼的太陽穴，殷絕取出一道傳音符，隨後往隔壁俞風逸所在院落打出去。做好這些後，他緩緩起身，將書房從內鎖上，
唇線抿緊，很快丹唇染紅。
殷絕回到書案前，重新提筆在腦內推演。與此同時，先前痊愈神魂的功法片刻不敢停歇的在運轉。
第二日，小蛇早早醒來，發現床邊殷絕放在床邊的衣服，四下環顧，屋內空空如也。
熟悉的驚慌感再次浮上心頭，小蛇抱著殷絕衣服，連忙跑到書房前，感覺到裏麵尚存的氣息，小蛇眸中的惶恐這才漸漸平息下來。
“嘶？”他輕輕地叫了聲。
屋內並沒有人應聲，他伸出手指碰到門，輕輕往內推了下，沒動。
小蛇不敢動了，他抱著衣服，臉埋進衣服裏，然後來到門邊，靠著門坐下來。
日出破曉，金黃暖陽遍灑大地，俞風逸打著哈欠，端著粥過來時便瞧見縮在二樓書房外的少年，“小妖獸，下來吃飯。”
小蛇見過俞風逸，他回頭看著依舊緊閉的書房門，緊了緊懷裏的衣服，沒動。
俞風逸將粥放在柳樹石桌上，“殷絕特意讓我吩咐廚房給你準備的粥，他有事，暫時顧不上你，快下來，等會兒餓壞了，殷絕可饒不了我。”
聽見殷絕的名字，小蛇眨眨眼，又看了下書房，這才乖乖從二樓下來。
“諾。”俞風逸把粥推到小蛇麵前，“正溫著，等會兒我給你找個夥伴。”
俞風逸又懶懶打了個哈欠，在小蛇捧著碗喝粥時，看向書房位置。將近天亮的時，突然收到殷絕傳音符，讓他幫忙好好照看小蛇一天，還特意讓他吩咐廚房煮適合小蛇喝的粥。
有眼睛的都知道這拍賣場拍來的小妖獸對殷絕有多重要，也不知道殷絕到底出了什麽事，才會讓別人來幫忙照顧。
小蛇很快喝完粥，又準備回到二樓書房外蹲著。
“誒誒誒，”俞風逸連忙拉住小蛇，“殷絕若在書房內待一天你就守在書房外一天啊？那怎麽行？”
小蛇不理他，繞開俞風逸繼續走。
“等等，”俞風逸再次跑到小蛇前，拿出張符籙夾在手中，刷一下，符籙燃燒，火焰上漲，於空中出現個頎長身子。
空中的人回首，衝他微微一笑，煞是奪目動人，小蛇伸手剛觸碰到那人衣角，幻影瞬間消失。小蛇怔怔看著自己的手。
俞風逸看著小蛇盯著空氣發呆的樣子，得意一笑：“好玩不，是幻影符哦。”
誰料小蛇根本不理他，又繼續回去。
俞風逸掏出好幾張幻影符往空中扔，一下子變出好些殷絕，奈何這次的小蛇看也不看。
什麽鬼？
不是說煉體一重的妖獸神智不全，傻愣愣的嗎？怎麽他眼前這隻這麽不好糊弄？！
恰好，院外傳來聲音，身材高大的男子脖頸上帶著一條青蛇從石橋上走來，正是俞風逸給小蛇喊來的小夥伴，張文武和他的妖獸。
俞風逸當即眼睛一亮，拉住小蛇，將人往傻笑著趕過來的張文武那兒一掰。
“你看。”
大抵同時蛇族，小蛇看見青蛇時果然沒拗著要回書房，總算穩住人，俞風逸鬆了口氣。
“俞閣下。”張文武看見小蛇，撓撓頭，“小公子好。”
兩人兩妖獸聚在柳樹下的石桌上，其實張家後山又專門飼養妖獸的地方，若弟子們有需要便可申請前去契約。俞風逸本想帶小蛇去那裏，不過鑒於是幫人照顧，不好帶人走得太遠，便讓張文武帶著他家的青瀾過來，陪小蛇玩玩。
畢竟妖獸和妖獸之間總能更好接觸的。
大抵嗅到同類的氣息，怕人的青瀾從張文武身後探出來，蛇眼小心翼翼打量著小蛇，舌尖探出。
小蛇眨著眼，對青瀾伸手。
隻見青瀾頭緊貼桌麵，蛇尾微微蜷起，來到小蛇手指前，它腦袋往上探了探，隨後再次放下，緊貼桌麵，蛇身安分至極。
張文武撓頭笑：“青瀾和小公子相處得真好。”
“是嗎？”俞風逸對妖獸之間的事並不是很了解，他摸著下巴，打量著青瀾，“我怎麽覺得青瀾有點害怕？”
“欸，小妖獸，嘶，”剛喊出來，俞風逸就停下來，“以後還得見麵，總不能一直小妖獸小妖獸的喊吧，你叫什麽名字？”
“嘶？”小蛇一臉疑惑。
“還不會說話啊？名字，知道麽？就是殷絕平時怎麽叫你的？”
“嘶？”小蛇一頭霧水。
俞風逸壓根沒想到殷絕忙於小蛇身子一事，至於小蛇名字暫未考慮，他興致勃勃指了指桌上的青瀾，“它叫青瀾，”
“嗯嗯嗯，這是青瀾。”張文武咧嘴連忙點頭。
俞風逸指著張文武，“他，張文武。我，俞風逸。”
最後俞風逸指著書房，“殷絕。”
小蛇眨著眼，然後俞風逸和張文武便看見小蛇盯著書房，凝緊了眉，一副很用力的樣子，垂在兩邊的手攥緊衣服，看得俞風逸不由自主張開嘴跟著緊張，隔了許久，終於從嘴裏極難擠出一個字：“絕。”
“欸！就是殷絕，所以，你叫什麽？”
小蛇愣住了。
夜色漸沉，白天僅和張文武他們處了一會兒，小蛇就撇下他們再次守在門外，俞風逸帶來晚飯給小蛇吃，看著根本沒怎麽動的粥，俞風逸歎了口氣，也便任由著小蛇去了。
“殷……”
“殷，殷。”
“絕，”
“殷，絕……”
……
哢擦一聲，緊閉一天的書房終於從內打開，小蛇身子往後一傾，雙眼猛地亮了起來，往開門的人懷裏撲去。
臉不停地蹭著殷絕臉。
殷絕不動聲色步子往後微退，換了身衣服的他摟住懷裏高興壞了的人，腦中餘痛未消，即便出來時特意吃了丹藥，但渾身依舊無力，手輕輕安撫著小蛇，他輕聲道：“沒事了。”
作者有話要說：俞風逸：名字知道麽？就是殷絕平時怎麽叫你的？
小蛇：小家夥
俞風逸：那別人平時怎麽叫你的？
小蛇：小醜蛇，醜蛇
俞風逸：……可憐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