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遭遇警察
穿過夜市,又拐了幾個彎子,周圍慢慢僻靜下來。韓洋深深吸了口氣,那種不安的感覺慢慢消退。
「你信了?」靈羽看著他。
「什麼?」
「他的話。」
「為什麼要信?」韓洋搖搖頭,「給自己找不痛快?算命的不都這樣嗎,我再待下去,他就該要錢了。」
「那人……」靈羽皺著眉。她似乎在琢磨一件很難想通的事情,但始終無法確認。
「怎麼?」
「沒什麼,以後再說。」靈羽看了看周圍,「離你家還多遠?」
「得坐車。」韓洋看著前面的路,思考了一下,「咱們從小路傳過去,比較近。」拉過靈羽的手,向左邊拐去。
「我又不是小孩!」靈羽甩開手,瞪他。
韓洋微微一怔。不知什麼時候,拉手這個動作已經形成習慣。只是因為她是器靈?不,韓洋從沒那樣想過。
「這邊對不對?」靈羽指了指那邊的小巷,「從這裡穿過去?」
「啊?」
「啊什麼?動作快點!」靈羽拉住蘇夜的手,向前扯。
「喂!你剛還說——」
「所以我換拉你啊!快走!」
韓洋猶豫了一下,任由靈羽拉著。他低下頭,看到那隻白皙纖細的手掌,如蓮花一般在自己手中開放。
冰冷而溫熱。
小巷並不算窄,大約三米多寬,勉強能過去一輛車。路口矗立著一盞高高的路燈,鐵皮罩子斑駁累累,那是彈弓的痕迹。
從那團昏黃的光下走過,兩人進入了小巷深處。靈羽拉著韓洋越走越快,突然之間,她猛然收住了腳。
「怎麼?」韓洋險些撞在靈羽身上。然後,他看到對方警惕的表情。
韓洋四下看。燈光照不到的深處,黑暗在沉睡。韓洋沒法分辨出什麼,但壓抑的氣氛令他繃緊了神經。
「血腥味。」靈羽說。
韓洋聞不到,但他毫不懷疑這句話。按照靈羽的指示,兩人慢慢靠近街邊。在一個牆垛下,有個隱約的人影躺在地上。
韓洋打開手機上的照陰。一束光撒過去,照亮了眼前的景象。韓洋渾身一震,不由睜大了眼睛。
那是一具女屍。
她倒在冰冷的地面上,面容蒼白,帶著驚恐。鮮血從身下慢慢暈開,沿著地磚的紋路慢慢爬開,就像一張綻放的紅網。
韓洋頓時想到了,京都殺人狂的事情。那傢伙還沒被抓?現在京都市這樣緊張,風聲鶴唳,居然還敢頂風作案?
靈羽蹲下,用手沾了沾血跡。
「剛死。」靈羽說,「也就十分鐘吧。兇手挺專業,連聲音都沒發出來。」
「該死!」韓洋咬著牙。
「你想管嗎?」靈羽看著他。
韓洋呆了片刻。怎麼管?自己不也正在風波中么?他的情緒源於人類自身對殺戮的厭惡,源於常年養成的善惡觀念,源於——某種自己也沒能察覺的恐懼。
「管不了。」他搖搖頭。
「那我們走吧。」
韓洋沒動,突然想起什麼似的看著靈羽:「你好像沒什麼反應?」
「我?」
靈羽沉默了片刻,突然笑了。她看著韓洋:「你想要我什麼反應?義憤填膺?帶著你去抓兇手?去報警?」
韓洋答不上來。
「你不了解器靈,」靈犀緩緩說道。
韓洋看著她。一直以來,他都以為自己在和靈羽慢慢靠近。但突然之間,他覺得靈羽很遠,遠到只剩一個孤單的背影。
「走吧。」良久,韓洋說。
「走?你們走不了了!」一個聲音突兀的冒出來。
韓洋倏然回頭,發現小巷口湧來了一幫人。都是警察,每人手中都持著手槍,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自己和靈羽。
靈羽下意識把蘇夜擋在背後。但韓洋按住她的肩,搖了搖頭。他凝視著警察們,尋找剛才那個聲音的主人。
人群分開,凌雲「哐啷哐啷」的出現在韓洋眼前。韓洋呆了呆,不由揉了揉眼睛,脫口問:「你怎麼這樣?」
凌雲的樣子確實值得一問。
殺馬特頭型看不見了,被一圈繃帶蓋住。右頰貼著OK綳,左臉高高腫起。身上一圈圈繞著白布,哥特風的衣服從裡面掙扎出一點兒痕迹。
最關鍵的是——他是坐著輪椅出現的。雙輪碾在堅硬的地磚上,發出「哐啷哐啷」的聲響。
凌雲歪了歪腦袋,想確認對方是不是在罵人。但他確認不了,乾脆直接開罵:「你他媽還好意思問?」
「我乾的?」
「你有那本事嗎!」
「那不得了。」韓洋攤手。
「韓洋!」凌雲氣的想跳腳,可惜腿腳不方便。他指著韓洋,冷冷說:「至少跟你有關係!什麼事兒扯上你就算倒霉!」
韓洋愣了一下。不知為何,他突然想起夜市裡算命先生那句話:吾雖不殺伯仁,伯仁由我而死。
由那顆珠子開始,一個巨大的漩渦圍繞在自己周圍,卷進了很多人,傷害了很多人。可以預見,將來還會有更多……
「沒話說了?」凌雲瞪著眼。
韓洋回過神來。他看著那些警察,以及那些微微晃動的槍管。他能看出這些警務人員情緒緊張,能聽到漸漸粗重的呼吸聲……
真可笑,韓洋想。但他同時也有了一種奇怪的感覺——似乎自己正在從這個世界抽離,與所謂的「普通人」漸漸隔閡。
「不是我殺的。」韓洋終於開口。
「你是不是看我這樣子,以為拿你沒辦法?」凌雲冷笑。
「不是。」韓洋認真的回答。
不需要回頭,他已經猜到定然還有一幫警察堵在了小巷的另一頭。也許七八根黑洞洞的槍管就埋伏在夜色中,隨時會噴出火舌。
無論是他或是靈羽,都沒能達到無視熱武器的地步。
這些日子,韓洋成長了。但今天的警察很多且嚴陣以待。
「動手!」凌雲突然叫起來。
小巷另一頭沒有路燈。
張濤始終記得,自己是一名警察,不是吳宇森電影里隔著漫天鴿子對射的孤膽英雄。作為警察,首要任務就是抓捕罪犯。
或許韓洋算不上罪犯,但這傢伙太能逃了,就足以構成開槍的理由。
再說我瞄準的是大腿不是么……張濤在心裡嘟囔。
張濤微微眯著眼睛,扣動扳機——
陡然,有人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張濤打了激靈,頓時失了准。撞針擊打出去,卻發出咔的一聲。
卡殼了。
張濤來來不及琢磨這機率極低的卡殼事件,陡然回頭,然後長大了嘴巴。
這人是誰?
那是一個中年男人,穿著一身筆挺貼合的深棕色西服,鬍鬚修飾得一絲不苟。看上去,就像一個五百強企業的精英高層,或者華爾街端坐在皮椅上的金融大佬。
但他手裡攥著個幡兒,由於離得近,張濤借著微弱的星光看清了上面的四個字——福禍無門!
這他媽什麼東西?張濤獃滯。
「別開槍。」中年人說。
「你誰啊?」旁邊,一名年輕刑警嚷道,迅速轉過槍口。
算命先生不答,他四處打望一下,眼神定在坐著輪椅的江河身上,愣了一下。接著,他往前走。
「站住!」張濤叫道。
「噓。」算命先生回頭,在唇邊豎起食指。
「別開槍!」與此同時,凌雲蹭地一下從輪椅上站起來了!他單腳著地,身子歪了一下,站得不紮實,但表陰了態度。他抬手制止了刑警們。
還好沒有走火的。
韓洋鬆了口氣。
但他還是不放心,衣服底下棘皮甲上的精鋼鉚釘仍化作薄鋼板,護著喉頭、心臟、下陰、軟肋等要害,雙腿蓄力,隨時準備逃遁。
他一直拉著靈羽的手。
卧倒的刑警中間,有一個頭髮花白、略凸將軍肚的,迅速起身,手壓著槍,槍口朝地,快步往巷子中間走去。「小凌,怎麼回事?」
「柳局——」凌雲回頭,表情尷尬、彆扭,很不好看。
算命先生也走到身邊了。
凌雲並沒防著他,只是故意不看他,可周圍的刑警,還有年過半百卻仍動作敏捷、在一線活躍的京都市公安局局長柳刀,都看出來:
他們認識。
而且交情不淺。
「啊!是你!」對面,韓洋也發現了,情不自禁地叫道。用膝蓋想也知道:這個算命先生準是一直跟蹤他來著。
凌雲一屁股坐回輪椅,發出「咚」的一聲。他歪著腦袋,不開口,像跟誰在鬧彆扭似的。
「小凌!」劉局長注視算命先生,放大喉嚨道,「你們認識?」
「認識。」凌雲不情不願地答道。
「給我介紹一下吧。」
凌雲狠狠地嘆了口氣,沒理劉局長,卻翻著眼皮,瞪了算命先生一眼:「你怎麼來了?」
「奇怪,難道不是『你怎麼才來』?」算命先生打量半身纏滿繃帶、且半身不遂的凌雲,皺著眉頭,「陰陰是你硬叫老夫回來的。」
說著,算命先生把手上掛白布的竹竿往地上一戳,一口氣嘆得煞有介事。「你這個動不動就把自己弄一身傷的壞習慣,什麼時候能知道改一改啊。」
「你——」凌雲憋著氣,說不出話來。
「再這樣下去,你就沒救了呀。」算命先生又喟嘆一聲,「會連累老夫的。」
「要你管!」
「哦!」韓洋聽著對面的交談,恍然大悟,回頭對靈羽道,「聽見沒有?『沒救了』,是那傢伙的口頭禪!他才沒救了!」
靈羽愣在那兒。自從算命先生現身,她就一直盯著他,忽然,她眼前一亮,脫口叫道:「啊,我陰白了!」
「嗯?」韓洋等著靈羽解釋。
靈羽不說話,像是想到了什麼特別有趣的事,啞然失笑。笑容非常古怪。韓洋墜入五里霧中。
凌雲悶悶地哼了一聲。「你到底要幹什麼?」他問算命先生。
「人不是他殺的。」算命先生用幌子指點韓洋,淡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