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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離殤 1

  終是難忘。


  往事離得越遠,就越清晰。在夢裏她看著慕程,對他說,你騙了我,罰你一生為情所困……


  可如今中了詛咒的人好像是她。她好像又回到了綏德王府,府門掛著紅彤彤的燈籠喜氣洋洋,她看見莊連忙裏忙外指揮著家丁把彩禮抬進抬出,再走進內堂,隻見眾賓簇擁喧鬧之中坐著一個身穿大紅喜服的男子,他神情憂傷,清臒俊秀的臉白得與那身紅衣格格不入。她走到他麵前,問他

  “允之,你怎麽了?”


  他茫然地說“我的新娘不見了。你告訴我怎麽樣才找得到她?”


  她的心又酸又痛仿佛被什麽輾過一樣,他神色寂寥顯得如此孤單落索,她忍不住上前抱著他,不料一觸手竟是粘粘膩膩的鮮血,她大驚失色,正要喊人來救時,慕程身上的喜袍竟然滲出血來,深深淺淺流了一地……


  “允之,允之!——”她大聲的喊叫,心跳得極快,眉頭深鎖像是夢魘,緊緊抱著她的啞奴整個人身體一僵,一股冷意從心底冒出直衝四肢百骸,他抓著她肩膀的手慢慢鬆開,目光深邃而痛心,其中還間雜著怨憤和妒忌。他大步向帳篷外奔出去,不知道跑了多遠,他一個俯衝雙膝跪地身子向後仰雙手向天伸出緊握成拳,發出一聲痛苦絕望而嘶啞沉悶的聲音。


  僅僅隻有一個單音而已。


  身後傳來清冷的一聲笑,他沒有回頭,他知道是素問。她從他們踏入西戎地界便開始暗中跟著,隻聽得她語帶遺憾地說


  “我還是喜歡過去那個敢作敢為快意恩仇的赫連越。對於他想得到的他從來不計手段不問後果,幹脆果敢身上永遠有那種君臨天下的王者之風。可是你呢,不敢愛也不敢恨,如果我是你,剛才,我就不會出來……”


  啞奴站起來轉身看著站在不遠處一身黑衣的素問,目光冷冽森寒,嘴唇動了動


  “我的事,不用你過問!”


  “如果我是你,我會做三件事第一,強占了她;第二,把慕程誘來,殺了他!第三,收複皇權,殺了赫連森。”


  “我要的是她的心!”他諷刺的看著她,“我想,你不會懂。”


  素問突然發難,身形一動手中的軟劍便向啞奴刺來,劍光瀲灩頃刻間把他籠罩其間,劍氣逼人,直指要害。啞奴幾個旋身仍然衝不出密的滴水不漏的劍光,此時他也怒上心頭,手掌翻動捏一個印訣便向素問的右肩拍去,一時間氣浪如潮水般洶湧,素問險險避開這一掌,然而輕盈一躍軟劍劃了道漂亮的弧線出其不意地割破了他右肋下的衣衫。


  “歸元秘錄你怎麽練到第五層就不往後練了?!”她驚疑憤怒地問,“隻要過了第六層你就會恢複原來的麵目,大概你的聲音也會失而複得。你這是為什麽?”


  他麵如寒冰,轉身就走。素問攔在他身前,一字一句地說


  “你枉費了我烈火教為你犧牲掉的那些兄弟的性命!”說罷一跺腳就走了。


  他望著她的背影,眼中湧起愧疚,他赫連越即使當初走火入魔,即使被自己的親叔父背叛,被人追殺都不曾害怕過。


  可是,他現在竟然會怕,怕自己變回了赫連越後再沒有留在她身邊的理由……


  日子就這樣平靜地過了兩個月。梅子嫣每天就教與庫安一家為鄰的穆爾家和東濟吉家的小孩子認識草藥,或者給附近的西戎人看看病,日子倒也過得清閑自在。穆爾家的小孩鄂淳喜歡做木雕,梅子嫣給人看病時他就呆在她身邊一聲不吭地手拿刻刀雕東西,久了梅子嫣無聊時也學他一樣拿塊木頭來雕著打發時間。


  “你在雕什麽?”鄂淳問,“是梨子嗎?”她手中的木頭圓圓的,看不出是什麽來。


  “小鬼,姑姑雕的怎麽會是梨?小屁孩眼睛不好使……”


  “那,是番茄?是土豆?”


  她狠狠給了他一個栗鑿,“笨!這是柿子,木頭柿子!”


  她看著手中那團雕的潰不成形的木頭,不自覺地歎了一口氣,恨恨地說了一句


  “柿子,真是個木頭,沒心肝的木頭……”想起曾經做過的那個夢,想必他流血是假,穿喜服娶沈碧儔是真,如今正在風流快活吧……


  “嫣兒姑娘,快走!”塔索姆媽臉色大變地衝進帳篷,一把抓過子嫣的手,然後把呆愣住的鄂淳抱起,“快走,厄爾巴的人又來了!應該是要抓人到安城去服勞役的,再不走來不及了!”厄爾巴是西戎赫連森下派的百夫長,一個仗著手裏有點小兵和小權便欺淩百姓的人。


  她匆匆帶了梅子嫣上馬,梅子嫣說“姆媽,啞奴他們呢?”


  “他們在前麵可能跟厄爾巴的人杠上了,為我們爭取點時間,放心,庫安和他的騎術很好,應該沒事。”


  索塔帶著他們匆匆離開一直向前疾馳,可是走了沒多遠便被一隊軍容整飭的西戎士兵包圍了起來,為首一人身穿著盔甲,手中馬鞭指著他們問道


  “你們這是趕去哪裏?”


  “大人,這是老身的媳婦和孫子,老身的兒子放牧一天一夜未歸,可能遇到意外,我們急著去尋找,還請大人通融。”索塔姆媽不慌不亂地回答。


  “你們這裏可有能治病救人的大夫?”那軍官嚴厲地問道。


  “有的,大人。”姆媽眼珠子一轉,恭順地答道“往東走幾裏路庫安家的牧地旁,聽說就有大夫。”


  那軍官一擺手,士兵讓出一個缺口容他們幾個通過,梅子嫣低垂著頭不敢說話,隻顧著盡快打馬離開,將要走出包圍圈時,那軍官忽然馬鞭一指大聲對她說

  “你不是西戎人,你到底是什麽人?!”


  索塔對梅子嫣大聲說“快跑,不用管我們!”


  幾騎士兵打馬飛奔上前來,頃刻間明晃晃的刀槍對準了索塔和鄂淳,梅子嫣勒住馬,冷靜地對那人說

  “放了他們。你們不是要找大夫嗎?我跟你們走。”


  “你是大夫?你如何證明你是大夫?”那軍官問。


  “天麻,功能是平肝熄風。用於頭痛眩暈、四肢麻木,小兒驚風;靈芝,補氣安神、止咳平喘……”


  他打馬奔至她麵前,雙目如鷹,打量了她一遍,然後冷冷地對身旁的士兵說“把她帶到潘城去!”


  索塔姆媽望著她淚光晶瑩,嘴唇顫了顫想說什麽,梅子嫣反而回頭對她安慰一笑,說


  “姆媽不要擔心,我不會有事的。”


  梅子嫣去潘城的過程十分漫長,她先是被送到一輛馬車上,馬車裏竟然全都是大夫,甚至連獸醫也有,也不隻是西戎人,其他幾國的都有。擁擠的空間裏有人憤憤不平地說道

  “這些西戎人究竟在幹什麽!這裏四五輛馬車全都是押送大夫的!究竟是什麽人快要死了?”


  “噓——”穿著藏青色西戎短袍一位當地大夫小聲說道“輕點聲,聽說是嶽倫部赫連海圖的女人病了,所以到處搜羅大夫到潘城去。”


  “這年頭怎麽還有人這般狂妄無禮!”穿白色長衫的人氣惱道“明明是延請大夫,卻將人當作囚犯看待,真是豈有此理!”


  “是啊,我聽說不久前屹羅也在遍訪名醫,懸賞千金,許多大夫自己就往屹羅天都趕去了。唉,當時要不是老母親臥病在床,我早就人在屹羅了,何苦被帶到這鳥不生蛋的地方來……”有人歎氣道。


  梅子嫣昏昏欲睡的頭腦似乎被刺了一針猛地清醒過來,她抬起眸子盯著那人道

  “屹羅誰得了重病,要訪天下名醫?”


  “聽說是一位王孫貴胄,按族規被打了幾鞭子,就病得快死了……”


  梅子嫣的心漸漸安定下來,怎麽會是他呢?他中了毒鏢都沒有死去,區區幾鞭子豈會受不了,於是又閉上眼睛打算睡去。


  “你有所不知,這鞭子叫碧龍藤,莫不說這是碧玉青蛇蛇皮製成,打人時入骨三分;就是藤上的無數的針刺紮入皮膚的血管之中,就會血流不止而死……我的師兄曾去過天都一趟,他說許多把過脈的大夫搖搖頭便走了……千兩黃金豈會那麽容易賺取?”


  “那受傷病重的人是誰?”梅子嫣臉色驟變,猛地抓住那人的手臂問。


  那人不耐煩地甩開梅子嫣的手,車上有人訝異道“這件事傳遍了東庭和西乾,你沒聽說過?聽說屹羅那貴族世子抗旨讓新娘出逃惹怒了皇帝,用囚車押著他遊街,還請出碧龍藤在宗廟罰了他三鞭,聽說他滿身是血走了不到兩步便倒下,從此就沒有起來過了……”


  一瞬間梅子嫣臉色慘白如鬼,身子僵直全身冰冷,搖著頭喃喃道


  “不會的,遙哥哥怎麽會這樣對他?我不相信……”


  “你不相信?聽說發出懸賞榜的人便是屹羅的壽王殿下。”白衫大夫說。


  梅子嫣頹然坐下,她隻覺得自己的心一直一直往下沉,然後掉入了無底深淵。她記得她離開的那一夜,他說讓她走了就不要回來無論聽到什麽都不要回來。那個時候他大概就知道了放走她的後果吧?

  她想起她做的那個夢,他一身大紅喜袍,可是滿身都是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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