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誰是千王之王?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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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亭裏的石桌上,白玉杯盞歪斜傾側,風一吹,他的頭霍霍作痛。他還記得宣成帝語重心長地對他說的那番話
“司馬隨生是司馬繼堯的養子,入司馬氏族譜,與梅子嫣自小青梅竹馬,本來司馬繼堯有意讓他承襲宣陽王位,可不知為何他娶了一名青樓女子為妻,因著司馬氏元老反對他慨然放棄了王位,可是一年後他的發妻難產去世,連帶著剛出生的孩兒也胎死腹中。他向朝廷自請戍守回龍峽,兩年未曾返回過京城。而梅子嫣,離開宣陽王府也是兩年。綿遠與回龍峽一旦發生戰亂,首當其中的人便是司馬隨生,那個隨時準備著拋卻性命追隨亡妻的情深男人……”
“嫣兒未必就不想嫁你,我們想利用她來牽製東庭司馬氏,她難道就不能利用自己來牽製慕氏?允之,朕知道你鍾情於碧儔,朕也實話告訴你朕並未寵幸於她,不管是司馬嫣然還是梅子嫣,隻要你娶到了,朕自當有辦法讓碧儔成為你的側妃。你是慕氏下任家主,慕氏能獨享尊榮曆任家主無不嘔心瀝血付出代價,你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女人,可是正妻之位隻有一個,這是對你的考驗,你可明白了?”
他是明白了。
明白她為什麽手持著兩座藥山不放,那是因為她早就知道藥山藏有鐵礦;更知道自己對藥山誌在必得是想要采礦秘密打造兵器,隱瞞著朝廷裏各懷心事的朝臣,為奪回綿遠走下重要的一步棋。
而她,早知道綿遠表麵平靜實則內裏暗湧的形勢,接近自己,厚顏表白,恐怕是為了讓自己情根深種放棄仇恨而步步為營吧!
東明的事,她再一次顯示了自己的籌謀大略,給了恒清一座長滿了毒草毒蟲的藥山,實際上也打擊了他的計劃。
然而,她對他笑的時候,一口一個“柿子”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又是如此純真毫無詐偽。她對他說喜歡他時,脫口而出真情自然流露,這些,也是假的麽?
他不敢想,同樣也不敢想自己這兩個月來所謂的“逢場作戲”究竟是什麽。見她病了,他會擔心;見她被人罵作“賤民”,他會憤怒;見她遇險,他會心疼;見她對他嫣然一笑,他會情不自禁去親吻她……
他潛意識覺得自己很罪惡,對她那種有如對罌粟般的迷戀,很罪惡。
不過是演戲,他對自己說,等娶到了她,便將她供奉在深宅大院當一名所謂的主母好了,像供奉遙不可及的傀儡神仙一樣。
而且,這幕戲快要落幕了。
三月底,東庭延徽太子與宣陽郡主到訪天都。天都萬人空巷,愛看八卦的人堵塞了館驛往皇宮去的幾條大街,四匹馬拉著華麗的車駕,車上彩紗飄搖,隱隱約約地看見有佳人如玉,而身旁的男子錦袍金冠氣度高華。
“孟窈窈,把你難看的爪子縮回來!”相貌俊美無儔的男子紙扇子一敲,女子伸出紗外的手吃痛,立馬縮了回來。她杏眼圓睜瞪著他說
“司馬延徽!有點風度好不好?這是什麽天?居然還帶著把扇子出來招搖,別裝了,認識你的人都知道你是假斯文好不好?”
司馬延徽氣煞,正想一扇子敲到她頭上,卻又想起她揶揄他的話,氣呼呼地把扇子扔在一旁,低聲罵道
“假斯文也比你這冒牌郡主好!爪子可以亂伸的麽?簡直有辱我東庭皇室風範!”
“誰稀罕當你的親戚了?我以為是隨著星南來才同意的扮成嫣然的,如果早知道是和你一道……”她嘿嘿一笑,“我寧願天天在青林山睡到自然醒。”
“你就睡吧你,”延徽目光惡毒地在她身上由上至下巡視了一周,孟窈窈大有不好的預感,果然,他說道
“你看你這身材,該瘦的地方胖,該胖的地方瘦,女人最該有的曲線沒有,最迷人的地方還不如青龍大街王小二賣的饅頭大。王小二的饅頭兩個就有一兩重,你的有嗎?”
話音剛落,孟窈窈一張臉被氣得煞白,她二話不說抓起他的手就往自己胸口放過去,他嚇了一跳,連忙把手用力甩開,紅著臉怒道
“女色狼,想非禮本殿下不成?”
她冷笑道“有沒有一兩重,你過過手便清楚知道,何必猜測?我怕你是不敢吧,延徽,別想騙本小姐,你壓根兒就是個雛!”
延徽怒極反笑,伸手捏過她的下巴,“孟窈窈,你要知道你這種質素的要過我手,我還覺得自己虧了呢!你說你一個太傅大人的千金,來自豫南城的名門孟府,怎的言語行為粗俗得像山野女子呢?”
孟窈窈恨恨的打開他的手,“嫌我粗俗?那你該死的還請旨皇帝把我封作太子良娣!你不是年年到善月庵去放生鯉魚?求你了,像放生一尾魚一樣放生我吧,我來來來生都會感激你的。”
他笑得陰險,“為了讓今生過得有趣一點刺激一點,我大方一些,準了你下下下輩子都怨恨我吧!”
她轉過臉去,像戰敗的公雞垂頭喪氣,其實心裏在密密祈禱雷神啊,你劈了這個惡毒無良的人吧,不用給我留麵子。讓我順利成了沒過門的寡婦後,一定天天供你四季瓜果……
延徽搖頭歎息,偶爾裝裝高雅很容易,一輩子的高雅很難。人說女子是水做的,男子是泥做的,這女人,都不知道是用什麽構成的,怎麽就那麽難以改造呢?
(某笑提醒道幹兒子,孟窈窈是水泥做的,嘿嘿!)
“你說,梅寶她會不會在皇宮等我們?”她回過神來,“剛剛見到那個慕程世子,玉樹臨風清雅謙和,待人彬彬有禮,星南為梅寶挑的這個夫婿從外形上看比我那個要……”被延徽狠狠地剜了一眼,她不得不屈服於太子殿下的淫威之下,硬生生地把那個“強”字吞入腹中。
“嫣兒在草月花舍,你今夜在館驛多喝幾碗涼井水,鬧個肚子什麽的,說是普通大夫治不好的,慕程馬上就給你找嫣兒來了。”
“幹嘛你自己不裝啊?!”孟窈窈不忿地說“你一個大男人的鬧個肚子又死不了人,有點風度好不好?”
延徽白她一眼,“你不是每個月肚子都要鬧上一回?這點戲碼我以為你駕輕就熟了,我這種純真少年缺乏演技,豈能騙得過慕程?還有我提醒你,皮相好的男人騙你這樣的蠢女人最拿手了,總以為自己是吃葷的羊,哪天碰上一頭餓狼你就隻有被吃的份!”
他最討厭的是她拿他和別的男人比,有可比性的嗎?天底下有哪一個太子會像他這樣平易近人?以下犯上的話說了那麽多,都沒判她一個勾舌之刑。
孟窈窈漲紅了一張臉,“司馬延徽,你是豬啊?!那是女子來月事,是痛經你知不知道?!”
延徽無所謂地應了一聲“有什麽區別?反正就是女人的肚子在無理取鬧罷了。”
孟窈窈這回徹底地收聲了,她開始明白延徽和他的梅子表妹都是遺傳得很徹底的沒心沒肺之人。
反正,她和他每天都吵過架,今天輸了,明日贏回來就是了。
怪不得人家說,無冤不成夫妻。
到了皇宮,經過重重繁複的禮儀,他們終於在宣政殿見到了宣成帝慕遙。一個禮部的官員讀了一篇長長的致辭,大概說的就是兩國和睦共處建立友好睦鄰關係共同發展互惠互利之類的,孟窈窈聽得幾乎忍不住打哈欠,直到延徽揪住她的衣袖用力拽了拽,她才醒悟過來原來說完了她該與延徽一道躬身回禮了。
慕程看她的目光有點奇怪,冷冷淡淡的卻盡量用溫和的微笑去掩飾,回到驛站後她洗了個熱水澡,丫鬟就過來敦請她到前廳用餐,延徽一身藍色常服,還是該死的俊朗好看,驛站裏的丫頭站在一旁伺候都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看,臉上紅粉花飛。
與他們一同用餐的還有慕程。
上菜後,慕程不動聲色地說道“郡主可認識一位名叫梅子嫣的大夫?”
孟窈窈點頭,略帶驚訝地說“她曾是本郡主的專屬大夫,也算閨中好友,隻是喜歡遊走江湖,怎麽,世子認識她?”
延徽心裏暗暗偷笑,這女人,演技從來一流。
“她曾是我的隨扈大夫,向我提起過郡主最喜好吃紅燒肉,”慕程夾了一大塊肥膩的白肉到她的碗裏,笑著說“這是我特意讓天都最好的廚子做的,郡主試試看。”
孟窈窈笑得甜蜜,然而心下裏早把梅子嫣和慕程罵了個透,誰不知道她生平最恨吃紅燒肉?一吃就反胃。延徽淡淡一笑,望著慕程道
“嫣然風寒剛好,大夫說了要禁食肥膩之物,世子的美意心領了。”說著把自己盛著蓮子羹湯的碗跟她的碗換了過來,細心地問她道
“蓮子清心潤肺,你多吃一些可好?”
“謝謝太子表哥。”好,當然好了,這不是是趁機逼她吃他的口水嗎?於是她笑著剁了他一腳,滿意地見到某人如玉的臉上一閃而過的痛色。
“說起梅子嫣,本郡主許久沒見她了,有些想念,不知世子是否可以讓我們見上一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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