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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啞奴

  綏德親王府的書房中鶴嘴爐焚著水沉香,絲毫沒有夏日暴雨前的燥悶氣息。“公子,公子?”明書連喊了他兩聲,他才回過神來。


  “公子,藥監司的彭大人和杏安堂的何掌櫃來了,說是有急事,要見嗎?”明書問。


  慕程放下手中的書簡,淡淡地應了一聲“見”。那日離開圓覺寺之後心裏隱隱覺得怪異,卻又說不出是哪裏不妥,直到祭祖那天在皓月居上聽到那熟悉的聲音,才醒覺過來,那天讓自己當了一回人肉墊子的原來該死的是個女人!

  醜得不想再見第二麵的女人!


  要不是看著東方家的人接走了她,他敢說那天日落之前她肯定被掃地出天都。


  彭安與何盛進來時恰好看到了慕程陰晴不定的臉色,他們兀自對視一眼,行過禮後何盛對彭安猛打眼色,彭安硬著頭皮說


  “世子,今晨陸懷濟到藥監司撤回了解散懷濟堂的申請文書,陸家抵押的那兩座藥山的欠款也一並還清了。世子您看這……”


  “何盛,這是怎麽回事?”慕程嘴角綻出一絲笑意,望著何盛的眸子卻冷光攝人。煮熟的鴨子還能飛掉了,這兩人著實有本事!


  “世子,本來陸懷濟已經低聲下氣地到杏安堂來求藥去治他不成器的兒子的手,而懷濟堂因為購入假的野山參而虧掉的一大筆欠款也用了自家的藥山抵債,沒想到昨日他竟然奇跡般地把銀子還清了……”何盛說到這裏便頓住了,“世子,事發突然,本想今日便去辦好一切手續的,沒想到……”


  “東方家的人發的善心借他的銀子?他兒子的手不想要了麽?”慕程還是沒有發火,不緊不慢地說“我交代過你,那兩座山我是非要不可的!”


  “世子息怒,陸懷濟兒子的手被人治好了,銀子聽說確實來自於東方家,可是並非東方家敢撕破臉皮出麵相助,而是東方瀾的老母親身上長了癰,久治不愈已經多年,老人家為病痛所困,一年前東方瀾懸賞三萬兩白銀遍尋名醫未果。而陸懷濟所欠三萬兩白銀就是因此而來。”


  慕程眉頭微蹙,一個白衣沾灰臉色蠟黃的形象忽然跳上心頭,“治好了陸澤鵬和東方家老夫人的人是誰?”


  “聽說是從東庭來的一個女大夫,叫梅子嫣。”何盛額頭滲出冷汗。


  原來,她叫梅子嫣。


  名字很美,可惜是個無鹽女,更可惜的是這個女人接下來的日子不會太好過,慕程想,陸府那兩座藥山,暗騙也好,明搶也好,都是他慕程的,遲早而已。


  慕渝一進來便覺得氣氛不對,他望著堂兄慕程沉默的臉,笑道

  “三哥,我說你怎麽讓東明她們呆在外間呢?原來在議事啊?”他對何盛和彭安揮揮手,兩人見慕程沒有發話,便知機地退下了。慕程睨了慕渝一眼,道


  “你所謂的妙計原來不堪一擊,想來我是高看你了。”


  “三哥你當時若是願意為東明討個公道,那藥山早就是你囊中之物了,知道我出手偏還拿族規來製約我,否則陸澤鵬又豈會隻是險些廢了右手?這次來我是想跟你說一聲,東明的事我是管定了,明日我便去看看是哪個不知死活的敢跟我慕渝作對!”


  慕渝的父親慕鴻同樣死於當年的湖州一役,在堂兄弟中感情與慕程最為親厚。慕程道

  “這事就此作罷。東明都沒說什麽,你反而要強出頭,討好佳人的辦法那麽多,你有時間不如好好辦點實事。慕氏在天都各所農莊上繳的帳目總得有人去打理……”


  慕渝訕笑著落荒而逃,天都誰不知道四公子慕渝悠閑度日不求功名也不求富貴?陸澤鵬調戲東明,犯了他的大忌,他才會出手對付他,慕程想要的藥山,借花獻佛罷了。


  東明、南雪、西淩和北秋是慕程的四位侍女,平日照顧他的飲食起居,細致體貼,慕程好潔,每日東明都會替他更換好被褥枕席,熏好薄荷香;南雪工於縫紉女紅,慕程身上穿的衣服無一不出自她手,料子用的是屹羅東洲產的飄雲錦,上麵的花紋均是一針一線細細繡上的;西淩管膳,每日做的菜式清淡宜人且賞心悅目;北秋善琵琶,嗓子極佳,且有過目不忘的本事,閑來便會給慕程彈唱一段或是把當天看過的風物誌藝文誌之類的書給他說上一篇。


  四人從小隨著慕程長大,雖有主仆之分,感情卻是親厚。慕程有意把東明許給慕渝,可是東明沒有說不好,也沒有說好,這事就這樣耽擱了下來。


  天都城南,不知何時多了一處藥廬,名為“草月花舍”。


  梅子嫣越來越覺得,自己撿到的是一個大大的麻煩。


  那西戎少年昏迷了半個月,而且受了極為嚴重的內傷,她不懂內功,隻得想方設法找最昂貴的藥材去吊著他的命。聽說懷濟堂買進了一批野山參,於是厚顏去上門打算以低價討一支。不料懷濟堂麵臨倒閉,不忍見陸懷濟白發人送黑發人,於是仗義救了他的兒子陸澤鵬。陸澤鵬的右手中的是一種蛛毒,不容易解但也並非無藥可救。陸懷濟把懷濟堂藥房打開,任由梅子嫣予取予求,雖然沒有野山參,可是西戎少年的命也因此得以保存下來。


  無意中遇到呂思清給一個全身長滿了疥瘡的乞丐開方子,不由得多嘴了幾句便招來一場聲勢浩大的“煮人”事件,剛一處理完乞丐身上的疥瘡,便被東方家的人很不客氣地請到了定王府。


  她也很不客氣地開了價三萬兩。


  三萬兩解了陸懷濟的燃眉之急,換來了一間草月花舍。


  西戎少年醒來的那一天,夏末的陽光餘輝絢爛。


  可是那雙桀驁冷漠的眸子有如沙漠上的蒼鷹一般銳利且帶著不可抑製的暴戾和殺氣,梅子嫣愣了愣,反應極快地罵道


  “你是誰?有你這麽瞪著救命恩人的嗎?你再這樣看我,我便餓死你!”


  少年垂下眼簾,捂著胸口一個翻身背對著她,索性不理不睬。


  梅子嫣在床邊的小幾上放了一碗溫水、一碗粥,還有一碗藥和一把匕首。


  “不想活命了就帶著匕首離開,找個沒有人的地方一刀殺了自己;我辛辛苦苦救你回來,不想再伺候大爺您了,你有手有腳的自己拿水喝,自己吃粥喝藥,本姑姑有事要忙,懶得奉陪。”


  半個時辰後回來,水、粥、藥,還有匕首都不見了。隻有那個臉色蒼白的人還半瞑著目躺在床上。


  “匕首還我!”她向他伸出手掌。他一動不動。


  “你說話呀!啞巴了不是?!”她不耐地罵道。他還是一動不動。


  梅子嫣忽然記起當時救回他他滿身是傷,包括脖子也有青瘀的痕跡,她的心猛地一沉,扳過他的肩,輕聲道


  “你不是不想說,是說不出話來了,對嗎?”說著伸手按上他的脖子,一路按捏到下頜,少年一開始時身子一僵似乎全身都警戒起來,拳頭握的死緊,可是一觸到她絕無詐偽的關心的視線,他又漸漸的放鬆下來,連眼神都不再那般淩厲了。


  頸部受過重創,也許是因為這樣他再也說不出話來了。


  但是梅子嫣並沒有因這樣而憐惜著他,她列了一張長長的清單列明了他這段時間所耗費的藥材費用膳食住宿費用等等,然後早有預謀地拿出一份契約書,三年死約三年生約,抓過他的手指便往朱砂上點,他用力抽回手,用想殺人的目光盯了她一眼,然後不知道想到了什麽,遲疑著把手點了朱砂在契約書上按下了指模。


  梅子嫣笑眯眯地收好契約書,“以後,你就叫啞奴了好不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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