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借古紋窺識海
葉枯摟過璃渃,指了指蘇清清和小楠,笑道:“都是你一句話的事情,該不難辦吧?”
那老鴇子臉色刷的一變,“這,這,這……”一連“這”了三聲,卻還是蹦不出個字來,璃渃也就罷了,逃就逃了,這下不知用什麽法子迷了個財主回來幫她贖身,這財主的權勢還在那位劉公子之上,比當初害得璃渃家破人亡的那位自是要厲害許多,就算葉枯不來贖人,她也不敢再追究什麽了。
可蘇清清卻不一樣,葉枯把她贖走,就好比挖斷了她家已經長成可還沒有結出果子來的搖錢樹,要是換了個人來這麽說,她非得讓人打斷他的腿再扔出去不可,隻是民不與官鬥,葉枯能讓劉家少爺服軟,那自是萬萬得罪不得的人物。
葉枯見她麵有難色,知她定是不願意,嗬嗬笑道:“怎麽了?隻是找你要三個人而已,我還沒碰呢,你這清清姑娘就暈了過去,我這肚子的火可還沒熄。俗話說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可要是青山都沒了,那留再好的柴在山上又有什麽用?”
老鴇子臉上帶著苦笑,腹誹不已,瞥了眼床上的小楠,惡意的想著葉枯是不是有些不良的癖好,嘴上卻道:“這,這,公子說得有理,有理,公子對璃渃和清清的好,我都是瞧在眼裏,樂在心裏,您的眼光那是沒話說,這兩個人呀都是個頂個的好姑娘,這一時我還有些舍不得……”
“好了,別絮絮叨叨個不停,我知道你心裏不願意,可沒辦法,誰讓我看上了呢,別跟我兜圈子,直接說個價吧。”葉枯頗不耐煩。
他話音剛落,忽然感覺懷中璃渃身子一緊,突然間意識到自己這麽說話未免太過,好像是在買東西一樣,心中不禁有些過意不去,改口道:“怎麽你才肯讓她跟我走?”
葉枯也不記得具體給了多少銀子,隻記著好像是把璃渃身上的銀票掏空了,至於小楠,那老鴇子說是沒要一分錢,權當是送給葉枯做個丫鬟了,可誰要是信了這話那他就是真正的傻瓜。
璃渃牽著小楠從虹仙樓裏出來,滿身燥熱被夜裏的涼氣滌蕩一空,她隻覺得心中懸著的大石頭砰地一聲落了地,卻又感覺心中像是空了一塊。
她雖然逃了出來,可心中卻也知道多半是逃不到哪裏去的,最後的命無非是一頓毒打過後還是得乖乖笑著接客,從沒想過自己真有重見天日的一天,隻覺得有些夢幻,有些不真實。
小楠被璃渃牽著,她與璃渃不一樣,自記事起就沒見過爹娘,虹仙樓待她不好,她卻從沒想過離開,或者說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去想,她見過好多個姐姐被打的皮開肉綻的樣子,想想都讓她心肝發顫。
“我,我們這是?”小楠迷糊著說道。
璃渃看了她一眼,正想說些安慰的話,卻瞥見葉枯已經走遠了,也顧不得許多,拉著小楠快步跟了上去。
當他們四個人回到寧安城西宅院時,夜早已深了很久了,卻沒想會在門口被荀梅截住。
“可以啊,葉枯,這三位是誰,不介紹介紹嗎?”荀梅抱著劍,好整以暇地看著從夜色裏歸來的人。
葉枯也並未打算隱瞞什麽,也不覺得能在神不知鬼不覺之間就讓這宅子裏多上幾個人,何況他自認是問心無愧,很坦然將方才去虹仙樓的事情說了。
“你是說嶽師……嶽丘失蹤了?”
荀梅顯然對葉枯去青樓的事並不關心,仙凡有別,一些在凡俗中人看起來品行不端的事情在他們眼中其實並沒有那麽嚴重,換句話說,荀梅並不相信修士能在青樓中找到真正的樂子。
她心中本就為嶽丘遲遲不現身覺得奇怪,這番也正是準備出去打探打探,卻不料撞見了葉枯,說起了嶽丘失蹤一事,神情有些凝重,緩了緩,想必葉枯也不會在這種事上開玩笑,將目光轉到了他背上,”她就是嶽丘口中的蘇清清?”
葉枯點了點頭,深沉地說道:“是她,又不是她。”
“別說謎語。”荀梅好看的眉頭皺了皺,顯然是體會不出那一層深意的。
葉枯把曲屏鎮裏發生的事向荀梅說了,從依山閣聽曲到城郊的小院抓鬼,再到他從曲屏山脈中返回時候的人去院空,隻是刻意避開了江梨那對白狐與王家姐妹道印兩件事不說,“再遇見就是現在這模樣,你也都看到了。”
一旁的璃渃聽得一愣一愣的,原來葉枯與蘇清清兩人是真的認識,想起方才在虹仙樓裏時的“多管閑事”,她不禁有些臉紅,別開了眼去,不敢多看葉枯一眼,隻想找個地方躲起來才好。
荀梅沉默不語,渾然想不到這背後還有這麽一番曲折,沉吟片刻,轉身向宅子裏走去,道:“先進來吧。”
打發璃渃和小楠各尋了自己的住處,葉枯與荀梅一道將蘇清清帶回了自己那間有些偏僻,需涉水穿竹才能到達的屋院內。
將一個女人放在男人的屋子裏終歸不是什麽好事,荀梅本也不同意,可拗不過葉枯執意如此,葉枯大多時候對大多事情都不在意,荀梅也沒想到他會對這姑娘這麽上心。
“你看出些什麽端倪了麽?”葉枯站在一旁,隔著一道簾,看著簾子後麵一坐一臥的兩道身影。
在虹仙樓的時候蘇清清莫名其妙就暈了過去,他這關心,一半是為了人,一半是為了事,曲屏一別,雖然隻是約摸半年光景,可這中間又像是隔了好多年,蘇清清怎麽會出現在寧安次城,怎麽會入了虹仙樓,又是怎麽會失去了記憶。
她像是換了個人,方才虹仙樓中蘇清清那副怯生生逆來順受的模樣猶在眼前,在依山閣裏敢跟葉枯耍脾氣的蘇清清不見了,在那城郊小院裏敢以死相逼又敢與嶽丘對峙的蘇清清也不見了,隻讓葉枯以為是他認錯了人。
嶽丘對蘇清清念念不忘,在寧溫的時候也聽見了有人說起寧安城中有個新來的彈琴談的很好的姑娘,眼下他失蹤了,那在他失蹤之前,可曾去過虹仙樓,找過蘇清清麽?
荀梅麵沉如水,收回了搭在蘇清清脈上的手,搖著頭走了出來,“很奇怪,一切都很正常,她沒有修行過玄法,這身子在凡俗中甚至還算的上是好的。”
葉枯知道荀梅說的都是實話,也早預料到了是這麽個結果,可心中卻仍是有些失望,單手撫著眉心,心中有些煩躁。
這時,忽然聽見外麵傳來了幾聲腳步,荀梅聽了聽,見葉枯那有些喪氣的模樣,笑道:“是徐客。”
方才葉枯一行人都沒有刻意掩飾什麽,鬧出些許動靜也不足為奇,徐客聽見屋外異動也出了屋來,循著聲響,穿過小竹林來到了這裏,見到是葉枯與荀梅,這才放下了心。
三人聚在一處,荀梅將眼下的情況與徐客說了,徐客看了眼躺在床上的蘇清清,道:“你們說清清姑娘身體一切正常,那可不可能……”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你是說,神魂?”葉枯猛然一驚,他隻以為蘇清清是個凡人,所以從沒往這方麵想過,畢竟隻有化境的修士才有資格開始接觸神魂之道。
雖然知道蘇清清被種下了道印,可江荔也不過是凡骨七品的修為,這隻大白狐雖是入了鬼道,做了鬼魂,可真要論及神魂,她隻怕也是一知半解,要不然也不會受製於王初暖了,更別說是經她之手種下的道印,那道印之威究竟如何他是不知道,可江荔那點道行自也不被他放在眼裏就是。
眼下見到蘇清清記憶全失,昏迷不醒,再由徐客這一說,葉枯隻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他渾身一震,沉聲道:“她沒有修行過玄法,若是要窺其神識魂海,我害怕會傷到她。”
精氣神三者總是一體,一損俱損,一榮俱榮。凡骨七品種下仙根之後,修士不僅有一口本命入丹田,那瞬間的明悟也會讓其神魂第一次升華,仙凡之別,可不隻是說說而已。
“你能深入她的識海?”徐客有些吃驚,隻有從化境開始,修士才會開始對神魂有所接觸,譬如搜魂一術,便是需要化境的修為才可施展。雖說如淩雲逸,閻昊之輩仍在凡骨九品神魂已是不弱,可卻從沒聽說能窺探他人識海的。
荀梅一直覺得葉枯神神秘秘地,岔開話題,道:“這你無需擔心,我曾修行過一種術,或許可以護住她的神魂。”
葉枯詫異地看了她一眼,卻也沒有多說什麽,點了點頭,來到了蘇清清身旁,雙眸中忽有神秘的紋絡閃爍,像是在回想著什麽。
他抬手在虛空中勾畫,黑白從葉枯的之間淌出,漸漸成了一枚誰都沒有見過的“紋”,這一枚“紋”幾近虛無,不似實體,從黑漸漸轉白,又從白漸漸入黑,透出一種古意。
荀梅與徐客細細端詳著這一枚“紋”,在古靈時也曾有人講解過道紋,並不是希冀於讓他們現在就能刻畫道紋,隻是意在幫助他們悟法悟道,兩人已是見過了不少道紋,隻是葉枯勾勒出的這一枚“紋”卻讓他們感到陌生。
那是一種時間上的陌生,這一枚虛幻的“紋”好像是一件古物跨越了歲月長河之後投下的影跡,並不真實存在。
“荀梅。”葉枯緩緩睜開眼,眉心間不再如往日般有燦燦金芒躍動,反而是轉出了一黑一白兩道樸素的顏色。
荀梅收回了心神,背後那把劍不知何時已橫在了身前,她並指在冰藍的劍鞘上一抹,房間中驟然泛出一陣寒意,同時,一把透明的冰藍色小劍懸在了蘇輕輕的額頭上,冰藍色的光暈蕩漾開來,整個屋子中都被這一陣冰藍所充斥。
雖是劍鋒懸在蘇清清眉心,可葉枯並不擔心,荀梅與蘇清清素不相識,哪裏會有什麽仇怨,自然更不會加害於她了。
那一枚“紋”似是一座橋梁,溝通了葉枯與蘇清清的識海,說到底,葉枯也不過是凡骨境界的修為,未經過化精、化氣兩個境界,任誰來了都不可能做到神魂離體,自然也就無法隔著肉身這一層屏障窺探他人識海了。
良久,荀梅臉色有些發白,懸在蘇清清上方的小劍不再那麽凝實,冰藍色的光芒也黯淡了許多,忽然,葉枯眉間黑白齊齊收斂,定於虛空中那一枚神秘的“紋”也快速黯淡,眨眼間便消失不見了。
葉枯長舒了一口氣,一旁,荀梅的臉上是遮掩不住的疲倦,他心中感激,誠懇道:“多謝荀師姐出手相助。”
荀梅霎時收了玄法,擺了擺手,似並不在意,“直接說重點吧,你都看見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