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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留圖

  神念不存,信紙亦碎。


  葉枯按著信中所述取出了王初晴藏下的東西,那地方設置的頗為隱蔽,若不是信中敘述詳實,別人決計是找不到的。


  “曲屏山圖?王初晴怎麽會留下這個與我?”


  王初晴留下的是兩幅山川圖,一幅畫上有如扇如屏山巒起伏,正是那以奇秀著稱的曲屏山脈,另一幅則是木宮祖庭圖,畫上有山峰一百一十三座,當以最中心形似五指的五座山峰最為高聳挺拔。


  葉枯將畫有曲屏山勢的地圖收起,細細端詳起畫著古靈那幅圖來,心中歎道:“這王初晴真有未卜先知的本事不成?預料到王初暖會強硬行事也就罷了,大抵可歸於親生姐妹之間有靈犀一點,可又能想到我會再上這無月峰來,又知道我急需一條暗道逃命,三者齊出,當真是神了!”


  原來這圖上竟畫出了一條通往古靈之外的密道,想來是當初王初晴姐妹二人為自己留的退路,現在卻便宜了葉枯了。


  隻道是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王初晴這一誤打誤撞竟給葉枯指出了一條活路,無論其初衷如何,這番情葉枯卻是實實在在的承下了。


  若說這一切王初晴推算出的,葉枯是決計不信。孽氣在身,尋常時候雖形跡不顯,可無形中卻擾亂了天機,讓他的命數不可被推算。


  那日從淩雲逸手中奪了玄陰,以淩家的能耐都無法通過推衍天機窺見他的行跡,更何況區區一個王初晴?

  缺了這一手段,淩家想尋他無異於是大海撈針,也是他敢獨自上路的底氣所在,上官玄清所修地星衍玄觀法雖也在“勢”之一道上造詣非凡,可若說能以凡骨遮蔽化境甚至羽尊的窺探,那是萬萬做不到的。


  “你若真是料事如神,那又怎麽會被自己的妹妹給陰了呢?”葉枯呢喃了一句,在小拇指湖底王初晴那驚詫的表情可做不得假,想來是想到卻料不到吧,不願意相信王初暖竟真能狠得下心來。


  將那密道的位置牢牢記在了心中,葉枯這才出了有月閣,下了無月峰去。


  走之前他特地將那以甲覆麵的男子屍首埋了,常言道人死入土為安,再多的事都不重要了,王初晴的信中對江荔江梨姐妹的事也隻是概而述之。


  王初晴說江梨還沒死,這就已經夠了,別的也不敢奢求太多。


  夜色蒼茫,浮雲滅沒。


  無月峰在古靈一百一十三座山峰地處外圍偏遠,那密道本是一招後手以備不時之需自然也不可能與無月峰離的太遠。


  片刻後,葉枯便來到了那一處密道所在,從外麵看去赫然隻是一處尋常到不能再尋常的叢林,與古靈大門隔了不知多少裏。


  古靈裏好山好水不知幾何,平日裏根本不會有人到這種地方來,葉枯以烏黑枯枝撥開攔路的雜草,貓著身子緩步前進。


  饒是到了現在,他仍是覺得看王初晴不透,這化名水中月的女人身上秘密太多,每當葉枯以為已將她看清時,她卻總能給葉枯以驚喜。


  前行數裏,眼前忽然有一道人影攔住了去路,葉枯頓時心中一凜,喉嚨滾動,死死地盯著那道身影,不敢有絲毫分神。


  黑白分之以左右雙臂,葉枯正準備先發製人,那道人影卻緩緩轉過身來,他定睛一看,心髒差點沒有直接跳將出來,陰陽黑白頓時就散了個幹淨。


  趙承和!

  他怎麽會在這裏?這位老天師將那刻符做篆之術傳給葉枯與上官玄清之後就不見了蹤影,現在卻又突兀現身於此,讓他怎能不驚?

  夜幕與林間的寂靜交織在一處,愈發暗沉,若不是知曉趙承和一身修為深不可測,葉枯都要懷疑眼前這位到底是人是鬼。


  以他如今的修為,就算有五行合神識這等仙術也絕不可能是趙老天師的一合之敵,打是打不過,跑也定是逃不掉的,趙承和的模樣顯然是已在此恭候多時了。


  無奈之下,葉枯隻得硬著頭皮走上前去,幹笑道:“趙老前輩,你我真是有緣啊,嗬嗬,嗬嗬。”


  趙承和隻抬了抬眼皮,打了個嗬欠。


  “還沒有謝過老前輩傳業之恩,這符篆之術當真是博大精深,晚輩定當日日勤加練習,以求早日有前輩四五分的功力就知足了。”葉枯無奈道。


  又過了片刻,數顆豆大的汗珠早已從葉枯額上滾落,趙承和這才開了金口,“是因為淩峰?”


  葉枯一征,這語氣是要挽留我還是怎麽的?隻是知道了趙承和沒有惡意,心中懸著的石頭才算是放下了,憑著心意點了點頭。


  趙承和全身被夜色裹了,聽不出喜怒,“你也不用謝我,教你不過是順手的是,一想到你站在那丫頭旁邊眼巴巴地望著我,我渾身都不自在。”


  葉枯心想我哪裏眼巴巴地望著你了,要不是上官玄清扯了一下,也不會拜那一拜了,試探道:“這大晚上的,前輩在這是為了等我?”


  他這時才看清,趙承和左右手在腹下抱圓,兩手衣袖連在一處,懷中抱著那一根拂塵。


  “等你?等你幹嘛?”趙承和神色古怪地說道,“你招惹了淩家,我巴不得你快點走呢。”


  “那晚輩就告辭了。”葉枯聽到這話,拔腿就走,卻被趙承和握住了手臂,這老天師枯瘦的手掌猶如鐵鉗,怎麽也掙不開去。


  “走是可以走,可別做順手牽羊的事兒。”趙承和指了指葉枯手中的烏黑枯枝,示意把它留下。


  葉枯一聽,氣得直想罵娘,這烏黑枯枝除了那一次顯出過神異之外便再也沒有什麽出奇的地方,任他百般試探都沒有任何回應。


  可笑自己自以為眼界開闊,到頭來卻是得寶物而不得其法,入寶山而空手歸,能入趙承和眼的東西,用腳指頭想都知道其不凡。


  入手冰涼的枯枝頓時變得有些燙手,半是屈於趙承和的“淫威”,半是為自己的不識貨而羞愧,葉枯離去的身影多少有些狼狽。


  “小友有空記得多回來這兒坐坐。”


  葉枯聽見背後那笑嗬嗬地聲音,更覺這個臉丟的有些大。


  他所不知道的是,那日在凝露崖上將這枯枝借於他的小眼睛師兄便是趙承和所化,沒有老天師的相助,這一截枯枝自是發揮不出半點玄妙。


  “此子天姿超凡,隻可惜與我古靈無緣。罷了罷了,前前後後的算下來,也算是結了一樁善緣,人事已盡,靜待天命吧。”趙承和望著也葉枯離去的方向,搖了搖頭歎道。


  又行了數裏,周遭隻古木叢生,前方卻是一麵絕壁,萬仞而上,夜色壓下,一片寂靜。


  前路似已經斷了,葉枯心中疑惑不得不將王初晴留下的那幅地圖拿出來對照,以確保自己沒有行差了去。


  “從剛才起我便一直在向低處走,圖上所畫之物到了這裏就沒了,想必後來的路並不難尋,故而王初晴才沒有刻意畫下來。”


  葉枯將這幅畫有一百一十三座山峰的地圖收好,靜下心來,先是沿著峭壁向左行出了數百米,隻一無所獲後又回到了原點,又向右行出百米之距,但見峭壁上每隔丈許便有一道凹痕,人為痕跡頗重,隱約間似是一條出路。


  葉枯抬起頭仰觀壁上凹痕,神念所至,一切如常,他心下猶疑,這王初晴壞就壞在愛打啞謎,萬事總是不說個透徹,總是留白大片讓人去猜去想。


  一瞥眼間,石壁上隱隱似有銀光閃動,凜冽鋒芒逼身,寒意透骨,葉枯心中一驚,趕忙是退了數步,凝神再看時卻隻見一片昏霍,不覺鋒銳,更無銀芒。


  “這難道是在提醒我此路不通?”


  葉枯凝望片刻,最終竟是折身而返,回到了來時的地方,峭壁如削,高遠處有月芒在壁上滾動,他心中一動,“方才我左右兩邊都去過了,卻唯有這一處有月,王初晴所留密道該是就在這裏!”


  走到峭壁下近處伸手推去,黑白覆手,岩石上生有青苔,入掌滑膩卸去了部分力道,麵前岩石竟微微搖晃。


  葉枯心中一喜,知道自己這次是猜對王初晴的心思了,當即出力狠推。


  “哢哢簌簌”


  有碎石從峭壁上滾落,藤蘿斷絕,灰塵落在葉枯頭頂,麵前岩石如一扇大門般緩緩轉動,露出了一個高闊的石室來。


  葉枯心道“這密道構思是巧,可這機關設計就略遜一籌了。”一邊這麽想著,一邊就走進了石室中。


  這番卻是他的不是了,隻知道自己猜對了道路,卻不知道這蠻力使自己不得不使的。王初晴設置時本也隻想到供她們姐妹二人使用,隻需一道真氣石門便可自行轉動,隻可惜這一道真氣非得是她們姐妹二人的不可。


  “咯——”


  葉枯身後石門緩緩閉合,從外麵已看不出絲毫的痕跡。


  數道月光自石壁上孔洞的彼端照射進來,將整個石室照的通透明澈,石室中設有數根粗大石柱,其上刻有粗淺道紋,想是王初晴姐妹挖空了這一方山體後所砌成,上麵的道紋也隻是為了確保這一麵峭壁不塌。


  室旁有一條石級斜向上引,葉枯心知這便是正確的出路了,方才那壁上鑿痕確是一條歧路,隻是為了掩人耳目罷了。


  尋常泛泛之輩就算是得了王初晴留下的地圖,順著圖中指引行到峭壁之下便會發覺無路可走,當即隻以為這地圖是捉弄人的東西,當即就會棄圖而返;進一步者便會沿著峭壁左右察看一番,這樣一來自是會尋到那一道道鑿痕,卻萬萬想不到其實路就在原點,就在眼前。


  葉枯跨步而上,這石級一步步間跨度極大,與其說是供人行走的階梯,倒不如說是一種指引更為恰當,一路上隱約有轟隆隆水響入耳,上到六七十級時已轉了五六個彎。


  出了遊物之境,葉枯抬頭向上望去,其後的石階跨度愈發地大,凡人根本就攀不上去,葉枯心想:“這一方密道也不知通往何處,王初晴姐妹二人說到底是為別人賣命,我卻不能全信了她。若從這出去就被她姐妹身後勢力的人圍住,那可就糟了。”


  這麽想著,葉枯便在這石階上盤坐調息,石麵上積了不少水氣,涼意幽幽,水聲入耳,人心入定。


  待到腹中陰陽池滿,黑白雙魚越出水麵,葉枯才起身繼續前行,又如此上過百餘級,水聲漸疏,光亮入眼,遊物一動,身形便到了石級盡頭,便隻覺清風澄懷,清水拂麵。


  一眼望出去,隻見到水霧朦朦,水幕橫遮,幕外卻是群山蒼茫,萬木滴翠。


  原來此處竟在一掛瀑布之後,頗得水簾小洞之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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