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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一十四章 過敏

  雅座里,葉枯靠在窗邊,俯瞰著這華燈初上的寧安,白天的熱鬧還未散去,夜裡的熱鬧又要躥出來了,就著這微涼晚風,望了一眼曹琛離去的背影,他搖了搖頭,又坐了回去。

  給自己到了一杯酒,方才以陰陽玄氣為曹琛抹除那印記之時,所見之景倒真有些觸目驚心,曹琛渾身上下的傷疤有十幾處,還是二十幾處葉枯也懶得去數,也不願去數。

  這個在紫塞殺了三十來年妖族的人體內的經脈比尋常凡骨六品的人要強韌許多,但其中的淤積堵塞也是嚴重的很有,但更要命的是,曹晨的五臟六腑可謂是「傷痕纍纍」,是早些年太拼,落下的病根,也怪不得他卡在凡骨六品難以再進一步,除開天資之外,更是因為這一具隱患無窮的肉身。

  曹琛若是想要在修為上再進一步,修出本命真氣種下仙根入體,那便非得是藉助丹藥之力,洗筋伐髓,從五臟六腑入手,由內而外,將那些暗傷都除乾淨了不可。

  他倒是希望曹琛會選第一條路,安心做個衣食無憂的凡人,不必再奔波,也不必為生活操勞,榮華富貴享之不盡,這不正是大部分人都嚮往並且甘願為之奮鬥的日子么。

  這樣沒什麼不好,但也沒什麼好,對於曹琛如此選擇,葉枯心中也談不上有什麼敬意或是欽佩,都是人走的路,哪條路都不比哪條路高貴,哪條路也都不比哪條路下賤。

  朱全讓曹琛來找自己,這其中未必就不是想讓葉枯助曹琛一臂之力,是朱全看出他陰陽玄氣的奧妙,想以此助曹琛洗鍊筋骨,疏通經脈,葉枯也的確是這麼做了。

  「這朱全也是精得很,不肯吃半點虧。」

  葉枯前腳才讓那位姑娘拿著銀票去找朱全幫忙,朱全後腳就給他扔過來一個曹琛,大有「你不幫我,就別想我幫你」的意味。

  初時葉枯還沒有想到這一層,現在站在自己的角度去看,越想越是覺得有理,越想越是覺得這一身赤甲的朱全精的不行。

  將桌上那一杯酒盡數灌進嘴裡,清冽的酒水像是一掛滾燙的瀑布,從喉嚨直衝而下,燙到小腹,葉枯清了清嗓子,沒由來得笑出了聲。

  葉枯似是耐心極好,也虧得這家店的菜著實不錯,他一個人一筷子一筷子地把桌上的佳肴掃了個乾淨,這才把筷子往桌上一丟,喊道:

  「小二,結賬,再安排一間上房!」

  那伶俐的小二哥立馬沖了進來,哈腰笑道:「一共是十兩三錢銀子,至於這上房,客官您是外地人吧,小店只吃不住,對不住了。」

  誰也想不到這麼富麗堂皇的店面竟有隻吃不住這樣的怪規矩,這不是把大把大把的銀子往外推么,無奈,葉枯只好是照付了飯錢,就近另擇了佳處安身。

  「蘇清清、江荔和江梨,還有王初晴、王初暖之間糾纏不休,這千絲萬縷的關係當真是如絲如霧一般地糾纏不休,江荔現在應該還在江竹溪的魂海中沉睡,並未醒來,江梨被抓走,也無從問起。」

  葉枯仰躺在床上,像是想到了什麼,身形一晃,從窗戶躍了出去。

  是方才漫不經心的吃飯花了太久,夜已漸沉,一輪皎月孤傲地掛在天上,而夜幕之下,有黑影飄忽。

  虹仙樓,還是那處夜夜笙歌,弦歌不綴的煙花柳地,大紅的燈籠像是不要錢似的掛著,散出的卻是陣陣粉紅的光暈,直讓人迷了眼去。

  葉枯站在高處,將這片煙花盛景盡收眼底,上一回來目的性太強,心中又念著蘇清清這麼個人,自是沒來得及還好欣賞欣賞這裡風光。

  繞過那曲曲迴廊,躍過那一艘艘畫舫,葉枯循著記憶找了一陣,不多時便鎖定了蘇清清原先住過的獨門獨院,身入游物,找了人少的地方,翻牆而入。

  院中燈火通明,隱約間有軟語入耳,溫言入懷,想來是蘇清清被贖走之後又有人被安排著住了進去,向這種地方從來都是不缺人的,不缺在裡面的人,不缺到這兒來的人,更不缺的,是想到這裡來的人。

  門前,有個丫頭在外守著伺候,這丫頭只把頭埋低了,粉面低垂已飛起紅暈,葉枯心想著這丫頭就是不太想在這裡面卻又不得不在這裡面的人,一指輕彈,黑極陰氣閃沒,點在她眉心。

  葉枯身形一閃,接住了她搖晃欲倒的身子,小心地放在地上,心想:「不要又壞了別人的好事才好。」玄氣閃沒,在窗戶紙上蝕出一個窟窿,往裡看去。

  屋裡的兩人似是蜜意濃情,只是還算規矩,衣衫皆齊,那明艷動人的女子正在喂那位凡骨七品的恩客吃著什麼,那人倒好,一下子將那姑娘蔥管般的玉指也吞入了嘴中,惹得她嬌笑連連。

  葉枯嘴角一抽,卻是沒想到裡面的會是一位修士,對修出真氣之輩,不知其底細,一道玄氣可能並不能奏效,到時候打草驚蛇鬧出動靜來可就不美,思及此處,他抬手輕推房門,那為正尋歡作樂的修士倒也警覺,一下推開了懷裡的美人兒,下意識轉頭望了過來,卻只見到門外空空蕩蕩的,再遠處,便是無邊的夜色闌珊。

  這修士還沒反應過來,天靈蓋上一痛,兩眼一黑身子便軟了下去,像一灘爛泥也似的滑到了地上

  葉枯一手敲在這修士的頭頂,一手捂住了那姑娘的嘴,這時見這修士暈過去,一腳把他踢到一邊,自己坐了下去,「不要喊,不要叫,不然我可保不準會發生什麼。」

  這警告似是十分有效,那姑娘竟閉上了眼,點頭如搗蒜,連半點聲響也不敢發出,生怕葉枯也在自己頭上敲一記。

  葉枯閃身到了外面,把那丫頭也提進了屋裡,四周看了看,確定是沒人了,這才回屋,雙手在背後交疊,帶上了門。

  「我又不是洪水猛獸,你把眼睛閉得那麼死幹嘛」葉枯走到她身前,見她仍是閉著眼睛,精心畫過的睫毛顫巍巍地彎著。

  那姑娘渾沒有方才打情罵俏時的自在,「我,我不喊,也不叫,我還是不要看到你的臉比較好。」

  「看了也沒事,睜開。」葉枯反手在桌上敲了敲,徑直問道:「你這裡,之前是不是清清姑娘住的地方」

  「是,是的,」那姑娘試著睜開眼,突然覺得這屋裡的亮光有些陌生,試探著說道:「你是來找她的嗎她已經被一位公子贖出去了,不在這裡了。」

  「我知道她被人贖走了,」葉枯不耐煩地擺了擺手,四下掃了一眼,「你搬進來后,有沒有動這裡的東西」心中並沒報多大的希望,畢竟誰搬地方住不得大肆收拾一通。

  那姑娘下意識搖搖頭,片刻后,又趕忙點點頭,「收拾過了,她的東西不多,全都裝了起來,常媽媽說是怕清清哪天想起來了,會回來拿。」

  「回來拿那老婆娘這裡是不是有點問題」葉枯指了指那姑娘的腦袋,「我可從沒聽說有人喜歡來這裡故地重遊的。」

  這虹仙樓又不是什麼好地方,哪家女子不是想離這個深淵越遠越好,生怕沾染上了一星半點的臭味被別人戳脊梁骨,哪裡還會想著回來

  那姑娘看著葉枯的手指在眼前晃來晃去的,實在跟不上了,別開了眼不敢去瞧,「我不知道,只聽那老……媽媽是這麼說的,那隻裝了她東西的箱子就在床下,不信你可以自己去看。」

  葉枯往那床下看了一眼,揚了揚下巴,「你去拿出來,找給我看。」

  「你說什麼」

  那姑娘以為自己聽錯了,轉過頭就看見葉枯那戲謔的目光,不知怎麼的,心裡沒來由地一虛,暗道:「我說的都是實話,我去拿就我去拿,怕什麼」

  她到了床邊,跪在地上伸了半個身子到床底下,那床底就像一張大口把她吞了進去似的,一陣響動后,費力地拖出一個大皮箱來。

  皮箱上扣了一把銅鎖,這姑娘從枕頭下摸出一把鑰匙來,「啪嗒」一聲,銅鎖落地,晃眼看去,那皮箱中竟是空無一物!

  葉枯身形一晃,攔腰抱起那姑娘退到了屋裡的另外一角,隔了半晌,卻不見任何異動,那皮箱就那麼空落落的開著,像是在嘲笑著葉枯的謹慎。

  「你幹嘛」

  一陣胭脂水粉的氣味從懷裡騰起,懷中的人兒嗔了一句,那雙手只抵在葉枯的胸口上,微微用力。

  這姑娘方才的動作要麼就是演的太逼真,把自己也騙了去,要麼就是對箱中的「機關」渾然不知。

  葉枯愣了愣,他只以為這隻皮箱子里有什麼機關玄妙,卻不想竟真的只是一隻普普通通的皮箱,手上一松,把那姑娘推開,他不禁啞然失笑,是為自己的神經過敏而覺得好笑。

  「真是個怪人!就是小模樣還不賴。」

  那姑娘被推開,偷偷打量著葉枯,只這些話只敢在心裡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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