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白鹿 第十章 盜將行 丹青引
深夜,阿祖躺在這陌生的房間,再沒有師兄的鼾聲作伴,其實有些不習慣。
童老板說了自己像是丹青,應是自己當時在那奇異的狀態下有如神助,才氣不輸。隻是聽他的意思,便是好像他認得丹青。
想來,店中那鎮店之寶,便是丹青的佳作。或許童老板與丹青有的,不僅僅是一麵之緣而已。
倒是說來,那奇異的狀態,為何而生……
兩次進入這奇怪的狀態,自己體內都好像生了什麽怪異,有金光泛濫。而之後便會重歸沉寂,再無動靜。
或許自己的身世之中,也有些不為人知的東西……
爹知道嗎……那過世的娘,又是否明晰?
心中長歎,這身世之謎,與童家糾葛,究竟如何……
……
清晨已至,太陽光悄悄透過紙窗,卻是印上了熟睡中的男孩臉龐。
阿祖睜眼,爾後便是感到刺目。恍然想起自己已經不在那機巧坊的寢室當中,倒是有些回不過神。側目一看,床邊卻是工整地擺了兩張百兩銀票,不由得啞然。
推門而出,門口卻是有個陌生的女孩等著的。年齡大概是十六歲左右,生了漂亮的瓜子臉,個子長得卻是不高,有些小家碧玉的感覺。
阿祖摸頭,仔細想想,確實不認得,便是問道“你是誰?為何在我門前?”
那女孩搓著雙手躊躇,看著有些緊張,隻是說道“奴婢靈兒,是家主專門派來伺候徐公子的……”
徐公子?阿祖愣了愣,卻是想到自己姓得是徐。不過大家都是稱他阿祖,被叫做徐公子還是頭一回。
倒是沒想到童成安會來這麽一出,有些猝不及防。
見得阿祖不說話,靈兒又是說道“奴婢已經取了水,便幫公子洗漱……”
“不用不用。”阿祖趕忙攔住她,隻是奪了她的水桶,便是忙關上門,心中有些好笑。
童成安究竟是想自己振興童氏雕藝,還是想把自己認成幹兒子?
不去想他,隻是洗漱了,才開了門。卻是見得靈兒在外麵捂著臉,好像是在哭,而一旁站了詩詩姐,隻是拍著她的肩膀安慰她。
見得阿祖出來了,便是瞪了他一眼“你為什麽欺負靈兒?”
阿祖目瞪口呆,更是結巴,說不出話來“我沒有……我隻是……”
“哼,我可告訴你,靈兒和我情同姐妹,你要是敢欺負她,我跟你沒完。”詩詩姐一邊安慰靈兒,一邊警告阿祖。
靈兒哭哭啼啼,聽了聲音,知道是阿祖出來了,隻是啜泣道“詩詩姐,徐公子沒有欺負我……隻是……他不要我幫他洗漱……怕是……怕是嫌棄我……”
阿祖連忙解釋“我沒有……我隻是不習慣別人幫我……”
詩詩姐看了二人,便是了解了其中誤會,隻是哈哈地笑了出來。
此中意味,少年純情,而少女也是如一張白紙罷了……
……
早飯其實樸素,就算是再大戶的人家,吃的也不過是帶了肉餡的包子和養生的粥。阿祖隻覺得肚中有些饑餓,塞了幾個包子,覺得過癮。
詩詩姐卻是看他這般模樣,隻是嘀咕“慢點吃,噎不死你。”
“今天你還是要去一個人坐鎮機巧坊的,爺爺昨天喝多了,有些不適。”
阿祖停了口,問道“童老怎麽了?”
詩詩姐見他擔心,也是安慰的口吻“沒事,大夫說了,隻是喝多了發的頭痛。”
阿祖這才放心了些,畢竟他決心繼承童老的衣缽,便是童老的關門弟子,又怎麽可能不擔心自己的師傅。
吃完飯,出了門,卻是有一架馬車等在童家門前的。
詩詩姐眨眨眼,說道“上車呀,大雕師。”
阿祖看看她,疑惑道“為什麽昨天來的時候沒有車接送?”
詩詩姐嘻嘻笑道“我可是沾了你的光,這馬車,其實是我爹安排的。”
阿祖恍然,隻是心裏嘀咕,大戶人家果然是不一樣,出行有車馬接送,就連早上洗漱都有丫鬟侍奉。
車馬行得極快,到了機巧坊,師兄們還尚未起床。
詩詩姐隻是揮手就要和阿祖告別,阿祖又是生了疑問,說道“詩詩姐,今日為何不見你給師兄們做早餐?”
“嘿嘿,那自然,也是沾了你的光了的。”
詩詩姐的話裏依然是俏皮不減。阿祖一知半解,她卻已是上了馬車,就離去了。
進了門店,阿牛哥已是收拾好文玩,便是坐著發呆了。
見得阿祖進來,阿牛哥便是起身,聲音憨厚“阿祖,你回來了!”
“我當然會回來。”
阿祖隻是覺得阿牛哥今日打的招呼不太一樣了,卻是聽得他說道“誒呀,你昨天的那番事跡可真是太厲害了……”
阿祖一愣,反問道“什麽事跡?”
“當然是你雕金龍的事跡了……聽說你那個時候簡直是天人才俊啊,便是比起那丹青,也是不差了……”
感了好奇,阿祖覺得有些不對,自己明明昨天才在童家雕的金龍,為何今日便傳到了阿牛哥耳中?
“阿牛哥,你是從哪裏聽來的?”
阿牛哥嗬嗬一笑“我從菜市來的時候,沿路就聽著那些攤販在說了,怕是不久,整個都要談論你了……我還以為你不會回來了。”
阿祖心中有了些猜測,這應該是有人在推波助瀾了……
莫非……是……
阿祖眼中帶了光芒,隻是還不確認。
……
阿牛哥其實是個老實人,雖然有時聽得許多消息會跟阿祖念叨兩句,其實也隻是分享消息,而後便是去門口照舊迎客。
阿祖沉思片刻,也是去坐了雕台,隻是日常坐鎮。
機巧坊的生意本就不多,早上更不會有什麽人。阿祖心中想著東西,也無心做那炫技的雕刻,隻是坐著捋了心中所想。
若是沒想錯,這事,卻應該是童家人自己散出去的。
其中意義,應該是想為機巧坊造勢,可若是振興雕藝如此簡單,童老又何必如此費心。
真正需要改變的是民眾的看法,而非搞些噱頭,來捕獲一時的關注。若是如此,待得興頭過了,雕藝隻會更加不得人心。
為什麽琴棋書畫始終為人們所熱衷,為什麽詩詞曲調一直都是雅人的格調?正是因為這些行業為大眾所認知,被所有人認為是一種才華,就連大明朝也是崇文敝武的。
想讓雕藝和這些行業一樣被熟知,最有效的方法,是讓人眼前一亮,了解其中真正的奧秘,讓人們認知它為一種才學,讓所有人都承認它。
阿祖正思索,卻是有什麽打斷了他的思緒。抬頭一看,是兩個男子合力搬了一個大號的木桶進來。
一個男子正向阿祖抱拳“徐公子,我二人是童家下人,奉家主之命,給機巧坊送早餐來了。”
那桶中有些異香,阿祖聞得出,應是什麽菜粥之類的。卻是恍然明了詩詩姐之前說的話,原來這便是所謂的沾了光。應該是以後童家會安排機巧坊一眾學徒的餐飯,不必她費心了。
如此也是甚好,詩詩姐本就是才女,應該做的是和才子一起吟詩作對,卻不該日日炊煙。
阿祖打心裏覺得開心,隻是點了點頭。
那兩人搬了桶朝了寢室方向走去,應是去分發早飯。阿祖正要回了思緒,卻是又看得那個跟他說話的男子又走了出來。
“你為什麽不去分發?”阿祖疑惑。
那男子隻是笑笑“徐公子,若是分發,一人足矣了。我隻是來跟徐公子說些事。”
爾後聲音竟是一變,又說到“徐公子昨日那雕金龍,可真是厲害啊……”
阿祖覺得有些不對,聽得那聲音竟是有些熟悉。卻是看那男子,分明是變了張臉龐,赫然便是那日的盜賊——盜聖姬無命!
爾後警惕,阿祖隻是站起身,看著他說道“你為什麽要來,是想找我尋仇?”
姬無命臉龐其實很英俊,若是放在台上,怕是會迎來無數少女的垂青。隻是不知他為何要做個盜賊。
姬無命臉上帶了笑意“莫要著急,雖然你壞了我事,我卻不是來尋仇的——”
“而是,來幫你的……”
“幫我?”阿祖心中自然是疑問,隻是問道。“幫我什麽?又為何幫我?”
姬無命閉了眼,片刻之後,卻是緩緩說道“我們是一類人……”
“我可和你不一樣,我才不是毛賊。”阿祖隻是盯著他,卻是會錯了意。“你若是不走,我便是要喊人了。”
姬無命睜眼,看著阿祖“我是盜聖,若是能被你喊來人,那卻是算你厲害了……”
阿祖一愣,看了周圍,卻是靜悄悄的,沒什麽聲響,想來是姬無命用了些手段,隔絕了和外界的聯係。
“我雖然說算是個賊,你卻以為我隻會那些偷盜手段嗎?”姬無命緩緩說道。“我若是要殺你,不過眨眼間。”
“不過,我說了,我是來幫你的……”
阿祖知道自己遠不是對手,隻得繼續聽他說。
“那日我見得你的手段,我便知道我們是一類人……”姬無命緩緩道來,卻依舊是聽不懂的話。“隻是你因為什麽原因,被封印了,因而不能展露……”
手段?封印?
阿祖心中的疑惑更多了。
“我修為不夠,但是那個人卻夠了……”
修為?那個人?
阿祖看了姬無命,終於問道“哪個人?”
姬無命嘴角撇起弧度,卻是指了一處“便是作此物的人。”
阿祖順著他的手指看去,卻是一個櫃子。阿祖又怎麽不知道,那櫃子中藏得,便是丹青的真跡,那姬無命所指之人,也便是——丹青……
丹青,為何如此神秘?難道他身上也藏著秘幸嗎?
“我姬無命偷盜一生,隻失手過兩次,一次是你,另一次便是他……”
“失手在你手上,是你的目力,失手在他手上,乃是我遠不如他……”
“如今天地有變,我不能繼續做我的盜聖,他不能做他的才子,你,也絕不能安心當個雕師……”
“你若是想通了,或是有事要發生了,就去看看那副櫃子裏的雕作,你便懂了。”
“我們三個人走的是三條路,就不知道最後,會是誰先走到,又走到何處了……”
姬無命長長說了一段話,阿祖全然入了耳,雖有解惑,卻是更加如滄海一粟,尋不得真相。
恍然間,那姬無命已是變回了之前那下人模樣,好像無事發生,悄然離去。
阿祖看了櫃中,那副山水八卦圖,依舊驚豔。
冥冥之中,好像有什麽事情要發生了……
天地有變……盜聖……才子……
盜將行……丹青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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