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中男子

  人人都以為青燃已死,卻沒想到一年前辛楓言忽然得到一個消息,說魔界原太子蒼禦行密謀造反,被魔界八皇子蒼羽司識破並率人粉碎其陰謀,魔君震怒,將蒼禦行問罪剝去太子之位,下了大牢,而改立八皇子蒼羽司為儲君。


  而這位八皇子蒼羽司正是青燃,他用三年的時間,由一位逃亡在外被各路人馬追殺的魔界皇子,一躍成為魔界炙手可熱的太子殿下。


  辛楓言臨了感歎一句:“青眉,你這個徒弟是真有本事!居然能在魔界那麽多皇子裏麵殺出重圍,逆襲翻盤。現在他在魔界已經是大名鼎鼎的人物,連魔君也對他忌憚三分。 ”


  我幹笑了一聲:“……他確實挺有本事的。”


  頓了一頓,我又問了一句:“那他這幾年可曾回來探望我?”


  “沒有。”


  我沒說話,辛楓言似猜到了我的心思:“青眉,現在的青燃和從前已經大不一樣了,身上魔息極重,從再入魔界後,他再沒出來過。”


  “師父,青燃當年雖然被迫和您斷絕師徒關係,但也是好事,沒人再因為這個找咱們青門中人的麻煩。”


  我歎了口氣,心裏明白青燃不來看我也是怕再連累我,而我昏迷時他為我也做得夠多。就算這幾年一直不來看我,那也蠻對得起我。


  都明白歸明白,心裏還是不太舒服。


  我有一件事還頗為納悶:“既然在四年前我就服用了那份好不容易湊齊的奇藥,那我怎麽直到今天才醒過來?你們是不是被那大夫忽悠了?”


  辛楓言歎氣:“那時我們已經絕望,那大夫說那偏方時也說過,隻有一半希望。但也是我們唯一能撈到的救命稻草,隻能權且信一信。也不能說不管用,沒用藥前,你氣息全無,如同身故。但用藥後不久,你便有了氣息,雖然依舊不醒,好歹也有希望了。”


  “是啊,師父,您後來還偶爾說幾句夢話呢。”流雲在旁邊補充。


  我心一跳:“我說什麽夢話了?”


  流雲搔搔頭皮:“很含糊,聽不太出來,似乎在……在罵人。”


  我一頓,在徒弟們麵前我一直是位格調高雅的仙君,罵人不符合我一貫的人設。我正色道:“你肯定聽錯了!”


  流雲也拿不定:“嗯,應該是,對了,徒兒聽師父說了幾句‘任務,不放水,不厚道,造劫,做仙真難不如做妖怪,什麽的……”


  我一驚,流雲說出來的都是關鍵詞兒,幸好我的夢話不連貫,要不然就泄露天機了。


  想到造劫,我又想起那任務對象,太陽穴青筋亂蹦,小青燃幹大事業去了,我還得設法再將他忽悠回來。


  我伸了伸胳膊腿兒,感覺體內靈力充沛,我雖然昏迷了這麽久,身體機製倒是沒什麽大問題。


  隻要好好打坐幾天就能徹底恢複。


  辛楓言簡直就像是我肚子裏的蛔蟲,微笑問我:“要不要給你間靜室打坐恢複一下?”


  我很實在:“要!”


  辛楓言起身:“那我去預備。”


  我真心真意感激:“楓言,謝謝你。”


  辛楓言拍了拍我的肩:“你和我永遠不必客氣,為你做任何事我都心甘情願。”轉身出去了。


  流雲待辛楓言走遠,忽然道:“師父,辛宗主是喜歡您的!”


  我一怔:“啊?”


  “他為師父做的太多了,為了給師父換救命的藥,他拚出去清風宗一半的家當,被其他長老所詬病……這些年他每天都會來探望三四趟,因為那大夫說如果想讓昏迷之人早些蘇醒,要多陪陪,多說話。所以他每次來,都會待在師父身邊良久,和師父說話兒,還和師父說外麵的笑話呢,雖然他說的笑話並不好笑,但他每次都鍥而不舍地說……”


  我心裏一暖,同時又沉了一沉。


  看來辛楓言是真的對我動了情了,可是我注定無法回應他……


  為仙者不能欠人情,所以這份人情我得好好還。


  還他什麽好呢?

  我比較窮,四個窩裏麵的家當加起來大概也抵不上他房中的一件古董瓶,更何況我的窩又全毀了。


  現在的我是真的兩袖清風。


  除了——


  我視線忽然轉到流雲身上,流雲被我看得一驚,後退一步,“師父。”


  我溫和問他:“紫雲和華雲呢?”


  “他們去采藥了,我們都住在這裏,紫雲華雲兩位兄長不願意多欠清風派人情,所以我們三個人商量了一下,由我看護師父,他們兩個跟隨清風宗藥部的弟子去采藥,就當還人情了。”


  三個孩子都很懂事。


  我欣慰,也鬆了口氣,紫雲和華雲在醫學一途頗有天分,好好培養的話,估計能成一代醫神,隻可惜我的醫術是半吊子,無法傳授他們這些。


  我正沉吟,辛楓言回來了,請我去靜室打坐。


  我臨進靜室前,誠心誠意地問辛楓言:“你覺得流雲,紫雲,華雲怎麽樣?天分如何?是不是好弟子?”


  辛楓言被我問的有些懵,但還是如實回答:“他們都是難得一見的良質美玉,天分極高,自然是好弟子。”


  我鬆口氣,看了跟在後麵的流雲一眼,再欣慰地看向辛楓言:“難得你識人,那我把他們三個送給你做徒弟如何?”


  辛楓言難得傻了半晌:“啊?”


  流雲更是震驚地睜大眼,看我的眼光就像看拿孩子抵賬的無良娘親:“師父!”


  我正色:“就這麽說定了。”轉身就進了靜室,關閉了房門。


  青燃去魔界了,我勢必也要跟去魔界見機行事,這一去不知道何時能回來。


  留三個徒弟支撐一個青門派不現實,也容易被其他門派的人欺負。


  送給辛楓言正好,他們還能學習適合的術法,說不定若幹年後,他們就能成為這個世界的大佬,可以橫著走。


  再說他們也都大了,而清風宗有很多小師妹,連婚姻問題都能順帶解決。


  當然,各大門派求才若渴,好徒弟那是人人爭搶的,所以我此舉也等於還了辛楓言的人情。


  這簡直是一箭三雕的好主意。


  我在靜室裏打坐恢複了三天,終於將精氣神兒都恢複滿格,我沒出靜室,而是拿出了天帝送我的第三枚追蹤符。


  ……


  魔界魔氣縱橫,魔物遍地走,而我現在畢竟是純正的修仙者,一旦去魔界,那磅礴的魔氣也會讓我很不舒服,十分的功力發揮不了五成。


  為保險起見,我在尋蹤符上又加了一道符咒,確保我能直接傳送到青燃身邊,離他不足十丈處。


  小青燃,為師來探望你了,你想為師了沒?


  ……


  我設想了一百種和青燃的見麵方式,譬如他正在書房裏作畫,他有很高的畫畫天賦,無論畫什麽都活靈活現。


  譬如他在某個靜室打坐,他修仙時十分用功,每天打坐修煉就需要兩三個時辰。而晚間正是他打坐時間。


  又譬如他在和下屬說話,畢竟他現在是魔界太子麽,下屬肯定多,事兒也肯定多。


  總之,我設想了很多,唯獨沒想到我被尋蹤符傳過去時,會直接出現在水裏。


  還是冰進骨頭縫的水裏。


  我原本是隱身而至,但這水卻直接破壞了我的隱身術,我一睜眼就見周圍一片藍汪汪,水流從我口鼻間漫過,我沒防備,險些嗆到!


  冷!冷!

  我一向恐水,怎麽也沒想到會出現在水底。


  冰冷的水刺得我眼睛發澀,我下意識閉了眼睛,忙忙撲騰著向上竄。


  “砰!”我頭頂不知道撞到什麽東西,撞得我頭皮隱隱發疼。


  我急睜眼,發現上麵是個冰蓋——


  還是個特厚特結實的冰蓋,我這麽大力氣的衝撞居然也沒能撞出個窟窿來。


  這是個被冰封了的冰湖,而我被封在了湖底。


  我有點慌,急忙撚了個訣,拚力一掌拍向頭頂上方的冰蓋。


  “砰!”又是一聲巨響,震得我在水底翻了個滾兒,連耳膜都跟著嗡嗡響了一響。


  我這種力氣,不要說是個冰蓋,就算是個鐵蓋,也能撞出個窟窿。


  卻沒想到上方的冰蓋居然紋絲不動,沒有一點開裂的跡象。


  我更慌。


  是不是那尋蹤符出問題了?怎麽把我傳到這裏來了?


  青燃總不能在這冰蓋下遊泳吧?

  我顧不得再想其中原因,急於尋找出口,再多耽擱片刻,我說不定就憋死了!

  耳邊是嘩嘩的水響,冰冷的水刺得我眼珠生疼,讓我的視線極為朦朧,幾乎無法視物。


  周圍的水流速度忽然加快,激流似的衝在我身上,衝得我在水裏穩不住,被那水流裹挾著跑。


  不會是地底還有漩渦吧?


  如果再被卷到漩渦裏去,我估計就要被迫再用仙法脫困了!

  用仙法被雷劈,我現在有了心理陰影,不到萬不得已不會使用。


  我雙手亂劃亂抓,驀然摸到一團溫熱,現在就算一根稻草豎在那裏我也會死揪住不放,所以我下意識就猛然一撲,將那團溫熱死死抱住!

  那團溫熱似乎僵了一僵。


  這似乎是人?

  太好了!

  我幾乎是不假思索,順著這東西就向上遊,噗地一聲響。


  謝天謝地,我終於衝出了水麵,呼吸到了久違的新鮮空氣。


  我吐出一口氣,抬手抹了一把臉,揉去掛在眼睫毛上的冰碴子,睜開眼睛,然後發現我正和一位男子臉對臉,我和他的距離不超過半尺,我的雙手還摟住了對方的脖子。


  ※※※※※※※※※※※※※※※※※※※※


  徒弟長大了啊。


  明日12:00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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