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門之宴

  ……


  我再醒來時是個豔陽天。


  陽光晴好,透過打開的窗子望出去,能看到婆羅樹葉綠得逼人眼,微風吹進來,風裏帶著淡淡的草木香。


  我躺在一張玉石床上,身下天青色的被褥鬆軟,淡白的床紗飄舞,陽光在室內灑下淡淡光斑。


  這是哪?

  我眨眨眼睛,又打量了一下周圍,發現這屋子裏的布置很清貴很精雅,無論是玉石屏風,還是屋角的玲瓏古樸的大花瓶,無一不透著兩個字——有錢。


  我這個時候無比確定一件事,這不是我任何一個窩,我的窩沒這麽豪氣。


  當然,我當年做大妖怪的時候,還是喜歡把窩打理得金光閃閃的,什麽東西貴重就擺什麽,整個窩被我打理的花團錦簇,能閃瞎人眼的那種。


  我倒不是真心喜歡那種風格,而是覺得這種風格符合我大妖怪的身份。


  直到遇到風衍君,我的妖生我的審美都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我喜歡他,就聽他的話,一切向他看齊。


  他喜歡竹子我就喜歡竹子,他喜歡把家裝飾成田園風,以後我的窩也統統是田園風……


  就算來到這個大陸來造劫,我也沒改這個習慣。


  我曲指敲了敲太陽穴,認真想了想,終於回憶起自己被天雷追著劈,劈到昏迷的那一幕……


  我打了個寒噤,坐起身來。


  自己當時那醜態不會真被青燃他們看到了吧?

  這個地方又是哪裏?誰把我救過來的?

  我又低頭查看了一下自己身上,驚訝發現身上所有的傷口都不見了,全身上下沒有一點不妥,壓根不像是剛被雷劈過的樣子。


  怎麽回事?


  我明明記得昏迷前身上被天雷劈出數十道血口子,連雙手也被天雷劈得露出骨頭,全身焦黑,慘得不能再慘,怎麽睡一覺醒來就完好如初了


  那九十九道天雷仿佛就是一場噩夢,但我清楚得記得天雷裂體時的劇痛……


  “師父!”門口一聲驚喊嚇我一哆嗦。


  我轉頭,一道紫色身影幾乎撲到我床前:“師父,您……您終於……居然醒了!”


  是我的三徒弟流雲,他滿臉的激動和不可置信,一張俊臉上更是熱淚縱橫,一副要歡喜瘋了的模樣。


  我:“……”


  我就是醒了,他至於激動成這樣嘛?搞得我像是死而複生似的。


  我忍了一忍,沒忍住,還是糾正了他的語病:“流雲,在這裏‘終於’和‘居然’不能一起用,終於醒了,是盼望成真。居然醒了,是不相信我會醒,我偏偏醒了,這讓你很意外……”


  流雲被我說懵了,眨眨眼睛:“啊?”


  我拍了拍他的肩:“為師這番話你好好體會體會,以後說話要盡量避免說病句,免得讓人笑話咱青門沒文化。”


  “是。”流雲乖乖點頭。


  我滿意,又問了幾句關鍵的:“是你們救了為師?這是哪裏?”


  流雲的腦筋還沒轉過來,搔了搔頭皮,下意識回答:“是……師父當年拋下我們跑路,青燃師……他覺得不對,拚命破開師父留下的結界,然後追出來,等我們循著雷聲找到師父時,師父差點被劈成焦炭,幾乎無法辨認,連氣息都沒了。我們都急壞了,青燃瘋了似的把身上所有的傷藥都給您用上……正忙的時候,恰好辛宗主路過,將我們一起救到了清風派……”


  我果然被劈得那麽慘,不是做夢。這是我第一個念頭。


  天帝老兒不厚道!居然一點水也沒放。這是我第二個念頭。


  等等,我忽然想起了其中的不妥,問了一句:“當年?為師昏迷了多久?”


  “師父整整昏迷了五年啊。”流雲抹淚:“這五年我們用遍了法子,請遍了名醫,但也隻治好了師父的外傷,師父始終不醒,最多就是說幾句夢話,可急死我們了。”


  我扶額,我這一覺果然睡得夠長久!怪不得我看著流雲的臉感覺老成了不少。


  我昏迷前他隻有十六歲,還是一少年,現在個頭躥高了一塊,聲音變粗變磁性了不少,曾經的娃娃臉也變成了英氣帥氣的臉。


  他這樣,那其他弟子肯定也是如此。


  我悵然,我還是喜歡孩子的,沒想到一覺睡醒,孩子們都長大了。


  我再打量一下四周:“這裏是清風派的客房?”


  “這是辛宗主專門為師父修建的靜養之所。”


  我吐了一口氣,那還好,我昏迷了五年,那些修仙門派居然沒來找我麻煩,看來辛楓言果然有麵子。


  "青燃呢?"我問。


  流雲窒了一窒:“他……”


  我敏銳地感覺到不妥,心一沉:“他出事了?又被風林派的人抓去了?”


  “沒……沒有,師父當年那一次救人徹底鎮住了他們,他們都猜不透您的來曆,辛宗主又封鎖了您昏迷不醒的消息,所以這五年他們沒敢妄動,倒是沒人再來找我們的麻煩。”


  “那他到底在哪?”


  “他……他……”流雲又結巴。


  這孩子就是這麽不爽利,我暴躁,正要說什麽,門外有人接了一句:“他在魔界,現在是魔族的太子。”辛楓言大步走了進來。


  !!!


  我像是又遭了雷劈,心髒噗通一聲沉了底,一口氣幾乎提不上來。


  那孩子到底幹事業去了?


  那我豈不是白忙白挨劈了?

  深吸一口氣,再深吸一口氣:“你們誰給我詳細說說到底是怎麽回事?”


  辛楓言口才很好,他將我昏迷這五年後的事一五一十說了出來。


  據辛楓言說,青燃把我救到清風宗的時候,我就已經隻剩下半口氣了,生命特征一度接近於最低點,將他們三人都嚇壞了。


  青燃像是瘋了一樣尋遍名醫,這些分散在大江南北的名醫硬生生讓他全提溜過來了,排著隊的給我看病,結果診完脈就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一般——


  “沒救了沒救了,救不活了。”這是第一個名醫。


  他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被青燃拎著衣襟扯了起來,眼睛紅的像是狼崽一樣,“你再敢說一句,我就將你直接扔下山崖。”


  後續的名醫十個有九個都是哆嗦著給我看病,每個診完脈都哆嗦著一副要昏過去的模樣,“這真的救不活了……”


  青燃越來越絕望,他衣不解帶的守著我,任誰勸也不聽,隻是自顧自地給我源源不斷地輸送靈力。


  就在大家都以為我這次恐怕真的嗝屁了的時候,第二十八個見過世麵的名醫給出了一個藥方。


  那藥方可以說是天下最貴,最珍稀的藥方。


  無他,裏麵一共十味藥引,每一味都是世間少有,每一個拿出來都是能引起整個大陸瘋搶的藥。


  青燃二話不說,提著劍就衝了出去。


  他每隔十天半月就會回來一次,每次都是一身觸目驚心的傷,但是他手裏卻拿著那一味味珍稀的藥草,沒人知道他到底是怎樣做到的。


  一個,兩個,六個,七個……青燃僅僅用了半年的時間湊足了前八味藥,而且還帶回來了一係列珍稀的補品,像是不要錢似得給我灌下去。


  別說,就在他這樣填鴨似的喂補藥的方式下,我居然真的有了些許起色,好歹不再是一副隨時都會完犢子的樣子了。


  後兩味藥極其的變態,一個是需要現任魔王的角,一個是天語派的鎮派之樹上那朵六十年一開的天語花。


  辛楓言與青燃決定兵分兩路,青燃負責薅魔王的角,辛楓言負責去找天語派談條件換天語花。


  那魔王把自己的角看得跟眼珠子一樣,再加上他修為蓋世,所以一般人都不敢打他角的主意。


  誰也不知道青燃到底是通過什麽手段,居然真的把魔王的角割來了,還生怕不夠用所以割來了老大一截。


  隻不過他付出的代價也是慘重的,全身上下基本上沒一個囫圇地方。


  想來也是,魔王的愛角被割走了,自然對他不死不休,青燃能活著回來簡直就是一個奇跡。


  辛楓言那邊溝通的卻不算順暢,許了天語派數不清的好處之後,天語派終於肯把那天語花給他了,然而對方卻有一個附加條件——


  要花可以,但是這花絕對不能用來救一個和魔界有牽扯的人,逼著青燃立誓跟我斷絕了師徒關係。


  天語派讓辛楓言拿青燃來換花,青燃二話不說便同意了,自發地前往赴天語派的鴻門宴。


  那是一場真正的鴻門宴,說不清的刀槍法器對準青燃。


  辛楓言拿到花配了藥之後就立馬折回去想要救青燃,然而卻得知青燃已經被他們追殺的逃進了魔界……


  他進了魔界後就再沒了消息,辛楓言當時曾經派了很多密探進魔界去找,都無果而歸。


  魔界凶險,魔君更是喜怒無常,動輒殺人。


  後來辛楓言終於打探到一個消息,說魔君親手殺了一個外界歸來的皇子,原因是這皇子大逆不道,算計過魔君。


  辛楓言算來算去都覺得這皇子八成就是青燃,各個條件都對得上。


  魔君殺人一向是連骨頭都不留,直接秒成渣,所以辛楓言也就放棄了找到青燃屍體帶回來的想法,停止了尋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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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日12:00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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