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集:夏至未至,苦人兒何處安身4
張府的西跨院二進廂房外來了幾個人,聽聲音似是女子。柳絮眉頭輕皺,想問問丫頭外麵是誰這麽吵鬧,回頭看去,丫頭正低頭站立,身子還有輕微的抖動,柳絮心思一轉,這後宅之中,能讓這丫頭這般害怕的,莫非是她口中的姨娘來了?
柳絮正想間,門外傳來了敲門聲。
丫頭聽了,趕忙過去開門,開了門後就恭敬的站在一邊,低頭不語,柳絮不曾防備,人已經走了進來。
“嗬嗬嗬,前腳我還打發人去問了姑娘的安排,不想姑娘已經回來了。”
柳絮起身來看,但見一身形嬌小,臉闊眉濃的麗人站在她麵前,柳絮見她氣度非凡,頗為強勢的樣子,想來真不是個好惹的角色。當下俯身一禮,那女子上前扶住柳絮,手上頗有力氣,倒令柳絮詫異了一番。
那女子揮了揮手,將下人打發了去,拉著柳絮的手坐下,道“姐姐複姓皇甫,單名一個青字,妹妹今年幾歲了,可許了人家?”
複姓皇甫?柳絮心下一跳,這個姓可不是個隨便的姓氏,隻有一支是西南關外涼州豪族,想必這位青姐姐便是出身豪門的貴婦!
“蒙姐姐下問,妹妹一十六歲,是城南孟遺家的婆姨。”
皇甫青一愣,恨聲道“這個張重,絲毫不把我放在眼裏,孟遺的婆姨說便是了,這般藏著掖著是何道理?”
柳絮不知所以,見皇甫青發怒,以為自己說錯了話,急忙說道“夫人若有不便處,我自離開便是,卻不關叔叔的事。”
皇甫青拉住柳絮,道“妹妹不必拘謹,也是我說的沒頭沒尾的,讓你誤會了,我說與你聽,來,好妹子。”
皇甫青拉住柳絮的手放在自己手中,不斷安撫柳絮的情緒,待柳絮情緒轉好,她才說道“妹妹有所不知,姐姐我本是將官家的小姐,自小好觀武事,因此這性格屬實差了些,自嫁給了張重後雖有所收斂,卻難改舊日習氣,稍不留意便又發作起來,方才嚇到了妹妹,妹妹千萬擔待一些。”
柳絮心下想到,這哪裏是性格差?分明是個炸藥桶,說著便著了!當下留心應付,道“姐姐這才是真性情的,妹妹喜歡的緊。”
皇甫青聽柳絮這般說,心下歡喜,道“難得我們姐妹這般有緣分,要怪便怪那張重,他話也不說個明白,讓我在家裏吃些飛醋。”
柳絮忙問緣故,皇甫青又道“潯陽哪個不知他是個風流種子,四處留情,隻是從未將人帶到府中胡鬧,今日卻將妹妹接了進來,我這裏不明事,本想著鬧一鬧的,聽你說是孟遺家的,我才曉得了你的身份,若不然真鬧了起來,兩家人麵上都不好看。”
原來如此!柳絮心下明了,這位姐姐怕也是個直爽性子的人,隻將這心窩子裏的話直接向倒豆子般對著柳絮說了。可對下人那般苛刻,也不知是個什麽緣故,想是大家族來的小姐,慣會作威作福。
晚間二人相談甚歡,皇甫青見天色已晚,主動告辭離去。
一天過去,柳絮在張府之中居住,並未出門。
此時回過味兒來的孟飛時卻如同無頭蒼蠅般在潯陽城來回奔走,一連三日皆找不到柳絮的身影,孟飛時急的茶不思飯不想,整個人都清瘦了一圈,這天他實在無法,隻得向周昶求助,到了門口,孟飛時歎了口氣,如今還是白日,如何能進得縣府?
正為難間,側門處走出一人,抱著個盆離開了,孟飛時急跑過去,貼著門輕輕推了推門,門沒有上鎖,他急忙閃身進了去。
“咚”!
“嗯”?正在房中看書的周昶嚇了一跳,不知是誰又拿石子丟他的窗骨,這準確度,有些像孟飛時,這大白天的他怎麽還偷偷摸摸的?
周昶猜是孟飛時來了,放下書,起身將房門拉開,果然見孟飛時倒掛在他的門廊之上,周昶翻了個白眼,道“怎地每次來,都與做賊無異?”
孟飛時翻身落下,將周昶拉進屋子中,關上房門道“你這裏哪裏都好,就是養了個刁鑽跋扈的門房,若從正門進時,他隻認錢,根本不管是誰叫門。”
周昶笑著給孟飛時倒了杯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是我爹的人,調教出這麽個極品有眼力的,他也不容易,你就別損他了。”
孟飛時道“說都不讓說了?那你還埋怨我從不走尋常路?公子爺,您真是貴人身子,找你比入了皇城還困難!”
周昶道“鬼扯,你去過皇城啊?”
“……”孟飛時語塞,道“沒去過也知道,天子腳下,防備甚嚴!”
周昶笑笑,沒有接話,而是岔開話題問道“這般急著找我,有什麽事?”
孟飛時問道“你怎地知道我找你有急事?”
周昶哈哈一笑道“飛時平日裏非常仔細個人,怎地現在這般糊塗?你若不是有急事尋我,何必白日裏翻越府門?被抓到那可是砍頭的大罪!”
孟飛時道“什麽大罪小罪的,就你們這些官家的人天天將罪掛在嘴邊,你若不攔我,我用的著翻牆嗎?”
周昶指了指孟飛時,道“與你講什麽道理?不如給你兩拳,讓你也知道知道縣太爺的公子也不是個樣子貨!”
孟飛時拉開周昶的手,翹著腿道“你這小胳膊腿兒,別沒打到我,先摔了,讀書人就該穩重些,這種粗活計不是有我呢嘛。”
周昶道“我也知讀書人不該與人動武,然聖人遇大家則吾嚐三省吾身,遇上潑皮也會說上一句彼其娘之!”
孟飛時登時變了臉色道“去去去,你這書算是白讀,與我這潑皮無賴也沒什麽不同!”
周昶笑嘻嘻的道“我這叫遇人說人話,遇鬼說冥言。”
孟飛時撇了撇道“那你倒說說,我是人是鬼?”
周昶道“你呀,是個討嫌的小鬼兒!說正經的,找我有什麽事?”
孟飛時歎了口氣道“柳絮不見了,我在潯陽找了三天也不見人影。”
周昶道“她不是給蒔花樓洗衣衫嗎?沒去蒔花樓問問?”
孟飛時愣住,道“不是你說起,我險些被人誤了!”
周昶奇道“怎地這般說?”
孟飛時道“四天前的雨天,喬家姑娘來訪,因為下了一天一夜的雨,我便留了她主仆二人在家中住上一宵,第二日早間聽喬家姑娘說她去城中置辦酒菜,我也沒多想,隻來城中尋找,卻忘記去蒔花樓問了!”
周昶道“這也怨不得你,好在蒔花樓也不遠,這樣,我陪你去走上一遭。”
孟飛時道“也隻好如此。”
周昶帶著孟飛時順著雲排上了蒔花樓的畫舫,嚴九接住,問道“公子來的不是時候,如今正是白天,還未營業,要不公子晚些時候再來?”
周昶身後轉出孟飛時來,看向嚴九道“九叔,我們來不是找樂子,你這幾日可見了柳絮過來做活計?”
嚴九心思一轉,想起柳姑娘那日冒雨過江來蒔花樓,這無情的郎君連追都不曾出門追,如今幾天過去,又想起了柳姑娘的好,這般死皮賴臉的追來,我管他做甚?當下道“小郎君有禮,這幾日並不曾見過柳姑娘來取衣衫,這畫舫的衣衫都好幾日沒人洗了。”
孟飛時聽了,心下一沉,道“九叔既然沒有見過,我再到別處尋找。”
嚴九問道“家中可是有了什麽變故?”
孟飛時道“她幾日前出門置辦酒菜,到現在也沒有回來。”
周昶拉住孟飛時,對著嚴九道“我想見見花娘,不知可否?”
嚴九心下一突,這公子見了花娘萬一問起,豈不是漏了口風?嚴九隻得繼續扯謊道“花娘正在歇息,不便見客,二位若要見時,需等上幾個時辰。”
孟飛時見嚴九這般說,隻得回轉方向,周昶看了一眼嚴九,笑了笑,拱手走了。
待二人走出的遠了,周昶才道“不必別處尋找了。”
孟飛時停下腳步看向周昶,周昶拍了拍孟飛時的肩膀,道“別停下,繼續走。”
孟飛時不解,但仍然繼續在前麵走,隻聽周昶道“那個叫九叔的神情閃爍,想必有什麽隱瞞的,我二人隻問了柳絮的下處,他便支吾不說,定是個知情的,我又說要見花娘,他似乎更緊張了些,必是花娘也知道內情,可唯獨我不解的是,他為何要攔著我們,不告訴我們柳絮的下處?”
孟飛時道“嚴九這人待柳絮一向很好,整個潯陽,柳絮除了我之外再無親人,若說有些淵源的,也隻能是他與花娘二人,畢竟是救過柳絮的性命,總比路人多些情分在。”
周昶挑眉看向孟飛時,孟飛時見了直皺眉頭,問道“你這般看著我做甚?”
周昶道“照你這般說,這二人都有恩於柳絮,今日嚴九聽聞柳絮不見了的消息顯然太過平靜,絲毫沒有露出急躁的神色,由此可見,這裏麵必定有詐。”
孟飛時道“那怎麽辦?”
周昶道“暗渡陳倉”!隨後拉住孟飛時,在他耳邊低語半晌。
孟飛時聽了,說了聲“好”,人便轉身下了雲排。
沒多時辰,花娘的門外傳來敲門之聲,花娘聲音懶散著問道“是誰呀?”
門外傳來低沉的聲音道“花娘,是我,你開開門,我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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