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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江湖兒郎江湖死 下

  這一係列行雲流水的動作,便是刀客與刀的心意相通。


  老人麵無懼色,右手向沈景元一推,將他推到斜後方的牆角,似乎想讓他遠離這兒馬上出現的刀光劍影,左腳向後用力而踏碎瓊亂玉,輕輕一躍便向身後退至幾丈許,又借風勢,向前極速而出,顯然,這一次的速度遠比李鬼的原地一躍快出十倍不止。


  飛鴻一點踏雪泥,三萬大風平地起。


  老者反手持扇,以扇麵來抵擋李鬼的奔雷一刀,刀鋒淩厲萬分,當兩件武器相接觸時,須彌扇似乎變得十分柔軟,樸刀立刻陷進了扇中,就好似用盡渾身力氣拿刀去劈潺潺的流水,隻見勁力出,不見流水斷,若是仍是不死心,隻得落個力竭而死的下場,而這柄須彌扇就是那流水,能夠綿力,所以無論李鬼多狠的刀力劈下,都能讓它的勢消失。


  至於為何,那就是扇中的“玄機”,此扇是由六萬顆芥子連接而成,一般來,這普通大芥子若是六萬顆連在一起,也頗為壯觀,恐怕做出的扇子最也有一個山包那麽高,而這柄須彌扇中的芥子都是經過打磨至砂礫般大,再用這世間最柔韌的金蠶絲串製而成,這柄扇子最有特點的是沒有扇骨,使用的人若以內力注入,便與普通折扇無而異。


  扇中藏芥子,芥子納須彌。


  李鬼一刀下去感覺情況不妙,想要連忙撤出,但卻感覺刀被緊緊地裹住,像是陷入了無盡沼澤中,無論用多大的力氣,都是徒勞,已知如此,他連忙棄刀向後一個敏捷的後空翻轉,他以為自己的棄刀而逃是多麽明智的選擇,但其實當他手離開刀柄的瞬間,那把刀就以原有凜冽的刀勢反彈回來。


  老者雙手輕微一轉,調整了樸刀落地的方位,李鬼雖是落到了原來拔劍的地方,但地上卻多了一條右臂和一把死死釘在雪地裏的樸刀,還未等李鬼反應過來,斷臂上的切口慢慢開始在白底上滲出點點梅花,而樸刀刀刃上的猩紅,似眼淚般一滴滴開始慢慢流向地麵,而這一切,都與周圍白茫茫的一片顯得格格不入,特別是那道猩紅所散發的熱氣……


  李鬼雙膝跪地,沒有“撲通”一聲,因為這裏的雪還夠厚,他眼眶不禁濕潤了起來,一個魁梧漢子的哭泣,他想起了曾經在刀穀中那位師弟對他過的一番話:


  “許師兄,若是以後遇上了洞境的對手你打不打得過啊?想來你也打得過,許師兄平日這麽用功修行,都已是周山大成了,再加上如此厲害的功法秘籍,想來這隻躍一境對敵,殺人或許不成,但持平自是輕鬆,哪像我呀,這都進刀穀幾年了,還沒跨進修行的門檻兒,還有……就是……許師兄,你日後對敵時,若對方向你問去名號,能不能把我的名字也報去,我…我……我也希望被刀穀外的人記住,對了,許師兄還記得我叫什麽嗎?我叫李鬼,名字是不好聽了點,但……許師兄餓了吧,我去給你做吃的,我娘教我的,可好吃了。”


  那時一個十歲出頭的男孩兒使勁兒地撓著頭,臉腮通紅,隻為能通過高出自己許多倍的師兄在江湖中留下自己的名號,在別人眼裏可能就當孩童玩笑,但在許城看來,這卻是件頭等大事,因為在刀穀,李鬼是唯一看得起自己的人,看得起在當時最弱的一個人,而李鬼更不知道的是,近年來,在江湖中最活躍的名字就是――李鬼,闖青山馬關,夜襲襄州州牧,血戰牢城守將等等,再到今日,刺殺營州世子,此間種種,哪件不能讓江湖熱鬧一陣?他自是心中了然。


  七尺鐵漢,亦有萬丈柔情。


  他竭力看著前麵拿扇子的這個人緩緩走過來,像是看透生死的得道高僧,淡淡道:“吾乃雲山刀穀門下弟子,姓許,名城,字古道。”


  劉慶文停下了腳步,單手一抬,從許城腦袋上方迅速落下,沒有碰到他的頭上青絲,但許城卻如負千鈞,雙膝陷入雪地內約有一尺,就連雪麵下的地磚都已然破碎,他的腦袋也隨之耷拉了下來,劉慶文沒有開口問他來刺殺的原因,又一招飛鴻踏雪泥而向後退去,瞬間就到了牆角的沈景元跟前。


  老者看到了他手中的一個雪人,像個葫蘆,這是沈景元在剛才二人打鬥的過程中閑得無聊所捏,沒有多餘打量,而對沈景元道:“他叫許城。可以走了。”


  沈景元點了點頭,隨後狠狠地捏碎了手中的雪人,看著紛飛的大雪,輕聲道:“王兄啊,你終究還是等不及了嗎?”


  老者佝僂著身子,點頭附和道:“大殿下知曉你此次回府必然是與這世襲有關,但派的這人,並非想要真正除掉你,而是想讓你回到南萊,王爺才剛剛離去,鳳州皇城裏那位也走了,一時半會兒這共主之位還不定,所以這王位……得是你們二人自己爭上一爭了。”


  洛何方,武道樓未入榜,不是排不上,隻是因為是個“頑固”,一聽大國手江冕居然比自己排名高,差點要跟那邊兒打起來,後來是鳳州派的大學士過來講和,不會讓他入榜,這才息事寧人,如今暮年未披甲征戰,卻做起了塗安王庶子的老師。


  年輕男子伸出了左手,接著漫的飛雪,嘴角微揚,低沉道:“兄長啊兄長,我本無力與你爭這王位,奈何……你非要做這豆萁,我沒得選,隻能與火為伴了。”


  聲調似有萬般哀愁躲在心頭。


  九月巷中,正有二人踏雪而去,而這次,卻不是一前一後,而是並肩前行,左邊的那位手中是一柄折扇,右邊的這位右手捏成了拳頭,裏麵不斷有水滲出,而這水,便是手中的熱氣將雪人融化所形成,已然化完後,卻死死不肯鬆開拳頭。


  那年提刀入江湖,不過二十爾爾,心念以武犯禁亂下,豪情四灑,英氣如是,誰能料,一去經年,卻作車前卒,此間糊塗??

  非也。


  古語有雲:“赤子之心,吾誠不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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