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遊
這一大一的兩人,還別,是真有趣!的呢,也不知是還未走出那離親之痛,還是本身就不願搭理人,走了大大的幾十裏山路愣是一句話都沒過,就像個悶葫蘆,而這大的呢,就像是個遊手好閑的富家公子,這幾走路,沒少花銀子,但花的地方卻不是吃住,而是些女人的玩意兒,什麽胭脂、底粉、美人扇之類的,不過還別,這些東西用在他臉上,卻是沒點兒違和,比一些青樓頭牌還要耐看,而對於身後的這個“尾巴”不聞不問,隻是讓他在後麵跟著,別丟了就行。
雍州臨川,盤龍酒棧。
臨川是雍州最為繁華之地,基本上南北的買賣都在這兒交易,而至於為何,也就是因為這的大運河——昌興河運。
而這盤龍酒棧就是離昌興河運最近的酒家,當然,也無疑是最大的。
“你帶著我……是想讓我幹嘛?”阿喃坐在桌上先開口問大朝寺,但這先開口的人,必定已經輸了,底氣無疑要弱一些,但從他口中出,仍能看出幾分重量。
“你……你想幹嘛?”男子並未正眼瞧阿喃,隻是邊吃著酒菜邊吐露出這幾個字。
“我……”阿喃又忍不住了,淚水再一次流了下來,雖沒有上次那麽傷心,但仍看得出來,這句話,戳到阿喃心窩子裏了,“我想報仇。”
這句慷慨激昂的話被他的這麽沒骨氣,也隻有這一七歲孩童能做到了。
“誰的仇?”男子仍是那番動作,沒有改變。
阿喃沉默了一會兒,搖了搖頭。
“殺了我爹娘的人,叫……叫張褚,我雖在屋裏藏了起來,但他聲音那麽大,我聽得到。”阿喃腮幫子鼓了起來,想來是生氣了。
大朝寺這時卻突然停下了吃飯的家夥,從腰間掏出一張精細的手巾,擦拭了嘴角,緩緩將臉湊到阿喃身前輕輕道:“如何報?”
“我……”,顯然,阿喃又要哭了,雖沒有眼淚,但眼睛發紅,卻是硬生生地給憋了回去。
年輕男子抬起那隻白淨的手在少年臉上輕捏了一下,笑意充盈,就似冬日的暖陽那般怡人,柔和地道:“咱家教你!”
這是阿喃第一次從麵前這個男人身上感到親近,那張褚雖厲害,但之前看到大朝寺埋葬自己父母的手法,這若真要對上一局,也不準,當然,這隻是阿喃的想法。
“那……我該叫你什麽?師傅……還是公子?”阿喃雙眼眨了眨,眼裏似有微光。
“不好”,男子直起身子,擺了擺手,神情忽變沉重,“我教你的,不隻是殺人術,還有學問和道理,這亂世的道理,所以,就叫咱家……先生吧!”
阿喃沒有話,而是搭著凳子將桌上的酒晃晃悠悠地倒了一杯,過程雖是艱難,但他似乎不在意這些。
他踮著腳將手中的酒杯遞了上去,男子今日本不想喝酒,但仍是接過酒杯,想看這孩究竟要幹嘛。
“半月前,我爹準備將我送到曄縣的私塾裏做學問,我娘就跟我了,去到那裏之後要先敬茶磕頭,才能改口,您……應該一樣!”
阿喃挺著身子,像模像樣地學著娘親口授給自己的動作,跪地三叩首,很認真,每一拜都很認真。
大朝寺麵無神色,將酒杯放在桌上,就這樣出神地看著阿喃做完所有的“拜師禮”。
而酒杯裏的酒一滴未剩。
男子單手撫過阿喃頭頂,不過片刻,他頭上枸杞般大的紅痣消失不見。
先生好!
……
先生打算先教我什麽?
先生,我要學到什麽時候才能報仇?
先生,您覺得我真的能行嗎?
接下來的幾阿喃在路上都在問這類問題,但男子都未回答,隻是躺在馬車上呼呼大睡。
雍州河圖,莽山。
大梁雍州最為高峻陡峭的一座山,形如吞巨蟒盤於此地,傳聞有千年大蟒在此修煉化作此山,以佑河圖四方太平。
大朝寺並未輕功一躍而上,卻是陪著阿喃步行登山,夏日陽光照在林間,樹影婆娑,石峰前多飛瀑,常是一瀉千裏,雖路崎嶇,但孩從未喊過一聲累,年輕男子走到哪,他便跟到哪兒。
雖走了不少彎路,但一日一夜終到了頂峰,兩人在峰頂找了一塊空地,阿喃拾了些幹燥的樹杈,在這夜晚,照亮著一方黑暗。
“先生,您之前到過最遠的地方是哪?我之前最遠也不過是我們村頭石林裏的山洞,但現在,便是這兒。”少年躺在一巨石邊上自顧自著,好像並未期冀著先生能夠回答自己。
“晨興於洱海垂釣,觀泥牛入海,傍夜於蒼山攬月,看星塵遍。”男子麵無表情,好像這些皆是常態。
大梁南端,崇州銅丹洱海;大梁北端,益州居鴻蒼山。
少年臉色,皆是神往!
雖不知道大朝寺所的地方,但光聽這句話,就有種特別想去的衝動。
“你想去?”男子並未看男孩一眼,但就是知道他的心事。
“嗯!”
“行啊!隻要你今日記住這夜空繁星方位,就行!”年輕男子似乎得非常輕鬆,這星河滾燙流動,又往何處去尋?
“先生,不行,它們在動。”阿喃極力看著遠去的星星,但無論怎樣努力,都抓不回來。
“隻需記住一刻他們的方位,就行,那兒是他們的家,明日他們便又會回到那兒,但如果要下雨了,他們便會到雲層下躲雨,不會出現,你看那兒,七顆連成勺狀,那叫‘宮闕’,也叫蒼龍七宿,右邊那兒,最亮的那顆,那叫‘驚鴻’,隻要你以後跟著他走,就會到益州,就是……最北邊那個州……”
年輕男子細心地講著,用孩最為聽得懂的話來講,他們才會更有印象,就這樣個不停,少年也極為努力去記,或許他也想去看看這大梁到底有多大?
就這樣不知不覺,孩枕著年輕男子手膀緩緩睡去……
剛剛破曉,少年已經醒了,早起——這是之前在村裏養成的習慣,但看到先生手裏端著一杯不知哪裏來的熱茶時,不禁心顫,不用想,這次又起晚了。
他自覺地紮起馬步,從男子成為先生的那一日就過;“隻要你起得比咱家晚,就得受罰,這是規矩!”
好吧,奈何自己理虧,隻能認罰。
男子手一揮,兩塊早就綁好繩子的石頭像蜻蜓點水般,自然地掛到少年肩頭,少年歪歪斜斜,身體顫抖得好似負重整座山頭,但還好,沒有倒下,這的個子能做到這些,也極為不易。
“身要正,腿要直,這叫‘鍛體’,若這外體不結實,那越往後,有些東西你便不能承受,那還談何報仇?”
大朝寺站在峰頂勁鬆枝頭,看向山穀的縹緲煙波,手中的美人扇徐徐搖動。
少年聽後意氣更盛,身子不再搖晃。
“一個時辰之後,從山頂跑到山腳,午時須至,咱家在那兒等你,對了,石頭也綁上!”男子一躍而起,從鬆枝極速落下山穀,不過瞬息,便不見影蹤。
“是……是。”阿喃吃力地了出來,背胛皆被汗水濕透,仍咬著牙,表情很猙獰,在這種情況下,還要散氣話,確實難!
……
下山的速度確實比上山要快上許多,雖路已經熟悉,但午時須至仍然看起來不可完成,因為也不是一直跑就能行,對於他來,還要翻上幾塊巨石,跨過幾條河溝,對於成年人來很輕鬆,不過一步的事,但對於他,一個七歲的孩童,個子隻到石頭的一半,就很費勁,不免又要繞路多浪費些時辰。
“先……先……先生,我……我到了。”阿喃喘著粗氣,兩手插在腰間,雖然費工夫,但還是了出來。
“晚了半柱香!”大朝寺一記雲手,將身旁的木箱提了起來,後直接飛到阿喃後背,木箱於現在的少年,不大不,剛好合適,又從後背拿出了五本書籍,交給了少年,“以後每隔一日便要到這兒取五本書,取哪幾本,咱家會給你歸置好,你自行領會,現在呢,你必須把這些書再背到山頂,但你來遲了,得受罰,這兒,還有一本。”
男子著著又從懷裏掏出一本書,交給了少年。
自此,少年手中總共有六本書,一本古今捭闔《屠龍括》,一本呼息法門《亂金柝》,還有四本皆是普通詩文《梁辭》、《朗月賦》、《蒹葭頌》、《驪曲》。
阿喃雙手捧著,半句話也不出來,以前在村裏,隻聽過私塾裏有書,但不多,如今能看,想著就能笑出花兒來,根本沒想過大朝寺提的問題,而他也自認為記性也不錯,每次娘親交代的事他都沒忘過,便興衝衝答應了下來。
對於阿喃來,這哪裏是懲罰,分明很好。
一陣涼風吹過,少年剛出了汗的身子冷得發抖,手中最頂層的一本書被吹得翻來覆去,阿喃索性將書全都整齊放進背後的木箱裏,抖了抖肩,不太重,他感覺……很滿意。
清風若識字,尚可亂翻書。
“那……什麽時候去蒼山洱海啊?”少年突然冒出了這句話,想到能到神仙地方,確實忍不住了出來。
“等你什麽時候將這些書理順,記熟,便去,”大朝寺指了指背後的木屋,屋內皆是書,而後便踏地而起,在山崖間行走,一步便是十幾丈,朝著山頂而去,“若有惑,便問!”
人影不知何處去,梵音似從上來。
“好!”少年爽朗一喊,響徹山穀,然後拔腿就跑,好像要與那高大男子爭個輸贏。
接下來的十幾都是這樣,早晨總之是要紮馬步,但肩上的石頭卻是越來越重,之後再從山頂至山下一個來回,每都會在前一的基礎上減少一個時辰,但都不累,好像越來越輕鬆,當然,這得要歸功於那本《亂金柝》,現在的他,已經可以存一口氣跑出十幾步了。
山下的書一本本減少,從書中也了解到大梁的十六個版圖,崇、雍、益、徐、商、揚、幽、營、豫、淮、荊、兗、青、鄴、冀、鳳各州,皇都建於鳳州長安,各州皆有王侯管轄,雖稱之為“州”,但每戶地盤都不,當然武道一途也粗淺看了些,那本《訶難精要》便有記載:常人若修行,須開八大金竅,再鍛體入品,搬周山,開洞,起靈虛,方得自在,求逍遙,脫凡俗也。
“八大金竅”也是武者口中所的“八大福地”,光是這一扇門,都得攔住不少人,但於阿喃,在拜師後,便是脫胎。
其它詩文典籍自己看,基本上能算個囫圇吞棗,背誦也不在話下,可以光看一遍就能記住一半,但唯獨這捭闔下的《屠龍括》是半分也看不懂,無可奈何,隻能每日到大朝寺跟前請教,先生也隻講了字麵意思,也著每人理解不同,其中內蘊,還須自己多多體會的話,但讓一個七歲少年看這縱橫梟道,也確實難為人,畢竟,這人世的險惡,他還未沾染半分。
半月後……
“阿喃,今日便動身吧”年輕男子對著剛睡醒的少年道。
少年眨了眨眼睛,頗為驚喜,自己的書還剩下許多,沒多想,便脫口而出了句為何。
“再過幾日,泥牛便會化為雲煙,若今日不動身,你怕是要等到來年才能見這奇觀。”大朝寺沒等阿喃,直接又從蒼鬆落下,等阿喃反應過來時,隻剩幾段山穀回音傳到自己耳中。。
“行!”少年迅速起身,劍步而出,從崖間路跑去。
此去人間雪滿頭,抬首,不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