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祭祖（一）
在蘇洵的爺爺那一輩，共有兄弟五人，且都曾生活在這村子當中，所以各種親戚關係還是相對有些複雜。
像蘇洵的大爺爺那一房，早在三十幾年前的時候就舉家搬到了北方，現在已經少有聯係。
而蘇洵的二爺爺、四爺爺則都是在北江市中，且各自發展得還不錯。
隻有最小的五爺爺，是留在了村子裏，一輩子務農為生。
早年的時候，蘇洵的爺爺還在世時，他畢竟是兄弟五人中最有成就的一個，所以他們家這一房還是相對比較有威信的。
可隨著蘇洵的爺爺過早去世，再加上後來蘇洵的小叔蘇長盛的那番胡作妄為，這才有些逐漸敗壞了名聲。
就連當初跟他們這一房交情最好的二爺爺和四爺爺兩家那邊，這些年來也已經不怎麽往來了。
最多隻有每年除夕的這一天，他們這兩家才會回到村子的祠堂來祭祖一番，隨後又很快離開，繼續回城裏過他們的年，似乎並不想跟村裏的這些親戚們牽扯過多。
在秦大江的帶領下，蘇洵姐弟倆來到了五爺爺的家裏。
蘇洵的五爺爺家跟奶奶家的條件相差不多，也是有著一棟二層小樓，看著才剛建成不久，屋子裏大都還沒有什麽裝修。
當秦大江給五爺爺介紹了蘇洵的身份之後，那位已經年逾七十，身體卻還頗為硬朗的老人當即上來一把拉著蘇洵的手，在那連連說了幾聲好，然後便頗有些激動地道：“像，這孩子真是跟三哥年輕的時候太像了。”
剛上初中那年，小叔蘇長盛結婚，蘇洵跟著父母來過江北市裏吃喜酒，就曾見過這位五爺爺。
隻是那時候的蘇洵無意間聽了二爺爺還有四爺爺那邊兩家一些人的冷言冷語，以至於讓他對於這些所謂的親戚感到有些心寒，之後也就沒再有什麽過多的接觸。
不過現在看來，這位五爺爺給蘇洵的感覺還是挺不錯的。
在五爺爺的身上，可以明顯感受到一股村裏人的淳樸和寬厚，他知道蘇洵之前幾年一直在部隊裏當兵，而他早年的時候也曾當過民兵的，所以在這一點上他似乎跟蘇洵找到了某種共同的話題，硬是拉著蘇洵在那絮絮叨叨的說了許多。
最後，話題開始聊到了明天除夕前的祭祖上。
“小洵啊，自從你爺爺走了之後，這每年祭祖上香的事情，是該由你爸爸來做的。但是因為一些事情，再加上你爸他……他又走得早，所以總共也沒上過幾回。這次小洵你能回來就好了，明天你們家的這柱香，正好可以由你來上了。畢竟這祭祖上香之事，本該是各家長子嫡孫做的事情啊。”
五爺爺所說的這個祭祖上香，其實蘇洵之前也略有聽聞，原本他以為這隻是再平常不過的一些祭祖傳統。
可後來聽姐姐蘇洛霞詳細解釋了一下後，蘇洵這才知道，原來這個祭祖，其實還另外有著一些特別的門道。
就像早年的時候，因為大爺爺那一脈已經搬走，每到過年祭祖，基本上這個進蘇家祠堂上第一炷香的，都是蘇洵的爺爺。
但自從他的爺爺過世後，這個上第一炷香的人，就變成了二爺爺家。
而蘇洵他們家這一房的香，則是早些年蘇洵的爸爸還在的時候，每到除夕祭祖，他都會提前一天回到村子，等上完了香再返回S市。
後來，蘇洵的父母意外過世了，這祭祖上香的事情，其他幾家人又堅決不允許蘇長盛接手。
沒辦法，蘇洵他們家這一房就隻能由奶奶來代著祭祖上香了。
這剛開始還好，可隨著近些年來，二爺爺和四爺爺兩家越發得勢，他們便開始頗多微詞和不滿起來。
畢竟，這祭祖上香的事情就該是各家長房嫡子幹的，並不允許婦道人家插手。
於是兩家開始在明裏暗裏的各種施壓，蘇洵的奶奶也是迫於無奈，最終隻能答應了他們不會再繼續祭祖上香的要求。
所以在最近的三年來，蘇洵他們家這一房，每到祭祖之日，便再沒人能進入蘇家祠堂上香了！
蘇洵終究不是從小生活在這個各種關係複雜的大家族裏的，所以當他聽到這些事情的時候，他還是有些不能理解，不過就是個祭祖上香，不能上就不上，這有什麽好爭的？
可直到第二天，真到了祭祖上香的時候，他才知道，其實這爭的並不僅僅是一炷香，而是一口氣的問題！
每年除夕，橫坡村的蘇家祭祖，都是比較盛大隆重的。
這天一大早，就有七八輛小車從市裏開到了村子裏，正是蘇洵的二爺爺和四爺爺兩家的人。
雖然這二爺爺和四爺爺也已經各自去世了，但是誰讓他們這兩家的後人比較爭氣呢。
比如二爺爺家有子二人，長子從政，次子經商。
而這位長子，蘇洵得稱呼一聲伯伯，他現在可是江北市法院的院長。
至於四爺爺家的大兒子，他也是從政的，現任江北市一個工商分局的局長。
另外還有一些跟他們兩家各種複雜關係的一些親戚朋友什麽的，也大都是在江北市有頭有臉的人物。
所以說，現在他們這兩房在蘇家的威信，比起當年蘇洵的爺爺在世時可謂是有過之而無比及。
蘇家祠堂的祭祖，像蘇洵的大姑這樣已經算是嫁出去的人，是沒有資格，也不允許參加的。
不過有關祭祖需要準備的一些東西，大姑一家還是幫著提前準備好了。
忽而聽得外麵響起了一陣劈裏啪啦的鞭炮聲，大姑當即知道是二爺爺和四爺爺兩家的人已經到了。她在那對蘇洵喊道：“小洵，快去看看奶奶那邊準備好了沒有，祭祖就要開始了。”
蘇洵應了一聲，剛要往奶奶所住的房間走去，就見姐姐蘇洛霞扶著她走了出來。
“來了來了，奶奶一聽到外麵的鞭炮聲，就已經急得呆不住了。”蘇洛霞看了蘇洵一眼，笑道：“怎麽樣，今天奶奶的這一身還不錯吧？”
蘇洵看了看，奶奶今天換上了他們帶來的一身新衣服，還有頭發也重新梳理過了，整個人看上去著實比昨天精神了不少。
“嗯，是挺不錯的，經過這麽一打扮，奶奶好像是一下子年輕了許多。”蘇洵也微微笑道。
“盡瞎說，奶奶都這一大把年紀了，還年輕呢？”奶奶輕啐了一句，不過看她那張笑容難抑的臉上，明顯是頗為高興。
“走吧，今天祭祖，咱們家的這柱香，可就得靠小洵你了。”奶奶走上來，對蘇洵說道。
蘇洵隻是默然點了點頭，便跟姐姐一人一旁，扶著奶奶往外走去。
結果剛出院門，就迎麵撞上了一個讓蘇洵意想不到的人。
“爸爸！”小俊一看到門外站著的那個人，當即第一個歡快地衝了上去。
門口那人，正是蘇洵的小叔，蘇永盛。
蘇洵看到他，整個臉色瞬間就沉了下來。他想過今天在祭祖上難免會跟蘇永盛遇上，卻沒想到會這麽快。
“俊俊，爸爸給你買了好多你喜歡吃的，還有新衣服和各種玩具回來，就放在車上，待會兒再拿給你啊。”
蘇永盛跟小俊在那說了一句，又才抱著他走過來，喊了奶奶一聲：“媽……”
奶奶隻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顯然對於這個不爭氣的兒子，她也已經是有些心灰意冷了，最後也隻是嗯了一聲，算是回應。
蘇永盛尷尬地笑了笑，然後扭頭看向蘇洵姐弟倆，“小洵，落霞，你們也回來了。”
蘇洛霞禮貌地笑了笑，喊了聲小叔。
蘇洵則板著臉，像是沒有聽到，完全沒有反應。
蘇永盛像是也不怎麽介意，隻是幹笑：“你們是要去參加祭祖吧，我開車送你們過去。”
蘇家祠堂距離這兒，其實走路的話也就不過十幾分鍾的路程。
蘇洵抬眼看了看院門外停著的一輛寶馬五係，心中不由冷笑，這個蘇長盛果然是狗改不了吃屎，以為自己現在賺了幾個臭錢，就跑這兒四處顯擺來了，生怕別人不知道他開了輛寶馬不成？
“不用了，我們走路過去。”蘇洵的奶奶發話了。
可蘇永盛卻連忙道：“媽，還是坐我的車過去吧。今年小洵好不容易回來一次，咱們家也終於有人可以進祠堂上香了。二伯和四叔他們兩家都是些什麽樣的人，難道您還不知道嗎，總不能就這麽讓他們把小洵，把咱們家給看輕了啊。”
聽著這話，蘇洵的奶奶不由愣了愣，下意識地往蘇洵看來。
蘇洵心中暗暗詫異，難道這蘇永盛還轉了性了不成，居然忽然變得這麽好心？
不過，他最終還是淡淡地道：“奶奶，我有車。”
奶奶明白了他的意思，旋即點點頭，露出一絲微笑。
接著也不再跟蘇永盛多說廢話，幾人走出院子，坐上車。
蘇永盛在那看著不禁搖了搖頭，叫上小俊還有大姑一家坐上了他的車，便跟在蘇洵的車子後麵，往村子南端，蘇家祠堂的方向開去。
雖說這是蘇家祭祖，但村子裏還是來了不少圍觀熱鬧的人。
作為蘇家二房長子的蘇永延，還有四房的蘇永傑正在跟兩家的幾個兄弟姐妹在那兒商量著待會兒祭祖的事宜。
至於他們的那些子女兒孫什麽的，則在給村裏前來圍觀的鄉親們發著一些糖果和紅包之類。
這時，忽而聽得一陣鞭炮聲響起，卻是蘇洵一行也已經趕到了祠堂這邊。
剛一下車，蘇永盛當即點上了一串十萬響的大地紅，劈裏啪啦在那響了足足有好一陣子。
“是三嬸她們來了。”蘇永延淡然一笑。
蘇永傑聽著抬眼看了看，輕哼了一聲：“他蘇永盛也就隻有這點出息了，好像隻要鞭炮放得響，就真能給他們家掙到多少臉麵一樣。”
“嗬嗬，剛才我聽五叔說了，好像今年永成的兒子回來了，應該是要代他們三房上香吧。”
“你說的是那個蘇洵？嗬嗬，他們家自三叔之後，就沒一個有出息的。永盛那小子就不說了，永成就算沒有前幾年的那場意外，現在也照樣好不到哪兒去，就更別說他的那個兒子了。去當了那麽多年的兵又有什麽用，回來還不是一切得從頭開始。”
“嗬嗬，永傑，這種話你在我麵前說說也就算了。待會兒三嬸來了，你可不要亂講，大家畢竟親戚一場，可不要彼此傷了和氣。”
聞言，蘇永傑沒再言語，不過在看向那邊正在走來的蘇洵等人，他的眼神中還是隱隱透著一絲輕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