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崩塌的世界

  顧鸞清被於疏寒接走後,向朝爵才讓司機過來接他。


  臨走之前,他把貢品跟鮮花都留下來,並雙手合十,跟顧鸞清的母親道歉。


  “對不起,是我遷怒您女兒。”


  除此之外,他什麽也說不出口了。


  他回到家裏,宋雯已經起床了,她正在對趕過來打掃的家政女傭發脾氣,“誰讓你這麽收拾的?這可是我的真絲睡衣,你知道它價值多少錢嗎?一千美刀,你賠的起嗎?”


  宋雯說的時候手裏還攥著一條乳白色的真絲睡衣裙,裙擺上沾上了一塊不深不淺的汙漬,甚是突兀。


  她的手激動地顫抖著,好像那傭人犯下了什麽滔天大罪,然而像這種價格的真絲睡衣裙,她一個月的收入可以買下一卡車,何苦來刁難一個傭人。


  若要說原因的話,那就是宋雯找不到宣泄口,才對一個傭人發脾氣。


  向朝爵冷哼一聲,她們才察覺到他已經回來了,站在玄關上看著她們,麵無表情。


  宋雯連忙轉換神情,努力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還想在他麵前偽裝成賢妻良母,她可勁維護自己的形象,笑著迎上去,“朝爵,你怎麽那麽快就回來了?我剛剛還在自責怎麽沒早點起來給你做早餐呢。”


  她這般熱情,跟剛剛宛若潑婦的女人判若兩人,可見她有多喜歡向朝爵,才能對他卑躬屈膝。


  向朝爵卻不肯買賬,他看都不看她一眼,而是看向傭人,同傭人問好,“你就是我請來的家政女傭?”


  “是的,向先生好。”傭人趕緊點頭哈腰,對他的態度更是惶恐。


  這也難怪,女主人都這麽凶殘的話,那身為男主人的他脾氣不是更火爆嗎?

  但可惜的是,宋雯才不是女主人。


  向朝爵慢條斯理地脫下西裝外套,他的一舉一動都那麽優雅,宛如上世紀舊上海的貴族。而這種氣質並非刻意偽裝,渾然天成。


  片刻,向朝爵才慢悠悠地說道,“我會另外給小費,是你工資的兩倍,希望你能忘了她對你的無禮,就當做是我身為主人給你的賠罪。”


  傭人受寵若驚,誠惶誠恐地問他,“那這件裙子……”


  “我想這應該不是你的問題。”向朝爵一眼看穿,他回頭看著宋雯,冷靜地問她,“是不是你自己把它扔在地上的?”


  宋雯就是喜歡沒事找茬,他早就見識過了。


  宋雯被戳穿,她一時有些下不來台,想否認,但向朝爵明顯就不相信她,讓她承認,她也絕對不會這麽做。


  好在向朝爵也沒有深究,他跟傭人商量,“屋裏的清潔就拜托你了,希望不要弄出太大噪音,我想睡一覺,錢我晚點就讓人轉給你,你隻要把銀行帳戶發給你所屬的公司就好了。”


  “好的。”


  向朝爵依舊是理都不理宋雯一下,直到宋雯實在憋不住叫他,“你給我等一下,我有話要說。”


  這是她這麽多天來第一次對他紅臉,平時她巴不得自己被誤認為是小白兔。


  向朝爵回頭,他睨了她一眼,“怎麽了?”


  宋雯還想要他怎樣?


  現在向朝爵的腦海裏一直盤旋著一個想法——顧鸞清會對他失望,有一半的錯都在宋雯身上。


  他不能再這麽縱容宋雯了。


  宋雯卻還想著為自己打抱不平,她也不管傭人還在旁邊傻愣愣地看著,紅著臉走上去,她指了指自己的心,紅了眼眶,“你怎麽就不能考慮一下我的感受呢?你非要這麽冷落我你才開心嗎?”


  “我從未冷落你,但是,你非要這麽想,那我也沒有辦法。”向朝爵直言不諱,他從來都沒想過要替她考慮。


  宋雯的聲音都啞了,帶著哭腔,“可是我怎麽覺得你就是——”


  “你是想來討伐我嗎?”向朝爵打斷她的話,他的冷漠寫在臉上,“如果是這樣,那你大可省省,我不會對你動情,永遠也不會,而你永遠也別對我抱有任何希望。”


  “既然如此那你為什麽還讓我搬進來?你當初拒絕我不就可以了?”


  宋雯就不明白了,既然不可能對她動情,他為什麽還要給她希望。


  她這不是一時的衝動,或是無理取鬧,她壓抑了太長時間,原以為自己還能忍下去,誰知道她現在連個來打掃的鍾點工都比不上了,這叫她怎麽能接受?

  向朝爵皺眉,“這件事我確實有錯,所以我也打算跟你說了,請你盡快從這裏搬出去,我不喜歡有外人在。”


  有宋雯在,他連家都不想回了。


  話一說完,向朝爵扭頭準備離開,宋雯一貫喜歡用死纏爛打的方式纏住他,她從身後抱住他,幾乎是歇斯底裏,“你給我理由,我才能搬出去。”


  告訴她,當初他為什麽又願意讓她陪在他身邊。


  如果隻是一時的迷惑,她都能因此而感到慰藉,至少證明他的心裏是有她的。


  然而向朝爵不可能達到她的期望,也不會讓她有所期待,他不加多想,索性都告訴她,“我以為你出現可以填補顧鸞清的空缺,讓我不那麽想她,現在看來是我錯了,你連她留下來的發絲都比不上。”


  他要的安慰,隻有顧鸞清一個人能給,別的人休想進入他的世界。


  不管宋雯願不願意接受這個解釋,向朝爵也沒耐心在這裏陪她演這場鬧劇,他現在隻想快點休息。


  強硬地一根根掰開她的手指,向朝爵快步朝著走廊走去,在經過還一臉傻愣的傭人旁邊時,他扭頭瞪了傭人一眼,以絕對的權威用命令式的口吻警告傭人,“剛剛發生的事,還望你當做沒看到,她隻是有些累了,情緒才會崩潰。”


  傭人當然不會跟錢過不去,更不敢跟向朝爵對著幹,她點頭如搗蒜,滿口答應,“我明白我明白,文藝工作者總是這樣的,您放心好了,我絕對不會說出去的……”


  “那就拜托你了。”


  話音剛落,向朝爵進了房間,而與此同時,宋雯的哭聲也響徹整間屋子,把傭人嚇得魂飛魄散,想安慰她又不知道從何下手,隻能弱弱地提醒她,“向先生吩咐過了,說他要休息,所以能不能請您……”


  以宋雯的暴脾氣,要是換做是別人要求她這麽做,她絕對會翻臉,但因為是向朝爵,所以她還是乖乖捂住嘴了,蹲下來偷偷啜泣。


  傭人拿她沒有辦法,隻能先把自己手下的工作做完了再想辦法安慰一下這個受了情傷的大小姐。


  ……


  向朝爵以為自己不會睡著,連著幾天失眠,他的精神已經接近崩潰,人雖然很累,但一點睡意都沒有。


  即便如此,他還是躺在了床上,看著天花板發呆。


  顧鸞清清瘦的身影在他的腦海裏揮之不去。


  她現在在哪裏?是不是還在哭泣?有沒有安全到家?


  她真的對他徹底失望了嗎?如果他當初勇敢地走上前跟她達成和解,她會不會也選擇原諒他的種種惡行?

  滿腦子都是關於顧鸞清的思緒,向朝爵幾乎是要魔怔了,他抱著腦袋,又想要讓大腦消停一會兒,一邊又舍不得。


  他好想顧鸞清。


  好想見她。


  不知為何,向朝爵在痛苦的掙紮中,竟然感覺到了一絲倦意,他漸漸地感到困倦,眼皮也越來越重。


  直至睡著的那一刻,他的腦海裏仍然隻有顧鸞清。


  大概是因為睡得不安穩,向朝爵頻繁地做噩夢。


  他最先夢到了顧鸞清,她像以前一樣在家裏忙碌,而他就像一個旁觀者跟在她的身後,想要觸碰卻又不能遂願。


  顧鸞清穿著家居服,她在外係著圍裙,正在切一顆土豆,她一邊注意刀下的手,一邊哼著歌,心情看起來似乎很不錯。


  這在以前,她每天都是這個樣子。向朝爵每天都能看到。


  如今卻隻能在夢境裏窺探,當然,向朝爵並不知道這是夢,他隻是覺得這一切太不真實,他感受不到顧鸞清的溫度。


  向朝爵很想融入顧鸞清的快樂中,可他在這麽做之前,剛伸出去的手就因為一陣急促的鈴聲而被打斷,他差一點點就能夠觸碰到顧鸞清的肩膀,可他放棄了。


  顧鸞清聽到門鈴聲像打了雞血似的,顧不得切好的土豆暴露在空氣外會氧化,她猛地轉身,把刀放下來,手在圍裙上抹了抹就走出廚房,而向朝爵就跟在她身後。


  因為用慣了指紋開鎖,搬到這種普通的民宅後,向朝爵一直不習慣帶鑰匙,因此他都是按多幾下門鈴催促顧鸞清來給他開門。


  顧鸞清每一次都很快,恨不得來個百米衝刺跑。


  向朝爵看著這場景實在太熟悉,一時間從心底裏湧出一陣酸楚,他很清楚自己為何會為此感到傷感,因為這些場景都是過去他習以為常的畫麵。


  如今卻是奢侈。


  是他不懂得珍惜。


  向朝爵追著顧鸞清走到玄關,他就像一個置身事外的外人一樣,期待著打開門後,他站在門外,顧鸞清一臉高興地迎接他的歸來,他露出疲憊的眼神,神情卻是從未有過的溫柔。


  向朝爵要自己變回那個完美的戀人。


  可他沒想到,打開門後,顧鸞清迎接的不再是他,而是另外一個陌生的男人。那男人看著憨厚老實,神情也是一樣地溫柔。


  “我回來了~”


  顧鸞清對他展露笑容,並伸手接過他脫下來的西裝外套。


  “歡迎回來,你一定累壞了吧,我還沒把晚餐做好,你等我一下哦。”


  “沒關係,我可以來幫忙。”


  “不用了啦,你工作都很辛苦了~”


  一瞬間,向朝爵的世界都崩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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