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一個人也撐過來了
顧鸞清曾想過,如果沒有向朝爵,她一個人能不能度過難關。
但那也隻是設想,她以為這日子還很遠,誰知道來得太快了,讓她猝不及防。
夜深,一切都歸於平靜之時,但總有人還在苦苦掙紮中,不管是內心還是身體,都有人在痛苦。
對向鹿星而言,今夜恐怕是一個無眠夜。
他睡至半夜,突然覺得胃部一陣不適,像火燒一樣火辣辣地疼,緊接著就是讓人難以忍受的絞痛。
小臉皺成一團,他在床上不安地扭動著,想伸手抓住什麽東西,但他已經沒有力氣去抓住哪怕是桌角,也沒有力氣呼救。
向鹿星心想,他該不會要死在這裏了吧……
不要,他還要陪媽媽。
媽媽,快來救他……
顧鸞清睡至半夜,她突然睜開眼醒了,自向朝爵每夜很晚回來後,她就一直是這樣,隻是每次醒來看一眼時間就會睡下,但今夜,顯然有些不一樣。
醒來後還是睡不下,顧鸞清索性起身拿起手機,她翻看信息,向朝爵給她發了短信,告知她,他今夜不回來了。
又不回來嗎……
顧鸞清提醒自己要習慣,她怕回消息也成了打擾,便收了給他回複信息的心,她放下手機,轉身進浴室上了個廁所。
以前沒經驗當然不會,但自從她當上媽媽後,她每次在半夜醒來,都會去向鹿星房間裏看他睡得安不安穩,要是他踹被子還要給他蓋上被子。
她今天也這麽做了。然而她看到的卻是向鹿星趴在床上喘氣的景象。
“鹿星,你怎麽了?!”
沒有時間讓顧鸞清害怕或是擔憂,她抱著向鹿星奔赴醫院,連睡衣都來不及換,她不顧形象,像瘋了似的奔跑。
盡管醫生告訴她懷孕初期不能做劇烈運動,盡管宮外孕也不允許她這麽做,但顧鸞清沒有別的選擇。
她已經注定要失去一個孩子,不能再失去一個孩子。
向鹿星被送到醫院時,他開始有了嘔吐反應,吐了顧鸞清一身,顧鸞清除了哭著找醫生,哪裏還顧得上自己。
好不容易將向鹿星抱到手術推車上,她還是不能放下心來,追著醫生問,“他沒事吧?該不會是舊病發作了?可是他以前發作不這樣啊,藥我也有每天堅持喂他,最近也很穩定,怎麽會沒事發病呢?”
顧鸞清以為向鹿星是舊病發作,她一直在想自己是哪一點做錯了才會發生這種事,直到醫生跟她說明,“你不要慌張,他這不是舊病複發,隻是急性腸胃炎。”
話落,顧鸞清的心也落下來。
“這東西不會要人命吧……”
醫生無奈地笑,“當然不會,你送他來醫院送得很及時,他不會有事的。”
給出了這樣的承諾,顧鸞清才稍稍放下心來,她腿一軟坐在了地板上,看著泛白的牆壁發呆,現在才意識到她已經是一身狼狽。
她來時隻帶了錢包,連手機都沒帶,想給向朝爵打個電話告知這件事情都有些困難,不過轉念一想,就算告訴他,也隻會平添他的擔憂,他也不可能馬上趕過來。
若她能一個人扛過來,就扛下來。
大概是顧鸞清看起來太可憐了,護士都看不下去,拉著她到休息室清理了一下身上的汙穢物,又給她披了外套。
“可憐天下父母心啊,你這個媽媽可真辛苦,孩子他爸呢?怎麽沒看到他?”一位護士問她。
顧鸞清道過謝,她垂眸,“他工作忙,今天都沒有回家。”
“那可不行啊,哪能隻顧工作不顧家庭。”
“就是就是。”其他人附和。
顧鸞清搖頭,她低著頭看著自己光溜溜的腿,還有穿著拖鞋的雙腳,覺得這樣的自己真是不得體。
“他很快就會回來的,我隻需要忍耐這一陣,就好了。”
跟護士們再三道謝,顧鸞清轉身要走,這時身後卻傳來尖叫聲,她隨即被人叫住。
回頭,護士們一臉驚恐地看著她,指了指她身下,“你的腿……”
顧鸞清低頭,她的大腿不知何時被劃開一道口子,此刻鮮血直流。
興許是來的時候太著急了給刮到了,但她當時竟然都不覺得痛。
現在,疼痛越來越明顯,與此同時她腹中胎兒也發出抗議,顧鸞清一下疼得直不起腰來。
最後還要麻煩護士幫她包紮,並給了她止痛藥。
顧鸞清回到向鹿星身邊,此時向鹿星還躺著打點滴,看到媽媽終於來了,他兩眼淚汪汪,用哽咽的聲音喊她,“媽媽,痛……”
以前他經曆大手術都不曾哭過,但現在有了娘就是不一樣,針尖都能叫他掉眼淚。
“可憐我們鹿星,媽媽給你呼呼,呼呼就不痛了。”顧鸞清心疼得要同他一起掉眼淚,但小家夥這會兒已經振作起來,又對顧鸞清露出大大的笑容,“媽媽,我不疼了,媽媽真厲害。”
顧鸞清用手刮他的鼻子,“又哭又笑,小鬼頭。”
在醫院照顧了向鹿星一個晚上,直到淩晨六點,顧鸞清才抱著他回家。這個時間點出行的人也不少了,一路看著她,好像在動物園看猴子。
想來也是,她臉也沒洗,還穿著睡衣趿拉著拖鞋,睡衣上還有不明汙漬,頭發橫屍亂糟糟的,若不是懷中還抱著一個這麽可愛的孩子,她大概會被當成瘋子。
就是現在,她也可能被認成人販子了……
回到家裏,顧鸞清實在放心不下讓向鹿星一個人待在家裏,幹脆以在外找靈感為由申請今天不去上班。
藥效終於發揮作用,向鹿星一直皺著的眉頭終於平了,他翻了個身,終於睡下。而顧鸞清在家中無事可做,她這會兒想起向朝爵來。
他昨晚真的沒有回來……
顧鸞清給他發了短信,“你要是有空,就給我打個電話,我有事情要跟你說。”
她本想用短信來告知向鹿星一事,但她又想聽向朝爵的聲音,出於私心,她還是選擇了後者。
隻是最後還是沒能如願,向朝爵既沒有給她發短信,更不可能給她打電話。
顧鸞清怕幹坐著要胡思亂想,她給於疏寒打了電話,問她,“你要是有空的話,可以過來一下嗎?”
那虛弱的語氣,叫人聽了心疼。
於疏寒正在給鍾景墨做艾灸,他前陣子閃了腰,到現在才想起來還有家庭醫生這種存在,興衝衝地給她打了電話。
然而跟顧鸞清比起來,鍾景墨算個屁。
“我這就過來。”於疏寒滿口答應,她掛了電話,轉身就收拾東西。
鍾景墨還覺得奇怪,怎麽背後沒動靜了,回頭,她都要收拾東西走人了。
他叫住她,“喂,你就這麽拋下我啊?我可是病人欸。”
“病人又怎樣,你就是缺胳膊斷腿了也比不上鸞清給我打的電話!”於疏寒不假思索地回應他。
她斜眼睨了他一眼,冷哼,“再說了,誰知道你是什麽原因才閃的腰?那種事做太多了也是你自找的。”
鍾景墨氣得捶床,“你不要誣陷我,我怎麽可能在做那種事的時候閃了腰!”
“是嗎?那最好咯。”於疏寒根本就不信他的話,她提著藥箱就這麽無情地走了,留鍾景墨一人還趴在床上,他一邊捶床,一邊把臉埋進枕頭裏,發出哀嚎,“我真是紅顏薄命啊!”
不過顧鸞清打電話給他又是為了什麽事呢……
於疏寒以光速趕到了顧鸞清的住處,她一進門,就習慣性給老友一個大大的擁抱,“我可想死你了。”
“我也是。”顧鸞清笑了,有些招架不住她那熱情的擁抱。
於疏寒坐下來,一眼瞧見顧鸞清腿上那帶著血的繃帶,她頓時急紅了眼,“怎麽回事?向朝爵家暴你了?”
說著,就要站起來,一副怒氣衝衝地要找向朝爵講理的樣子,把顧鸞清逗得直笑,她急忙拉住於疏寒,“不是你想的那樣,你坐下來聽我說。”
顧鸞清把昨晚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於疏寒,這才叫她冷靜下來。
靜下來後,顧鸞清想起這些天受傷的總是她腹中胎兒,又是猛地坐地上又是摸黑狂奔,也無怪孩子在肚子裏鬧騰,她摸了摸她的肚子,腹部已經微微有些隆起,不過對普通人來說已算平坦。
於疏寒也跟著把手湊上去摸了摸,她不免感慨,“這孩子在你肚子裏還安分吧?”
“一點都不安分,昨天還踢我來著。”顧鸞清說著,苦笑一聲,她問於疏寒,“我說這孩子還能在我肚子裏待多久?”
“不能等他成形了,不然對你就是一種威脅。”於疏寒沒敢給出具體時間,因為她這會兒接受手術就是最佳時間。
她看著顧鸞清的樣子不太對勁,心下生疑,問她,“你該不會到現在還沒告訴向朝爵吧?”
“嗯,我實在是沒有那個勇氣。”顧鸞清一提起這件事,眼淚就要墜落,她趕緊捂住臉,抽泣著。
於疏寒手忙腳亂地給她遞紙巾,“別哭啊,你應該告訴他,這是遲早的事情,他怎麽也得接受。”
“我知道,但是他對這個孩子期望太大了,我光是想到他失望的神情,我就開不了口。”
更別說她現在連開口的機會都沒有。
於疏寒歎氣,“不如我幫你去說吧?反正我不怕他失望,我就擔心你!”
“我會告訴他的,但是,我想至少讓這個孩子再在我懷裏多待一些時候。”
等她撐不住了,她跟這孩子的緣分也就到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