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世界對他的惡意
事發當晚,向朝爵還在房間裏看書。
管家來找他的時候,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會是真的,“太太開車追出去,與先生發生了追尾車禍,現在正在醫院搶救中,老先生讓您過去醫院一趟。”
不知道向朝爵是以怎樣的心情趕到醫院,又是以什麽樣的表情去接受他的父親搶救無效死亡的消息。
鍾景墨陪同父親趕到醫院的時候,向老先生已經被攙扶回去休息了,空蕩蕩的走廊上隻有向朝爵一個人。
父親負責去看望被送入重症病房尚未度過危險期的向太太,而鍾景墨則留下來,陪向朝爵。
鍾景墨連搭他肩膀的勇氣都沒有,他覺得向朝爵現在不堪一擊,像泡沫一樣,事發當晚,向朝爵還在房間裏看書。
管家來找他的時候,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會是真的,“太太開車追出去,與先生發生了追尾車禍,”
。
至始至終,向朝爵都沒有哭,一滴眼淚都沒流,甚至連紅了眼角都沒有。
他坐在冷冰冰的椅子上,肩膀耷拉著,雙手垂下,像一具屍體。
“向朝爵,如果難過你就哭出來,我絕對不會笑話你,真的。”鍾景墨勸他,他怕憋壞了心理也會出問題。
向朝爵卻搖搖頭,神情空洞,“從一開始就注定會走到這一步的不是嗎?我早就說過了,人的關係那麽脆弱,他們卻還要騙我,讓我以為他們還很幸福,結果都是假象。”
給了他一顆糖,又狠狠地抽了他一鞭子,個中滋味,隻有向朝爵知道。
“你不要這樣,也許會有什麽誤會——”鍾景墨話音未落,就被向朝爵冷聲打斷,他冷得像座雕塑。
“能有什麽誤會,我早就該猜到他們之間的縫隙已經無法縫合的地步,我太天真了。”向朝爵嘲弄地笑,眼神中的輕蔑跟不屑都指向自己。
鍾景墨不知該怎麽安慰向朝爵,隻能陪在他身邊,直到父親匆匆忙忙地趕過來,他氣喘籲籲,還堅持要說話,“向朝爵,你快過去,你媽跳樓自殺了!”
話落,向朝爵就像一陣風似的在他們眼前迅速消失,他奔向走廊的盡頭,而盡頭隻有無盡的黑暗。
鍾景墨嚇得腿都軟了,他還沒反應過來,目光茫然地看著父親,半餉,才支支吾吾地問父親,“爸,向伯母她真的自殺了?!”
“這麽重要的事我能騙人嗎?朝爵他媽媽剛度過危險期,醒過來就問了一句。”
鍾景墨急忙忙地打斷,“問了什麽?問向朝爵怎麽樣?”
“沒有,她問朝爵爸爸怎麽樣,得知他因車禍去世之後,她痛哭了一場,然後想辦法把我跟護士支開,然後跳樓自殺了。”
誰能相信,向先生的死亡跟向太太的自殺距離隻是一晚上的時間,向朝爵在一天之內失去了他至親的兩個家人。
不知為何,鍾景墨當場淚如雨下,他感到一種莫名的恐懼,從腳底板一直竄上來,讓他覺得好冷。
“那他媽媽……”他淚眼朦朧地看著父親。
父親上前摸了摸他的頭,然後歎了口氣,“這裏是八樓,她受了那麽重的傷之後馬上跳下去,必死無疑。”
“啪嗒。”鍾景墨能清楚地聽到心裏有什麽弦斷了。
父親的猜測沒有錯,向朝爵的母親跳下去之後當場暴斃,還不小心砸到了經過的一個路人,向家為此賠償了幾百萬。
葬禮上,黑白色的色調籠罩整個葬禮,透明的玻璃棺上鋪滿了嬌嫩的白玫瑰跟黃菊花,蓋住死者用妝容也難以修飾的慘狀,讓一切看上去不那麽不堪。
向朝爵身著黑西裝,作為獨子站在一旁,看著來來往往的人遞上花,他依舊一滴眼淚都沒掉,鍾景墨想上前安慰他,卻給一個老太太給拉住,“你別過去,他爹媽死了都沒反應,他就是個冷血的惡魔。”
鍾景墨當場甩開她的手,“這位老太婆你懂什麽!”
“什麽跟什麽,我是好心關心你,還不領情。”不管身後的嘮叨,鍾景墨走上前去,搭住向朝爵的肩膀,他始終背對著自己,因此鍾景墨看不清他的神情。
“你還好嗎?”
“我好累。”
“累就哭出來了,不用憋著,這裏沒人會笑話你。”
向朝爵回頭望了他一眼,眼中空洞而不摻雜一點感情,像無限的深淵,讓人恐懼。
“可我一點都不想哭,我是很難過,可是一想到我要是哭,我就會輸給那些等著我露出弱態來的人,那我真的不甘心。”
向朝爵深知沒有了他父親,就意味著向氏集團將失去領頭人物,集團成為一塊人人都覬覦的肥肉,人人都想坐上那個寶座。
有他在,沒那麽簡單。
年幼的鍾景墨到底還是不懂這些,他隻是覺得向朝爵的情緒過於平靜,讓他反而更覺得可怕。
生在大家族的人,連哭的權利都沒有了嗎?
他懷著惶恐地問向朝爵,“你恨你父母?”
“不恨,我是在想我本來都讓管家去鄉下帶過來打算用來賞櫻的果酒,現在隻能送給傭人喝了,真可惜。”向朝爵說著不著調的話,目光一點點地被黑暗吞噬。
向先生跟向太太的死不是結束,而是開始,葬禮還沒結束,向氏集團就緊急召開股東大會,要求選出新一任總裁,而向德豐年事已高,雖掌有股份,但也心有餘而力不足。
如此一來,最有希望奪下寶座的也就隻有二當家向西戎,他平日裏就與向先生針鋒相對,能力倒不是沒有,但要擔當重任,他還不夠那個資格。
可是除了他,向家已經沒有誰能掌權。
箭在弦上之際,向朝爵及時站出來,身上還穿著他守夜的喪服,他的臉色甚是蒼白,看上去很是憔悴,但是銳利的眼神叫人不可小覷。
“我父母過世之後將所有的股權都轉讓給了我,我現在是擁有股份最多的一位股東,我會擔當起總裁這個職位。”向朝爵空降在董事會上,直接向眾位股東宣布。
向西戎不樂意了,大肆嘲笑他,“你這個乳臭未幹的小鬼頭湊什麽熱鬧,還是乖乖回去完成學業再說吧,公司二叔會好好幫你管理的。”
向西戎打定主意要接手公司,他明麵上是代理人,實際算盤算得可精明了,就等著向朝爵服軟。
誰知向朝爵天生就是把硬骨頭,即便是在十五歲這樣的年紀,他也敢公然跟向西戎叫板,“這你就不用擔心了,我已經完成小初高以及大學的課程,在上個月,我剛完成了管理課程,我想我完全有能力擔任這個職位,加上,我爺爺也就是前董事長,他也表示支持我,若你們不信,我也把憑據帶來了。”
說罷,他一個眼神示意,隨行跟來的助手將手上的箱子放在桌上,打開,裏麵全是向朝爵各項優秀證明還有畢業證書,以及向德豐親筆寫的一封信,上麵還有向老爺子的簽名跟印章。
向朝爵冷著臉看向向西戎,“這些夠了嗎?”
“……”向西戎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隨即掉頭離開。
董事會當即決定將向朝爵推上總裁之位。
而當時,向朝爵不過十五歲,他在公司到現在已有十一年之久,至今他仍然是總裁。
這就是他的實力。
鍾景墨說完覺得口幹舌燥,他轉頭想問問顧鸞清有什麽反應,卻不想看到的就是一張呆滯的臉。
顧鸞清瞪大雙眼,不可置信,“我都不知道向朝爵的過去居然這麽沉重……我之前還覺得他就是含著金湯匙出生才會那麽不可一世。”
卻沒想到,他不過是為了給自己裹上堅強的外衣,已抵禦來自世界的種種惡意。
“我相信很多人看到他都會是這種感覺吧,畢竟當年那件事情也被壓下來了,外界隻是在傳他的父母死於意外並不知道他父親出軌一事。”鍾景墨說著也不無感慨。
他今天特地來跟顧鸞清說這些事,就是想利用她的惻隱之心來把她留在向朝爵身邊,雖說這有些自私,但一想到向朝爵那難得流露的愁容,他就無法坐視不管。
從七歲開始,他跟向朝爵的命運就已經綁在一起了。
良久,顧鸞清歎了口氣,同時向他承諾,“你放心,我絕對不會跟向朝爵說這些事,我不想揭開他的傷疤,也不想造成誤會。”
沒想到鍾景墨隻是坦然一笑,用滿不在乎的勇氣回應她,“那家夥可沒你想的那麽脆弱,不然他也做不到結婚生子了,我讓你不要告訴他是我說的,是怕他要對我撒氣。”
向朝爵是他見過意誌最堅強的男人。
顧鸞清心裏明白,拍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了,謝謝你今天來跟我說這麽多。”
“不客氣,改天請我吃飯就行,不然喝杯飲料都成。”鍾景墨說著,還裝模作樣地咳嗽幾下。
顧鸞清被他逗笑了,“沒問題。”
兩個人閑聊著回醫院樓上,誰知會正麵碰上前來看望向鹿星的宋雯。
宋雯一看到顧鸞清跟鍾景墨站在一起,便開啟她的嘲諷模式,“我正想說怎麽沒看到你這個狗皮膏藥呢,原來是背著向朝爵去勾搭男人去了,還是他的好朋友。”
宋雯跟鍾景墨接觸雖少,但好歹知道他這個人。
“你不要血口噴人。”顧鸞清鐵青著臉反駁。
鍾景墨挑眉,“哪裏的野雞來給自己加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