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揭開往事的傷疤
鍾景墨還記得他第一次見到向朝爵,是由他父親領著去向家參加聚會的時候。
向家跟鍾家雖然是世交,但他跟向朝爵這兩個七歲的小孩還是第一次見麵。
年幼的向朝爵聰敏有加,年紀雖小卻能盡禮數,一直是聚會的話題中心,鍾景墨隻有景仰的份。
那時候,向朝爵還有一個美滿的家庭,事業有成的父親對他疼愛有加,身為鋼琴家的母親更是把他捧在手心裏,不容他受一點委屈。
初次會麵,鍾景墨根本沒機會跟向朝爵說上話,他們真正能麵對麵談話,是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他被父母委托到向家大宅居住。
而那時,他們正值十四歲。
滿院子櫻花盛開,向朝爵坐在樹下,專注地看著書。
他已經由一個稚嫩小孩成長為一個翩翩的英俊少年。
鍾景墨抓著門框,佇立在門口望著他,直到向朝爵抬頭看他,“你就是鍾景墨吧,我見過你。”
鍾景墨喜出望外,他笑著走過去,“原來你還記得,我們七歲就見過了,不過你那時候被人圍起來了,我壓根沒機會找你聊天。”
話及此,顧鸞清忍不住打斷鍾景墨的話,打趣他,“你從那個時候起就是話嘮了啊。”
“你不知道這叫親切,會不會說話的呀,別打岔。”鍾景墨急忙忙為自己爭辯,對她打斷他故事很是不滿。
顧鸞清擺手,“行行行我的錯,你接著說。”
鍾景墨瞥了她一眼,才接著說道,“我態度熱情並沒用,他還是那麽冷淡,好像生來就是那種清冷的性格,我一度為此生過氣,覺得他什麽都有了居然還這麽橫,後來才知道,是我太年輕了。”
向朝爵的確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少爺,他生性高冷,待人待事禮數到了,別的感情一點都不帶,因為他厭煩了這種迎合人的生活。
鍾景墨的出現是個意外,他就像狗皮膏藥一樣時刻黏在向朝爵身邊,二人同寢同食同去學校,一來二去,也成了朋友。
向家很寬敞,一年到晚除了管家就是傭人在走動,向朝爵的父親工作繁忙,偶爾才能回來,而母親雖然常在家,但為了排練新的演奏會,大多數時間都窩在音樂室裏。
鍾景墨並不覺得這有什麽,在富豪圈裏這種情況太常見了,向朝爵也已經習慣了這種生活。
但是,說不孤獨也是騙人的。
他常常在玩賞院子櫻花的時候,才偶爾跟鍾景墨透露,“人的關係短暫又脆弱,就像這櫻花,等四月過了繁花落盡。”
“文藝少年多哀愁,你就不要為賦新詞強說愁了。”鍾景墨半是不屑半是玩笑似的調侃。
向朝爵也不惱。他微微一笑,“不過我有我們的友情還是有信心的,我有預感。”
“絕對會!”鍾景墨笑了,搭上他的肩膀。
他哪裏想到,向朝爵不是一時說說。
那是四月下旬的一天傍晚,鍾景墨獨自歸來,見家裏都靜悄悄的,他覺得奇怪,便去廚房拉了一個傭人問道,“怎麽回事?向朝爵呢?我回來的時候沒在學校看到他。”
“小少爺在院子裏,你別去打擾他,太太跟先生在書房吵架呢,老先生很生氣所以出去散心去了。”
鍾景墨大吃一驚,“伯父回來了?他不是說六月份才能回家嗎?”
“是太太讓他回來的,太太懷疑他在外麵有人了,把他叫回來問話呢。”
鍾景墨還想問下去,奈何傭人不願意再多透露了,他隻得作罷。
上了樓,他跟向朝爵的房間要經過書房,書房的門虛掩著,從裏頭不斷傳來激烈的爭吵聲。
鍾景墨承認自己一時沒忍住好奇心,才會站在門口偷聽。
就像傭人所說,向母懷疑向先生出軌了。
“你說你忙,你有時間去跟你那個秘書去吃燭光晚餐,沒時間回來看望我跟朝爵一眼,你有時間送你那個秘書回家,沒時間帶朝爵去參加夏令營,你到底忙在哪裏了?啊,你告訴我啊!”一貫以溫柔淑女形象示人的向太太現在卻跟怨婦一樣跟他吵。
鍾景墨偷偷地從門縫裏看向屋裏,他至今還記得,他的角度隻能看到向太太,她穿著一身絲綢墨綠包身無袖連衣裙,踏著華貴的高跟鞋,到脖頸的棕發微卷,高貴又華美,讓人想到她在台上也是這麽地優雅。
然而,此時此刻她的麵部表情卻是無比猙獰,眼睛瞪得老大,額頭上的青筋甚至浮起來,相當駭人。
鍾景墨不知道向朝爵若是看到這畫麵會怎樣,他光是看一次就已經夠震驚了。
向先生的情緒也十分激動,他毫無理由為自己爭辯,“她是我的下屬,我照顧她一下怎麽了?你以為人人都像你一樣功成名就,要吃要去哪裏都有專人服侍,我看你是閑的發瘋才會有這麽荒唐的想法。”
他話落,向太太的眼淚也隨之落下,她心有不甘,震怒之下,自尊心也開始崩塌,“你居然為了別的女人這麽說你的妻子……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我看你是瘋了,跟你這種瘋女人多說無益,早知道我就不回來了。”
鍾景墨聽及此,連忙往旁邊走,假裝無意間經過的樣子,從而避開了跟向先生正麵接觸。
他聽到開門的聲響,緊接著就是一串急促的腳步聲,鍾景墨小心翼翼地回頭,隻見向先生的背影漸行漸遠,腳步匆忙。
而書房裏,傳來向太太撕心裂肺地痛哭。
鍾景墨頓時有些後悔窺視了這一切,因為他不知道該怎麽麵對向朝爵。
雖說如此,他最後還是去後院找向朝爵,向朝爵一如往常在賞櫻,而櫻花已經落盡了,隻剩光禿禿的樹枝。
鍾景墨誠惶誠恐地上前,輕喚他,“朝爵……”
“我說過了,四月櫻花落。”向朝爵的語氣很平靜,他轉頭,望著鍾景墨,墨黑眼眸看不出喜怒哀樂,或許他生來就是性情寡淡之人。
“知道這些櫻花的由來嗎?我媽是個浪漫的人,我爸為了她特地從日本運回櫻花,托了很多關係才把這些樹帶回來,他說以後每年春天,就不用特地去日本賞櫻了。”
鍾景墨遲疑地問,“那伯父回來了嗎?”
“沒有,從前年開始,他就不怎麽回來了,更別說賞櫻。”向朝爵抬頭看著光禿禿的樹枝,沒頭沒腦地補上一句,“而前年,剛好是新的秘書來公司上班的時間。”
鍾景墨頓時有如寒冰裹身般從心一直冷到腳底板去,他震驚不已,“你都已經知道了?”
“又不是第一次爭吵了,我怎麽會不知道,不過我爸也不怎麽回來,所以這樣的爭吵還算是少見。”向朝爵說罷,淡然一笑。
他的淡定讓鍾景墨更加擔心了,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他。
像向朝爵那麽堅強又自我封閉的人,即便是安慰了,也不一定真的能讓他安心。
鍾景墨想,他所能做的就隻有陪著向朝爵。
然而事與願違,鍾家派人過來接鍾景墨,二話不說就將他帶了回去。
向朝爵佇立在門口看著鍾景墨不住地回頭,他麵無表情,看似絕情。
但鍾景墨知道,向朝爵的心一定跌落穀底了。
回到鍾家後,鍾景墨還是一樣過著小少爺的生活,與在向家並無差別,他玩伴也多,所以並不孤單。
而在離開向家後,他在學校也很少看到向朝爵的身影。
新學期開始,鍾景墨終於收到了向朝爵的來電,他告訴他,“我跳級了,我學完了初高中以及大學的課程,新學期我將學習管理知識。”
他們所在的學校專門為有錢人服務,培養下一代企業繼承人。
鍾景墨不理解,“為什麽要這麽趕?你明明有時間。”
“因為無聊,我的人生生來就是為這些事服務,既然一定要做,不如快點結束。”向朝爵的語氣有些強硬。
既然是他的決定,鍾景墨也攔不住,何況他的智商確實不是常人可及,還學習普通課程是在侮辱自己。
鍾景墨話鋒一轉,忐忑不安地問他,“話說你家裏什麽情況?你爸媽和好了嗎?”
一說到這個,向朝爵的語氣明顯輕快了一些,他輕笑道,“他們已經和好了,出軌也隻是個誤會,我爸也答應我們,明年一定趕回來賞櫻。”
“真的嗎?那太好了!”鍾景墨比向朝爵還要激動,大概是因為他的心裏始終有些愧疚,因為窺探了好友的痛苦的愧疚。
鍾景墨以為這就是故事結局,向朝爵會越來越厲害,他的父母也跟以前一樣恩愛,他還能無憂無慮地長大,向家會不斷地發展壯大。
哪知一切不過是謊言,不止欺騙了鍾景墨,也欺騙了向朝爵。
向太太跟向先生出事那一年,向朝爵十五歲,剛結束管理課程。
聽說出事時間是在晚上,向先生終於跟向太太攤牌,承認他已經出軌了三年之久,現在他受夠了跟她裝恩愛的日子,他要離婚跟那個秘書在一起。
向太太自然是不願意,她絕不允許她的人生有離婚這個汙點,更重要的是,她愛這個男人愛得可以為他死。
她哭著求他留下,甚至拿向朝爵當籌碼,求他哪怕像以前一樣假裝恩愛也好,就是不能離婚。
向先生毅然決然拒絕,當晚離開向家,當時外麵下著傾盆大雨,向太太開車追出去。
一場車禍結束了所有恩怨情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