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盛怒
向家大宅燈火通明，無論是室內還是室外，森嚴的布局像是為了迎接誰而精心準備。
黑夜中，黑色奔馳車緩緩地開進了向家宅的大門。
迎接顧鸞清的，並不是向老爺子，而是一個看上去很不嚴肅的高瘦中年男人，他站在門口，像掃描儀似的來回地掃了顧鸞清好幾眼，才驀地勾唇一笑，“歡迎來到向家。”
那笑容，像是塑料假人才有的笑。
顧鸞清下意識縮了脖子，跟在向朝爵身後進了屋，傭人正在準備晚餐，來回奔走，看似熱鬧非凡，實際十分荒涼。
向朝爵讓她領著向鹿星先到客廳沙發上坐著，回頭問向西戎，“我爺爺呢？”
“他還在書房裏，你也知道他的怪脾氣，他想要跟你媳婦見麵了自然會下來的。”向西戎陰陽怪氣，連笑都帶著幾分諷刺意味。
向朝爵並不在意，繞過他就到樓上找人，打定主意要把向老爺子帶下來見顧鸞清。
趁著他不在，向西戎也到客廳沙發上坐下，看著對麵一臉忐忑的顧鸞清，他笑，“你就是顧鸞清？”
“是……二叔好。”顧鸞清好歹也見識過大場麵，習慣之後也不再畏畏縮縮，隻是這裏的氛圍讓她感到很不自在。
最初遇到向朝爵的時候，他給她帶來的也是這種不舒服的感覺。
向西戎見她還能淡定處之，暗暗留了個心眼，他冷笑，心想既然是向朝爵的老婆，那就別怪他對她也不厚道了。
“果然有幾分姿色，不然向朝爵也不可能會看上一個離過婚的女人啊。”向西戎哪壺不開提哪壺，說話語氣不無嘲諷。
顧鸞清咬緊牙關，她大方承認，“過獎了。”
“想進我們向家門的人不是為了錢就是為了權勢，像你這種膽子大還有勇有謀的，想必目標遠大，二者皆有吧。”
顧鸞清放在膝頭上的手攥緊，忍下這侮辱。
她還未想好怎麽回應，向鹿星就先看不下去，出麵幫媽媽懟向西戎了，“你不要這麽說我媽媽，不要以為誰都像你一樣都稀罕那點臭錢。”
小小年紀就已經語出驚人，可見向鹿星也絕非一般。
向西戎氣急敗壞，把矛頭指向他，“你胡說八道，向家的財產本來就有我的一份，我稀罕什麽，倒是你媽媽，誰知道安的什麽心。”
向鹿星怒了，從顧鸞清身後竄到她前麵來，摟著她脖子，指著他鼻頭罵，“我媽媽可跟你這種醜陋的人不一樣，她的心可比你善良多了，倒是你，都一把年紀了也不知道隱藏情緒，貪欲全寫在臉上，我真為太爺爺有你這樣的兒子感到蒙羞。”
向鹿星跟連環炮似的對向西戎一頓狂懟，顧鸞清拉都拉不住，索性旁觀。
向西戎吃了虧，氣得揚手要打人，向鹿星非但不怕，還越發鎮靜，“你動手，就是承認你說不過我，惱羞成怒才這麽做，那也等於承認了你就是因為害怕我媽媽來分你一杯羹，才故意惡言相向。”
向鹿星有理有據，把向西戎逼得麵色鐵青，他無奈之下隻能放下手，怒氣衝衝地起身走人。
看在他是小孩子的份上，今天的事他就先忍下來，日後再跟向朝爵算賬。
子不教父之過，沒毛病。
等人走遠了，顧鸞清才鬆了一口氣，把向鹿星抱懷裏狠狠親了他臉頰兩口，她心疼得心都要化了，“鹿星你怎麽這麽聰明呢？大了肯定不得了。”
向鹿星不以為然，“我不過是模仿一下爸爸訓斥下屬的樣子。”
那得意的小模樣，跟向朝爵簡直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顧鸞清撫了撫他臉頰，目光望出去，“不知道你爸爸處理得怎麽樣了？”
向老爺子真的願意跟她見麵嗎？
向朝爵站在書房外，向老爺子背對著他坐在躺椅上，他閉著眼，身體跟著搖椅擺動。
“爺爺，我把鸞清還有鹿星帶來了，您下樓看一下吧。”
向老爺子微睜眼，厚厚的褶子下眼神依舊銳利，“我不看。”
向朝爵也不惱，靠在門邊，不緊不慢地說道，“我跟鸞清已經領證了。”
平淡的語氣像是在說沒什麽大不了的事。
卻讓向老爺子一個激動，拍椅而起，“什麽？！你怎麽都不跟我商量一聲！是她慫恿你這麽做的嗎？”
向朝爵搶話，義正嚴明地再三強調，“這件事跟她無關，是我自作主張，我若是不這麽做的話，跟您商量您會願意聽嗎？”
答案毋庸置疑——不會。
向德豐一時語塞，他拉下臉來，沉下眼簾，直勾勾地盯著他，瞳孔與窗外黑夜同色。
“你是認真的嗎？我聽說她醜聞不斷，還是個二婚的女人，你怎麽會看上這種女人。”
話落，向朝爵就皺了眉頭，神情不悅，“爺爺，我的婚姻大事讓我自己來做主行嗎？她是鹿星的母親，您也不想看到鹿星沒有媽媽陪著他度過難捱的時光吧。”
他比誰都明白，童年沒有母親的影子的感受。
向老爺子知道向朝爵暗指什麽，他歎了口氣，“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我等下就下樓。”
向朝爵平靜地點頭，目光堅定。
等向德豐下樓時，傭人也來湊熱鬧，“各位爺，菜都已經好了，就等各位就座了。”
向德豐拿柱杖敲了敲地板，沉聲道，“那就開飯吧。”
說著，目光落在顧鸞清身上，不過一瞬，他眼裏閃過輕蔑，然後挪開視線。
顧鸞清跟在向朝爵身後上餐桌，她本想拉著他到角落就座，誰知向老爺子拍了拍一旁的空位，麵無表情，“坐這裏就好了。”
無奈之下，向朝爵跟顧鸞清在他旁邊落座，向鹿星被她抱在懷裏，由她親自喂飯。
向鹿星小小年紀已經懂得察言觀色，見向老爺子臉色不好，他連忙討好，“太爺爺晚上好，要健健康康哦。”
向德豐對孩子還是很寬容，他頓時化身為慈眉善目的老爺子，眉開眼笑，“好，承小家夥吉言了。”
顧鸞清還沒鬆一口氣，向德豐一個如箭般的眼神就投射過去，他壓低聲音，“你就是顧鸞清吧，本來我是沒興趣的，但來都來了，不如你介紹下自己。”
生硬的語氣根本不給人說不的餘地。
顧鸞清好歹也曾是市長千金又嫁過豪門，應對這種場麵，她自有一套，無非就是大方微笑，回答幹練。
她提到她所在的雜誌社，以及跟向朝爵的相遇，言行舉止落落大方，儼然一名門望族的大家閨秀。
向西戎看不下去，在旁冷笑，“使勁給我裝吧，我看你能裝到什麽時候。”
“你不要在別人說話的時候插話，很不禮貌。”向鹿星又迅速懟了回去，不給向西戎一點欺負顧鸞清的機會。
向朝爵對她的表現很滿意，勾唇淺笑，眼神中流露出讚許。
向老爺子點點頭，不置可否，他夾了塊熬得軟爛的紅燒肉放進嘴裏，慢條斯理地咀嚼。
眾人見他動了筷子，才紛紛拿起筷子也開始用餐。
向德豐邊吃邊問，話題中心基本沒離開顧鸞清。
“你的父母是在做什麽的？怎麽這次來也不把他們一起帶來？”
他話音剛落，顧鸞清的臉色就變了，筷子上的肉也隨之掉落在碗裏。
她舔了舔下唇，呼吸開始急促，卻還強裝鎮定，“我媽很早就不在了，我爸出了車禍還在住院，他之前是本市市長。”
“市長？你爸叫什麽名字？”向德豐太久沒關注政界的波動，他現在差不多把公司全權交給後輩管理。
顧鸞清不假思索地回答，“顧源讓，您應該沒怎麽聽過這名字吧，實際上我爸當上市長沒幾年就出了事故下台了。”
她實話實說，既然都打算進向家門，就不回撒謊隱瞞，畢竟紙包不住火，她很早就吸取過教訓了。
她以為無關緊要，卻不想向德豐會目光一沉，猛地抓住她的手腕，瞪大眼睛逼問，“你爸是不是以前在市政府行政部當過主任？”
“欸……是，是啊，怎麽了？”
向朝爵見狀作勢要站起來，隨時做好保護她的準備。
果不其然，向德豐麵目一猙，耳光就下來了。
然而最後並沒落在顧鸞清臉上，向朝爵替她擋住了，他皺眉，與向老爺子針鋒相對，“爺爺，你這是在做什麽？！”
居然在這種場合公然要打孫媳婦，也不怕傭人看笑話。
向德豐因為憤怒紅了眼，他拍桌而起，伸手示意傭人把拐杖給他。
他把柱杖往地板上戳，怒瞪向朝爵，“我絕對不允許這個女人進向家門！絕對不允許！”
顧鸞清早就猜到會是這副場景，她也知道自己說再多話都是徒勞，她除了忍受，就隻能依靠向朝爵。
向朝爵抓住她的手，與她十指相扣，她抬眸，那堅定不移的眼神讓她突然泛酸，她輕笑，選擇沉默不語。
向德豐見狀更是火大，直接抬起拐杖要打人，卻給向鹿星一把抱住了，“太爺爺，不要打我爸爸媽媽。”
“讓開！”向德豐怒吼，到底還是沒忍心把向鹿星甩開。
他抬頭，瞪著顧鸞清的臉快要火化了，“你就死了這條心吧，就算領證結了婚又怎樣，我也會讓你們離婚。”
“我不會，就算您再怎麽不情願，我都會跟她在一起，這是我的人生我自己決定。”向朝爵鐵了心要跟向德豐對著幹。
向德豐咬牙切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