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沒那麽簡單

  室內的冷空氣被浴室撲麵而來的熱浪衝淡,向朝爵從浴室走出來,不過喝杯酒的功夫,傭人就來叫他。


  “老先生讓您去他書房一趟。”


  “知道了。”向朝爵平淡地回應,然後將杯子裏的威士忌一飲而盡。


  他目光流轉,望著落地窗外的黑夜若有所思,“果然還是來了。”


  “叩叩——”向朝爵站在向老爺子書房門口,他輕輕地敲了敲門,“爺爺,是我。”


  向德豐沉聲,“進來。”


  推門而進,向德豐正在下象棋,對麵的椅子是空的。


  向朝爵頓時意會,在他的對麵坐下來,隨手拿了個子吃了他的炮。


  向德豐抬頭看他,神情複雜,隻道,“跟我說吧,你為什麽袒護顧鸞清那個小丫頭,我不認識她,但是聽你二叔說,我覺得沒那麽簡單。”


  他所認識的向朝爵可不是一個會為了道義而放棄利益的人。


  實際也確實不是。


  向朝爵與向德豐四目相對,對方銳利的眼神與其是在審視他,不如說是在跟他暗自較量。


  “您是要聽實話呢?還是聽官話?”向朝爵笑,動作上利索地拿過一個子吃了向老爺子那邊的車。


  卻不想這是入了向德豐的圈套,他出手將了向朝爵的軍,這盤棋結束。


  向德豐抬眸,“實話。”


  向朝爵皮笑肉不笑,他不緊不慢地重新擺棋,說得漫不經心,“您也知道鹿星是我找人代孕生的,而他的親生母親就是她。”


  話音剛落,向德豐就猛地站起來,抓起柱杖敲地板,“什麽?!你果真跟她不清不白!是她慫恿你幫著她的嗎?還是她憑著她是鹿星親生母親的身份來威脅你?”


  向老爺子如此激動不是沒有原因,當年向朝爵找人代孕他就強烈反對,他就怕出現這種岔子,沒想到還真給他說中了。


  向朝爵也站起來,繞過桌子走到他身旁,低頭,鄭重其事地解釋,“您誤會了,她也是最近才知道這個事實,是我自作主張要保她。”


  “你以為你是誰?!”向德豐突然暴怒,柱杖狠狠打在向朝爵腿上,他眉頭一擰,忍著那痛楚,神情倔強又帶著隱忍。


  向老爺子猛敲地板,怒斥,“給我跪下。”


  向家一直保有家法的老傳統,一旦有誰犯了錯,不管老弱病殘,都得接受家法伺候,執行者無疑是向家大當家——向德豐。


  向朝爵熟悉這感覺,他沒有反抗就跪下了,望著地板的目光透著堅毅。


  向德豐氣得開始氣喘,他轉身背對著向朝爵,威嚴的外表氣得扭曲,甚至連花白胡子也跟著顫抖。


  “我早就說過讓你不要老是做一些蠢事,你不聽,現在好了,你就是在給自己找麻煩,那個女人來路不明,如果她要拖垮你,就你這不要江山要美人的態度,豈不是輕而易舉?”


  一字一句,都把向朝爵跟顧鸞清貶到最低點。


  向朝爵咬緊牙關,他不能頂嘴,不然後果會比現在還要嚴重。


  隻有向德豐讓他說話,他才有資格開口。


  “我問你,你是不是打算一直這麽下去?即使新產品銷量不斷下滑,你也要堅持護著她?”向德豐痛心疾首,他對向朝爵的期望很高,以為這個孫子跟族裏那些紈絝子弟不一樣,結果還是讓他大失所望。


  向朝爵吞咽,喉結在脖頸上下滾動,他繃著臉,將手搭在膝頭上。


  “不會的,這隻是暫時會這樣,等過了這陣風頭就沒事了,就算我的判斷失誤,我也會采取措施去補救,不會讓向氏集團有損失。”


  話音剛落,向老爺子的拐杖就落下來了,不偏不倚地打在向朝爵的背上,發出一聲悶響。


  向朝爵沒閃躲,咬牙忍受,向德豐這一打就沒停下,又打了數下,直到他氣喘不已才不得不拿開他手中的柱杖。


  寬鬆的家居服下的身體早已是遍體鱗傷,然而向朝爵的神情始終如一,平靜得像沒有一點波瀾。


  向德豐喘著氣,指著他鼻子問,“公司的事我就不問了,現在你打算怎麽辦?難不成真要把那個來路不明的女人娶進門嗎?”


  “她不是來路不明,我確實是要娶她,鹿星需要一個母親來陪他成長,我也不認為她會是那種貪圖榮華富貴的人。”向朝爵到現在還在為顧鸞清說話,不打算屈服。


  顧鸞清一開始站在高處上,榮華富貴對她而言不過是家常便飯那麽簡單,後麵她摔了下來,洗盡鉛華後,財富於她而言不過是生存的工具。


  然而向老爺子不了解,他也不想了解,對向朝爵這番話是恨鐵不成鋼,氣得渾身發顫,“看來你還沒有醒悟!一個會為了錢幫陌生男人代孕的女人能好到哪裏去,你居然敢把她帶進向家門,你——我真是要給你氣死了!”


  向朝爵還是那個態度,“我會用時間證明我的判斷沒有錯,希望您能給我一次機會。”


  現在他們爺孫二人話不投機,多說也無益,向朝爵索性起身,主動提出要離開,“如果沒別的事我就不打擾你了。”


  “……”向老爺子側身,陰沉的臉紋絲不動。


  向朝爵就當他默認,快步離開書房,他走後,向德豐心裏還覺得窩火,把拐杖往地板狠狠一甩,“混賬東西!”


  門後,向西戎靠在牆上,叫住向朝爵,“欸,你跟爸在討論什麽?”


  他本來想來偷聽,卻不想書房隔音效果太好,他隻聽到向德豐在盛怒之下暴打向朝爵。


  向朝爵轉頭,黝黑眼眸轉到眼角,冷冷地看著向西戎,那目光足以殺人。


  向西戎一怔,自覺閉上嘴巴不再多言,而向朝爵一言不發,回頭快步往走廊深處走去。


  待到天明,向朝爵沒等向德豐下樓,就兀自開車離開向宅。


  他昨天收到醫院看護的來電,告知他向鹿星昨天因為傷口疼一直睡不著,想找他。


  向朝爵今天才有空趕去醫院,為了補償向鹿星,他讓助理去買了進口玩具給他當禮物。


  等他風風火火趕到了醫院,顧鸞清已經在病房裏坐著了,逗得向鹿星笑個不停,全然不像個病人。


  向朝爵怔住,站在門口遲遲沒有進去,直到顧鸞清不經意回頭,與他四目相對,她頓時紅了臉,連忙站起來跟他打招呼,並用手擋住發熱的耳朵,“我聽看護說鹿星不開心,就想著來陪陪他。”


  為了向鹿星,她來醫院到現在都一個小時了,還沒去看望顧源讓。


  向朝爵忍住笑意,點頭,“謝謝你。”


  “這沒什麽,反正我也是他媽媽不是嗎……”顧鸞清越說越小聲,向鹿星不明所以,伸手拉住她,“姐姐你要走了嗎?”


  顧鸞清回頭,笑著回握他的手,讓他乖乖躺下,看著他小小年紀就有了黑眼圈,襯得臉色越發蒼白,她的心也因此變得沉重。


  柳眉一皺,她強顏歡笑,“鹿星睡了我再走,你不是累了嗎?快睡吧。”


  “好。”向鹿星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好像傷口也沒那麽疼了,他的眼皮越來越重,直至閉上。


  顧鸞清小聲地給他唱童謠,哼的歌兒都不在調上,惹得向朝爵忍不住背過身偷笑。


  那細微的笑聲撩撥著顧鸞清敏感的神經,她漲紅了臉,回頭瞪他,“你笑什麽?”


  唱跑調怪不了她,她也是第一次當母親。


  “我沒笑啊。”向朝爵轉身,故作從容,揶揄她“鹿星既然都睡了,不如我們到外麵說話?還是說你想再接著唱跑調的歌把他嚇醒?”


  顧鸞清氣急敗壞,又不能拿他怎麽樣,狠狠跺一下腳,繞過他自顧自出了病房。


  到底過去還是市長千金,大小姐的脾氣還在。


  向朝爵笑著搖了搖頭,快步跟出去。


  在門外的長廊上肩並肩坐著,顧鸞清跟向朝爵有一句沒一句地聊天。


  雖然氣氛還有些尷尬,但她已經能做到跟他自在地聊天了。


  她一顰一笑,都落在向朝爵眼底,他的目光閃著堅毅,暗暗下定決心。


  向鹿星的母親必須是她。


  一陣冷風突然吹開了走廊盡頭的窗戶,凜冽寒風灌了進來,吹散了顧鸞清的長發,她扭頭,樓下普通病房的護士迎麵走過來。


  護士剛停住腳步,就臉一紅要罵人了,“顧鸞清!你怎麽搞的,到現在都沒給你爸換病號服,怎麽?還指望我們給你爸換了?”


  自從顧鸞清曝出醜聞後,加之顧源讓被傳貪汙故意逃避責任,醫院的人對顧氏越來越不待見,顧源讓在醫院受到的照顧連同樣身在普通病房的其他病人也比不上。


  顧鸞清已經習慣別人的惡言惡語,從中生出幾分淡定來,隻道,“我這就過來,謝謝你特地來找我,不過,我昨天才給我爸換個衣服,不用擔心。”


  “誰管你。”護士也是沒事找事,哪裏會認真對待。


  等護士一走,顧鸞清也該下樓了,她的笑容帶著一絲抱歉跟勉強,“對不起,讓你見笑了,我現在要去照顧我爸,有空再聊吧。”


  “好。”


  顧鸞清再三望了他幾眼,才回頭迎著冷風離開。


  向朝爵孤身一人並未在走廊呆太久,他回了病房,不想一拉開門,就看到向鹿星站在門口,搖搖晃晃的就要倒下。


  向朝爵連忙把人抱起來往病床上放,“怎麽突然跑出來了?不是說要睡覺了嗎?還是說你不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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