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因為你
顧鸞清去醫院的時候，向鹿星已經睡著了，他的睡顏很寧靜，眉頭卻緊緊皺著。
仔細看，眉眼真的跟她挺像。
眼淚模糊了顧鸞清的視線，她捂著嘴不讓自己發出聲音，坐在床邊，靜靜地看著向鹿星。
她忍不住伸手想撫平他的眉頭，卻不小心把他驚醒了。
向鹿星依舊迷迷糊糊，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床邊的顧鸞清。
他下意識張嘴要說話，卻被氧氣罩擋住了，呼吸漸漸急促，顧鸞清連忙幫他把氧氣罩給摘了。
“姐姐，你終於來了。”向鹿星蒼白地笑，眉眼中的喜悅難以掩飾。
顧鸞清別開臉偷偷抹了一把淚，然後才回過頭來，對他強顏歡笑，“嗯，讓你久等了，鹿星感覺怎麽樣？還不舒服嗎？”
“不會了，就是傷口有點疼，我想很快就會好吧。”
他看上去脆弱得不堪一擊，但眼神中的堅毅卻不輸給一個成年人。
明明隻是一個幾歲的小孩子啊……
顧鸞清心跟著揪疼，伸手摸了摸他的臉頰，“快睡吧，睡著了就不疼了。”
“好。”向鹿星對她言聽計從，還主動把氧氣罩給蓋上了。
顧鸞清望著他安靜的臉，肉嘟嘟的小臉有著這個年紀不該有的蒼白，連著唇色也泛白。
她好心疼。
不忍再看下去，顧鸞清轉身，背對著他掉眼淚，她本來想走，但向鹿星在這種情況下還是使勁全力抓著她的衣角，想要留住她。
他真的很喜歡她，即使他不知道她就是他的親生母親。
若是知道了，向鹿星會不會恨她當年的無情拋棄？會問她什麽？又是作何反應？她該怎麽回答？她該不該承認？
有太多顧慮，擋在顧鸞清麵前，讓她不能馬上開口與他相認，她到現在還在掙紮，到底她當年替向朝爵代孕是對是錯。
不過擺在眼前的，還是湧上來並且越來越強烈的睡意。
顧鸞清眼皮一沉，趴在床邊睡著了，手還小心翼翼的握著向鹿星露在被子外的蓮藕節，這能讓他睡得安心。
翌日，陰雲密布天空，擋住陽光，灰蒙蒙的天空將亮未亮。
顧鸞清醒來時，映入眼簾的就是窗外灰色的天空。
她還以為現在才淩晨幾點，便起身打算要走，她給他掖好被角，才急匆匆地轉身，與剛進來的向朝爵正麵碰上。
顧鸞清還在犯迷糊，眯著眼看人，“向先生，你怎麽會來？”
她以為是夢。
向朝爵被她呆呆的樣子給逗笑了，薄唇一勾，“看護昨晚給我打電話，所以我就過來看看情況，雖然現在已經是早上九點多了。”
“九點多？！”顧鸞清猛然醒悟，抬手看表，果不其然，她已經遲到了。
顧不得其他，她急匆匆就要走，從他身邊擦肩而過時，向朝爵拉住了她，她頓住腳步，長發甩了出去。
顧鸞清怔怔的，任散亂的頭發遮住她的視線，她不敢看他。
向朝爵抓著她的手緩緩放開，他舔了舔發幹的唇，鄭重其事地問她，“上次我問你的事，你考慮得怎麽樣了？”
話落，顧鸞清抬眸，望著他的目光複雜，不是是喜怒還是哀樂。
“我還沒想好，對不起。”顧鸞清最終還是選擇逃避，以飛快的速度一溜煙兒地消失在他麵前，高跟鞋踏在地上的聲響在走廊間回蕩，漸行漸遠。
向朝爵始終低著頭，等人走遠了，他才仰起臉，抹了一把臉，難得露出疲態。
向鹿星醒了，睜著圓溜溜的大眼睛，看上去要比昨晚有精神得多。
“爸爸，你讓姐姐考慮什麽呀？”向鹿星不假思索地問，他剛剛把他們的對話都聽進去了。
向朝爵走到床邊，笑著把他扶起來，把枕頭支起來，讓他靠在背上。
“你喜不喜歡鸞清姐姐？”向朝爵反問他。
向鹿星虛弱地笑，“喜歡。”
伸手揉了揉他有些淩亂的頭發，向朝爵也笑，眼裏疲憊卻勝過笑意，“那如果鸞清姐姐當鹿星的媽媽呢？好不好？”
這就是他讓顧鸞清考慮的事。
這個問題難倒向鹿星了，他冥思苦想，最後還是得不出答案，隻說，“我不知道，等有那一天再來想吧，但是我喜歡媽媽，也喜歡姐姐。”
就算沒見過親生母親，就算從小被她拋棄，他也不恨。
向朝爵輕笑，點了點他的鼻尖，“餓了嗎？想吃什麽？”
“什麽都可以。”
……
一大清早，顧鸞清就收到上級傳喚。
在去會議廳的路上，她跟徐主編走在一起，顧鸞清不免好奇地問，“怎麽了嘛？”
“不清楚，我在想會不會是你多次無故早退。”徐主編也不曉得，隻能猜測。
顧鸞清心裏擔憂，但又逃不掉，隻能跟著他們的腳步進會議廳。
會議廳裏一片肅靜，顧鸞清不禁繃緊神經，自覺坐在最角落，看著手邊一行人都是雜誌社的高管。
她吞咽唾沫，心跟著緊張。
一開會，總編開門見山，把顧鸞清叫起來，一本正經地問她，“顧編，你做好心理準備了嗎？”
“什麽？”顧鸞清一頭霧水。
總編笑，“你不用擔心，我是要委托你一個重要任務，最近呢我們雜誌社在攬一個重要客戶，一旦談成，將會跟我們簽下五年的訂閱約，我看你那麽厲害，不去這個工作就拜托你吧。”
原來特地開會議，還把高層都叫來，就是為了來給顧鸞清施壓，不讓她有反駁的機會。
顧鸞清無奈，隻能應承下來。
會議一結束，徐主編叫上她一起走，“你知道總編今天為何這麽大動幹戈嗎？”
“不清楚。”顧鸞清到現在還沒想明白。
徐主編歎了口氣，攬過她肩膀，邊走邊說，“這個客戶就是晏氏集團，而你要跟客戶談合作，就必須去公司親自麵見晏城懷。”
她話音剛落，顧鸞清已經石化在原地。
徐主編晃了晃，“鸞清？”
顧鸞清被喚醒，她猛地瞪大眼睛，轉頭就要回去找總編理論，“不行，我現在不想見晏城懷。”
何況如果讓晏城懷知道由她負責這件事，他肯定會刁難她。
顧鸞清沒走兩步，就給徐主編拉了回來，“你別找總編了，沒用的，他也是迫於無奈，是晏城懷要求要你來負責這個項目，不然他不會簽約。”
總編不可能為了顧鸞清一個人就丟掉這麽大的一個單子。
顧鸞清躁動的心終於平靜下來，但也冷得徹骨。
她冷笑，神情呆滯，“我就知道晏城懷不會放過我。”
“我們見招拆招吧，總編隻是讓你試試，也沒強求。”
話雖如此，總編說的隻是客氣話，要真搞砸了，他還不扒了顧鸞清的皮。
顧鸞清進退維穀，徐主編勸的也確實有道理，她沒有理由拒絕。
“啪——”將文件摔在桌子上，顧鸞清往辦公椅一坐，氣得對著電腦發火，“居然要我犧牲掉工作時間，現在就去找晏城懷，開什麽玩笑。”
雜誌社都知道顧鸞清現在忙於向氏集團新產品推廣一事，工作的百分之九十的時間都用來處理這些事。
她原來打算忙完了這一陣，誰知道卻被總編要求即刻去。
顧鸞清借口回來補個妝，才得以回辦公室喘口氣。
然而她到底還是得去。
顧鸞清補了口紅，蓋子都沒蓋上，手摁在桌上猛地一起身，揚長而去。
晏城懷一早就等在公司，他一出現就麵帶笑容，引來不少迷妹瘋狂，也讓不少人不寒而栗。
要知道晏城懷這麽笑的時候，往往是他要實施報複性行動的時候。
他在辦公室等著，秘書過來送咖啡，見他心情似乎不錯，忍不住笑，“晏總最近有什麽喜事嗎？”
“沒有。”晏城懷立馬收斂笑容，咳了兩聲，又嚴肅起來。
他讓秘書再準備一杯咖啡，並讓她通知樓下會議廳附近部門的下屬，去給在會議廳裏待著的記者端茶送水。
“務必給我伺候好了。”
“是。”
顧鸞清一來，迎接她的就是來自四麵八方的議論。
全天下都知道她跟晏城懷離婚一事，對她的關注度不亞於對公司總裁。
顧鸞清遭受的白眼不少，她已經習慣了，直接無視，快步進了電梯。
說不在意，那是騙人的。
晏城懷的辦公室設在樓層走廊的最頂端，一路走過去，無論是裝潢跟設計都是他喜歡的陰沉風格。
顧鸞清突然有種不詳的預感，但還是敲了門。
“進來。”
推門進去，晏城懷靠在桌前，兩手張開放在邊上。
他笑得張狂，“歡迎你來。”
“謝謝。”顧鸞清麵無表情地回應，然後在沙發上坐下，她反複提醒自己，她是為了工作而來，不能搞砸了。
咖啡一早就在準備好放在茶幾上，晏城懷走過來，在她對麵坐下，他伸手抹了杯子一下，顧鸞清立刻提高警惕，端起咖啡杯的手又把它放下。
“怎麽不喝？”他明知故問。
顧鸞清假笑，“談正事要緊。”二話不說就把文件都拿出來，以及商業雜誌樣刊。
在來之前顧鸞清想了很多可能發生的場景，但沒想到晏城懷會那麽大方，伸手示意，“你先介紹一下吧。”
說罷，他端起咖啡輕啜一口，以擋住嘴角陰冷的笑。
顧鸞清心裏持懷疑態度，為了能回去交差，她還是認真地給雜誌做了詳細介紹。
顧鸞清說得口幹舌燥，卻沒想到等來的隻是他輕蔑的笑，還有一句冷漠的話。
“因為你，我一點都不想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