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天涯淪落人
楚父在旁邊靜靜吃著，這個時候也開了口道：“我看也不嚴重嘛！這樣子不是白白耽誤了一天沒有工作，要扣工資的吧？工資多，那麽相對來說扣得也多吧？”
這樣能的分析讓楚檸渾身一個冷顫，明明自己是一個應當被理解的病人啊！明明這是食物中毒啊！沒有想到在他們的眼裏還抵不過一天的工資重要。
“檸檸，不是我說，有時候不要太嬌縱了，我跟你媽那個年代，生著病發著高燒也是要下田裏幹農活的，你媽就算是懷著你七個月的時候也沒有歇著，因為一歇下來就沒有吃的啊！你這生個病去一趟醫院又花了不少錢吧？照我說還是因為平日裏空調吹多了，身體素質差了……”
不知道要接什麽話，楚檸隻覺得飯菜梗在喉嚨裏麵上不能上，下不能下，實在有些難受。
楚母歎了一口氣打斷，“檸檸，你不要聽你爸的話，他就是這麽一個刀子嘴，你生病歸生病，也是要看的，看病的錢倒是沒有什麽，隻是……”
母親說話的時候吞吞吐吐，好像有什麽難言之隱。
“哎呀，實話說了吧！這次我們過來，不僅僅是想要看看你，你看你之前還給方家的三十萬那麽容易就拿出來了，再接濟一下家裏應該沒有什麽問題吧？拆遷之後的新房子，總得要裝修，但是上次你也知道了，我們兩個手裏沒有積蓄，你弟弟又還小，哪裏靠得住，你是老大，又有能耐，一聽說你在皇天，周圍的人可羨慕了，你真是給我們長臉。”
楚檸到這個時候才恍然大悟，原來一切的問題又糾結到了一個“錢”字上麵，她還真的以為父母是單純為了看她一眼，了解近況才突然造訪這裏。
心裏有一股酸意泛起，楚檸盡量讓自己保持鎮定，“爸，媽，你們知道那三十萬隻是一次重要稿件設計的獎金嗎？並不是我的工資啊！”
“那你就多畫幾幅，再爭取一點不行嗎？我看你們畫那些東西應該也用不來了多長時間，怕是你自己不願意吧？”
楚檸沒有想到父親會這麽講，實在可氣，於是放下碗筷站了起來，一臉正經，“爸，媽，你們以為設計師這口飯很好吃嗎？並不是有一張紙一支筆一台電腦就可以來錢的，需要靈感，還要運氣。”
“你這是在跟我抬杠？”楚父有些不悅，一雙眼睛習慣性泛著不講道理的威嚴跟自我，“我們的確是不懂設計，但你就直說了吧？家裏裝修能出多少？”
楚檸有些生氣，“為什麽這要求總是跟我提呢？你們不是說了那房子將來是給弟弟準備的？我之前出的錢難道都是白出的？如果是你們兩位的事情，我絕對會二話不說地去解決，就算沒有錢，借錢也要解決，可是你們有沒有想過，弟弟都多大了啊！難道要一直這麽下去嗎？這樣子才是嬌慣！”
“我就說不用來你非要來，她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上次要用騙人的伎倆才能夠把她叫回家，現在可好！”
楚母一邊埋怨著丈夫，一邊扔了筷子，滿臉不高興。
“哼，你弟弟可是你一個人的親弟弟，跟你從小一起長到大，現在不是還沒有正式工作嗎？你作為姐姐幫襯一下不是理所當然的？裝修也用不了多少錢，我就不信你拿不出來。”楚父的聲音低沉嚴肅，眼眸也透著幽深黯淡。
“我並不覺得這是理所當然。”楚檸不打算退讓，這完全就是無理的要求，她幾乎是正氣凜然毫不畏懼。
父親猛然站起來要抬手，卻被楚母攔下了。
“檸檸，最後問你一次，你真的不願意出錢？”
“不願意。”
“你放開我！我今天非要打這個不懂孝順的白眼狼！不過就是問你要個裝修費，在這裏跟我裝什麽？我跟你媽累死累活把你拉扯大，供你讀書，到頭來就得個這樣的下場？真是我楚家的不幸啊！”
對於父親的過激行為，楚檸有些煩躁，本來就因為生病還留有頭痛的症狀，現在是更加嚴重了。
她不想再爭吵，決定回房間躲避一下。
“檸檸，你就這麽走了？你爸說的話的確有點過分了，但也不是沒有道理啊！我們這麽辛苦養你，你就連裝修費都不願意出？果然是女大不中留？”
母親的話還在不斷地鑽入耳朵裏，關上門的刹那外麵的分貝似乎達到了頂峰，楚檸摔在床上，忍不住紅了眼眶。
一整個下午，到晚上吃飯，楚檸都沒有怎麽和父母說話，楚父楚母皆是一副看窮凶極惡的罪犯的表情來看自己的女兒，楚檸就算是去上廁所的間隙，也能夠從客廳的某個角落感受到一股冰冷且尖銳的涼意。
算了，就這樣吧！楚檸並不是想要用這樣冷戰的方式來解決問題，但是這兩天，自己真的很累了，分明是拖著一個病體，還要被逼迫做自己不想做的決定，而且，並不是自己分內的事情。
這麽久以來，楚檸都謹慎小心地去扮演一個乖孩子的形象，什麽東西都讓給弟弟，父親的話不能質疑辯駁，去考一個好大學，早點結婚，多的錢支助家裏。
但是現在，楚檸越來越覺得，家裏完全就像是一個填不滿的無底洞，兩個親人索求無度，而且也不知道他們究竟把錢花在了哪裏。
弟弟已經是成年人，可大家還是把他當做心肝寶貝一樣捧在手裏，明明是可以自給自足甚至養家糊口的年紀，還保持著一種要人來照顧的態度，這樣下去才可能會教育出一個白眼狼吧？然而父母卻不這麽想。
真是一次難以言表的家庭聚會，躺在床上的楚檸久久不能入眠，她不禁想起了之前在醫院跟江允賢說過的那些話，的確是距離產生美，她現在一點兒也不願意見到父母兩個人。
第二天一早，楚檸被一些奇怪又吵人的聲音吸引來到客廳。
隻見父親和母親兩個人正在打包行李，兩個人不知道從哪裏拿來的超大袋子，在裝那個掃地機器人，還有廚房裏的多功能電飯煲等等。
“哦，你起來了？”
楚母注意到女兒，手中的動作暫時停了下來，站起來扶一扶自己的腰，一臉辛苦。
“我看，你大概也不太喜歡我們一直在這裏待下去，我跟你爸是帶著讓你幫忙出裝修錢的心情過來，既然你不願意，我們也不好多說，就如了你的願回去得了，免得在這裏看你的臉色。”
這個時候楚父在旁邊恨恨地發出一個冷哼，“講那麽多幹什麽？這還沒有出嫁呢，連家裏都要丟棄了，之後要怎麽做還不知道，養個女兒真是白搭！趕緊收拾好東西回去吧！我也懶得多待一會兒。”
“是了。檸檸，你這麽多東西反正也用不了，錢不出，這點家用電器是可以支助的吧！反正我說你一個人用是浪費，我們就拿回去了，大的搬不了的以後再說吧！你也好好想想我們的話，不要太意氣用事了，這不好。”
楚母一邊說著，一邊用力去提那個袋子，幾乎出於齜牙咧嘴的狀態，楚檸看到她的手上都冒起了青筋，毫不誇張。
“你一個女人在這裏逞什麽能？放在地上讓我來提！”楚父一邊演示著自己的高分貝，一邊走過去將楚母擠走，有些吃力又假裝瀟灑地將邁著大步伐往外走。
就這樣，楚檸看著兩個人漸行漸遠又有些笨重的背影，再回顧一下變空了一點的客廳廚房，有些無語。
沒辦法，出於孝心和良心，楚檸還是將他們送到了公交車上，雖然一路的氛圍有些奇怪。
還是去上班吧！
楚檸仰著頭長籲一口氣，總算是變得清淨了，實在難得。
走在路上的時候，楚檸覺得看周圍的風景都開闊舒坦了許多，但事實上所有的一切同往常也沒有太多的不同，隻是自己的心境沒有那麽大的壓力，瞬間像是踩在棉花上，輕鬆而且自在。
“楚檸！是你嗎？”
一個似乎熟悉又不熟悉的聲音鑽入耳朵，讓楚檸下意識回頭觀望。
沈涵曦？楚檸有些驚訝，今天的沈涵曦看起來和往常有些不同，但是這樣一眼望過去，又說不出來究竟是哪裏不同。
“真沒想到，會在這裏碰到你。哦，好像也不奇怪，畢竟你在皇天上班嗎？皇天就在附近。”
楚檸更加迷惑不解，今天的沈涵曦是真的很奇怪！
“你不要用這樣的眼神看著我，我不是來跟你吵架的，畢竟也沒有什麽吵架的理由，我跟你……是一樣的天涯淪落人！”沈涵曦說著，聲音開始哽咽，眼睛裏快速淌下淚來，這情形實在讓楚檸一頭霧水。
以往所見的沈涵曦，不是對自己一臉嫌棄，就是言語裏麵透著攻擊，但是現在，她整個人身上卻散發著一種弱弱的氣場，似乎，沒有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