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我攬星河
此時正是午後。
江南宴樓層氛圍寂靜, 樓下音樂噴泉安靜矗立，水麵輕微浮動，浮光躍金。
喬西寧一顆心, 跟著波動的漣漪，也輕輕地顫動了下。
一抹紅暈悄悄爬上了耳朵。
“什麽嘛。”
喬西寧和他鬧, 可唇角早就不自覺往上翹：“我是讓你說有點兒想我，你怎麽就說那樣的話。”
他說很想。
比起她的有點兒, 還要再重一點的程度。
心裏頭，原本整齊擺放的一罐蜜，登時就被打翻了。
溢出甜滋滋的味道。
“你現在在片場嗎？”喬西寧問。
林述那邊沒有一點動靜聲, 連方竟的高聲喇叭都沒有，安靜得不像是喬西寧熟悉的片場環境。
林述嗯了聲：“找了個地方和你說話。”
周圍的聲音太吵，就會蓋過喬西寧的聲音。
接到喬西寧電話的時候, 他下意識找了個安靜的地方, 能清晰完整地聽到她的聲音。
“在做什麽？”林述問。
“到江南宴了, 準備吃飯了。”
喬西寧伸出手指，蹭了蹭麵前的牆體, 一指尖的白色牆灰。
她突然反應過來, 這好像是林述把她抵在牆上, 咬傷了她脖頸的那麵牆。
也是他們，後麵接吻的那麵牆。
“……”
喬西寧訕訕地收回手，抬手摸了下滾燙薄軟的耳垂, 輕聲道：“他們都在包廂等我，我特地出來和你打電話的。”
在林述麵前，喬西寧的嘴巴向來沒個把，想到什麽說什麽，最喜歡你了想你了這樣的話隨口就說, 毫無顧忌的。
但當著朋友的麵，對林述說這樣的話。怎麽想，都有點兒羞恥。
怕自己一和林述打電話，撒嬌的話會不自覺脫口而出，喬西寧才特地跑出來打的這個電話。
“餓了嗎？”他問。
喬西寧一怔。
她說這句話，是奔著想讓林述感動的。
看看！
為了和你說話！！
我有多麽地見色忘友！！！
你和他們任何一個人都不一樣。
誰知道，林述不走尋常路啊。
喬西寧反應慢了半拍，誠實開口：“有一點。”
頭等艙的飛機餐賣相還行，但都不是喬西寧喜歡的，加上顧簡發消息過來，讓她留點兒肚子一起聚餐，喬西寧在飛機上也就沒吃上午餐。
現在林述這樣一問，她才覺得自己是有點兒餓了。
林述言簡意賅：“進去吃飯。”
“……”
喬西寧唔了一聲，有些難以置信：“你認真的？”
她想和林述多說會話，結果林述他……
居然這麽的不解風情！把她趕回包廂！！
他的聲音有些淡：“不是餓了？”
語音語調還是林述慣有的冷淡，但喬西寧還是從這句話裏，品出了那麽點兒溫柔。
“你是不是，”她慢吞吞地，又帶上了點猜出他心思的自得，唇角上揚，“怕我肚子餓啊？”
林述也不遮掩，沒有猶豫的嗯了聲。
“西寧。”
樂向晚在包廂裏一直沒見喬西寧進來，出來找人了：“你站在這裏幹嘛呢，不進來？”
喬西寧扭頭，抬手指了指自己的手機，“打電話。”
“和林述？”
“……”
喬西寧詫異地盯著她。
不是，她特地跑出來才給林述打的電話的，怎麽還看出來了是林述啊。
進包廂前，樂向晚忍不住笑她：“西寧，你唇角都快咧到耳邊了。”
“……嗯？”
喬西寧一怔，抬手摸上了唇角。
弧度上翹。
但……
“你太誇張了。”喬西寧吐槽了一句，看人進去了，又背過身繼續和林述講電話，“林述，你剛剛沒聽到吧？”
和林述講電話笑得跟個二百五似的。
喬西寧絕不承認。
他輕輕地嗯了聲。
也沒明說，到底是聽到了，還是沒聽到。
喬西寧沒在這個問題上多問，一筆帶過：“那我進去吃飯了。”
話音一落，她又補充：“你也趕緊去吃飯。”
—
喬西寧一進包廂，立馬遭到了三師會審。
樂向晚：“我那天給你打電話，你不還說還沒考慮好嗎？現在是什麽情況了？重新在一起了？”
顧簡：“我說你哪來的男朋友呢？當初不是說不後悔分手嗎？看不出來啊，大小姐居然也會吃回頭草了？”
方新雨一臉狀況外：“你們在說什麽？西寧的男朋友怎麽了嗎？”
喬西寧看了他們一眼，笑眯眯地宣布：“對的，我和林述重新在一起了。”
一陣沉默。
方新雨先打破了寂靜，小心翼翼的：“西寧，你說的林述，是雙木林，陳述的述，娛樂圈的那個林述嗎？”
喬西寧看了過去，“對，怎麽了嗎？”
“啊啊啊啊……”對顧簡強橫對外靦腆的方新雨突然爆發一陣短促的尖叫，而後追著喬西寧問:“你真的和林述在一起了？”
喬西寧怔怔的：“對啊，怎麽——”
話還沒說完，手就被人抓住了。
“嗚嗚嗚嗚我好稀罕他，你能不能幫我要張簽名照什麽的，要那種有腹肌的——”
方新雨一頓，看了喬西寧一眼，眼神乞求：“你要是介意的話，可以不要有腹肌的，生活照也行嗚嗚嗚嗚……”
接下去五分鍾，喬西寧聽方新雨全方位講述——她作為電影粉絲對林述的喜歡。
“啊啊啊他演《危險關係》的時候我就好喜歡他。天啊，怎麽會有這樣的人，喜歡的人失手殺了人，不僅幫她全方麵掃清痕跡和頂替入獄，還幫她把未來和後路都鋪好了。結果最後，居然隻能在監獄裏祝對方新婚快樂？！”
“那個女主不就是小時候給他一杯水嗎？還為他做過什麽了？憑什麽‘她光是存在，就是他的救贖？’，還為了這個該死的救贖共有犯罪，付出所有。”
“這樣的人，他就應該有個好結局的！我真的心疼死了，那部電影，我每看一次我就哭得稀裏嘩啦的……林述他演得太好了……”
喬西寧一邊聽，一邊忍不住想她說的話。
林述好像，除了第一部 小成本網劇，後麵走的都是大熒幕。
方新雨說的那部電影，喬西寧沒有看過。
但從偶爾刷到的新聞消息，也知道電影的重要看點，其實在於林述作為頂替犯和警察之間的追蹤較量。
正義最終都是要戰勝邪惡的。
而女孩子嘛，總是會先深挖故事背後的情感，再自我代入。
林述的長相，其實完全可以接一些偶像劇和偶像電影。
不用說話，隻是單單往那一站，就能迷倒不少人。用網上不少營銷號的話來說——衝著這個神顏買張電影票，票房輕輕鬆鬆躍入“億元俱樂部”。
但他偏不。
接的全是犯罪題材和現實向電影。
偶爾幾部幼年經曆特別慘的，和小演員之間的對換銜接也特別到位，情緒渲染極強。
在電影上映期間，經常哭倒一片網友和粉絲。
【林述絕了！！真的！！！他演得都讓我覺得這是他小時候的經曆】
【天啊這神仙演技，哥哥一起走花路吧】
【就小聲問一句，特別小聲，林述小時候，沒受虐待吧？？？】
【怎麽可能啊！絕對不可能！！哥哥那麽好，誰特麽的有病虐待他？】
……
或許是連續幾部人生悲慘的電影太深入人心了，以至於林述的粉絲如蝗蟲過境一樣，強勢掃蕩所有意圖碰瓷和拉郎配的女明星。
【林述一部一部電影爬上來的。怎麽，他的血就這麽好吸嗎？】
【真的球球了別帶林述了，在深山老林拍戲呢，林述啥都不知道】
【恰爛錢的營銷號能不能別cue大帥哥？】
【我知道了，不帶林述你沒熱度】
除了路人粉和顏粉，其他粉絲大部分就一心理——
想和林述傳緋聞，可以。
想和林述談戀愛，也可以。
但你先看看，自己夠不夠格。
“喂。”
顧簡的聲音將喬西寧從思緒裏拉了出來。
喬西寧尋著聲音抬眼，就見顧簡臉色臭臭地看著方新雨：“你老公還沒死呢。”
靠。
他突然就能體會每次，他待在喬西寧旁邊時，林述盯得他心裏發毛的那個眼神了。
隻不過現在，變成了他看林述。
“確定了？”
在方新雨過去哄顧簡的時候，樂向晚問道。
“當然，”喬西寧下巴微抬，一點也不內斂，“我可是要和他結婚的。”
樂向晚有一瞬間的驚訝，轉瞬即逝。
對於喬西寧和林述的複合，她沒有什麽特別大的意外，但結婚。
真的是大大出乎她意料之外了。
“你爸爸那邊……”
樂向晚斟酌著用詞，不知道該怎麽說出口。
他們這樣的家庭，愛不愛喜歡不喜歡已經都不太重要。
找到一個門當戶對又合乎心意的，太少了。多的是商業聯姻表麵夫妻。
“沒事，”喬西寧一點也不在意，“我找了個男朋友，我爸估計心裏偷樂了。”
她可沒忘，回國後回家的那次詢問，還有她爸爸準備的相親。
目的可不就在於幫她找個男朋友。
樂向晚點頭，頓了一下又說：“就我上次和你說過的沈家，他們好像一直在找林述，商量著讓他回去。”
喬西寧皺眉，突然就想起林述在酒店說的那句話——
“這麽多年，我一個人也過來了。”
心突然就蟄了一下。
喬西寧自然懂樂向晚想說的話。
隻要林述答應回沈家，那麽，所有的問題就都不是問題。
喬西寧托腮，眼睛亮亮的：“我喜歡他，才不管他是誰。”
“別說他是個三金影帝，就算是個十八線。隻要我想嫁，我就有辦法嫁給他。”
喜歡一個人，就隻是簡簡單單地喜歡他。
無關錢財，地位，人生際遇。
隻是單純的，喜歡他。
說實話，喬西寧怎麽也想不到。
有一天，她居然會說出這種酸溜溜的話來。
唉。
可惜林述沒能聽到。
錯過了她一次掏心掏肺的表白。
“好啦，別想那麽多，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清楚的。”
明明顧簡和方新雨才是請客的，卻是喬西寧招呼著他們：“趕緊的，待會不是還要去試禮服嗎？”
“你才剛下飛機呢，不先去休息嗎？”
方新雨說：“婚禮還有幾天呢，試禮服不著急的。”
“沒事，”喬西寧擺手，“試完再休息也是一樣的。”
在收到顧簡消息的那天，她雖然和林述說了那樣的話，但心裏麵對顧簡和方新雨，還是有些過意不去的。
後來，她軟磨硬泡的，和林述達成了共識。
“林述，你是不是吃醋了？不想我穿露肩禮服？”
“嗯。”
“哎呀，你別看它這個禮服是露肩的，就和我穿吊帶一樣差不多的。”
林述沒說話。
“我穿吊帶你都沒說什麽，怎麽穿個露肩禮服你就有意見了？”
還是沒說話。
“不然，我試禮服的時候拍幾張照片給你看看唄。”
“……”
喬西寧突然靈光一閃，福至心靈：“然後你就當做我是穿給你看的，你就看我漂不漂亮。”
喬西寧了解林述。
他雖然沒什麽安全感，會在手機上動手腳，但卻不是那種管天管地管衣服管空氣的人。
唯一在意的。
可能就是她的出發點。
果不其然。
這句話出來後，林述壓著的眉目稍微放鬆了些。
喬西寧就這樣的，和他達成了共識。
用餐結束後。
喬西寧便由樂向晚載著過去婚紗店。
方新雨的新娘服和喬西寧那套禮服擺在了一起。
顧簡那天發來的照片，都是套在模特上的。
和喬西寧上身後，還是有些具體差別的。
比如她選得這件紫色的露肩禮服。
穿在身上，天鵝頸修長又雪白，直角肩，胸線精致，細腰明顯，誘人的弧度若隱若現。
喬西寧有些不滿意，一直往上提了提。
手一鬆，自動地往下掉，正好抵在凹凸有致的地方。
“沒辦法，”樂向晚在旁邊笑，“身材太好了。”
喬西寧撫額。
“換一套。”喬西寧都不想發給林述看了，直接說道。
最後選定了一套紫色V領的禮服。
差不過呈現一樣的效果，但至少不會那麽勾人。
“這條裙子，”喬西寧朝候在一旁的設計師吩咐道，“在v領那塊做一個淡紫色的內層。”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身材的原因，別人穿在身上妥妥良家婦女突變性感風，她是妖豔賤貨風。
喬西寧說什麽，也不會當著林述的麵，直接穿成那樣，在眾人的眼皮子底下晃來晃去。
一旁的設計師記錄了下喬西寧提的要求。
喬西寧邊說，邊給林述發消息。
發的是一張照片。
她剛剛拍的，穿著v領禮服的照片。
喬西寧:【我沒穿那條露肩的，換了條v領的】
喬西寧:【怎麽樣，好看嗎】
喬西寧將裙子遞給服務人員，走出去和其他人匯合，邊等待林述的消息。
結果他打電話過來了。
“喂，”喬西寧立馬接起來，“你怎麽突然打電話過來了。”
“正好休息。”
喬西寧笑了:“你一休息就給我打電話啊。”
真的是，都讓她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林述答非所問:“試好了”
喬西寧嗯了聲，問他:“你還沒回答我發給你的消息呢，我穿起來好不好看？”
林述沒有猶豫:“好看。”
“……”喬西寧眉眼亮晶晶的，“你就知道說我好看。”
喬西寧腳步頓在原地，靠著身後的牆。
穿堂風經過，帶上了點涼意，喬西寧整個人由內到外的，卻是暖洋洋的。
因為他的一句話。
“對了，”喬西寧似不經意地開口，“方新雨是你的粉絲，可喜歡你了。”
怕林述忘了，她補充:“就是顧簡他老婆，說從你那部《危險關係》就很喜歡你了。”
林述嗯了聲。
像是在聽，又好像完全沒有上心。
“你就沒有，”喬西寧慢吞吞地表示，“什麽想說的話嗎？”
外麵大片金絲光線，不動聲色地從落地玻璃窗撒入。
空氣靜悄悄的，林述那邊也是。
隻能聽到彼此清晰的呼吸聲。
不知道過去多久。
她聽到他平靜低沉的嗓音。
“我隻喜歡你。”
喬西寧心跳頓時慢了一個半拍。
登時就想到了，她在他手機裏發現的那張卡片。
林述隻喜歡喬西寧。
201x年11月27日——世界末日。
她哼哼，眉角眼梢都是甜蜜:“說這樣的話，你也不害臊。”
好像忘了，自己前不久，才對著三個人篤定了自己會嫁給林述。
電話聲音突然嘈雜，似乎是有人在叫林述。
喬西寧先開口:“你去忙吧，我正好去找他們。”
林述嗯了聲:“到家了和我說一聲。”
“好。”
接下來的這幾天。
喬西寧又狠狠地體會了一把思念的滋味。
婚禮的時間沒到。
林述也沒過來。
她離開後，他好像更忙了，經常電話打著打著，就被人叫走了。
要不是婚禮的時間就快到了，喬西寧都想飛過去找他了。
反正距離也近。
就怕會害他分心，影響他工作。
婚禮的前一天。
喬西寧剛從珠寶店裏出來，打算開車回自己的小公寓。
十四號，是每個月既定的情人節。
街上有不少來來往往親密無間的情侶。
喬西寧頓時更想林述了。
反正回去也是一個人。
她收起手上的鑰匙，放進包裏，轉身離開了停車場。
公寓距離商場不遠，她打算走回去。
正好消磨時間。
走了幾步，剛走到商場門口。喬西寧忍不住就給林述打了電話過去。
他應該是在休息，很快就接通了電話。
“林述，”喬西寧問他，“明天就是婚禮了，你打算什麽時候回來啊？”
林述還沒說話，喬西寧又亟不可待地開口:“你要做明早的班機過來嗎，參加婚禮又參加之後的晚宴，不會很累嗎？”
他那邊喧鬧聲明顯，似乎還有煙花爆裂的聲音。
好熱鬧的樣子。
對比自己的冷冷清清，喬西寧不由得抽了抽鼻子:“你怎麽，就不是今晚回來呢？”
她從前，從沒感受過孤獨的滋味。
可現在，沒和林述待在一起的每分每秒，對她來說都很孤獨。
“怎麽了？”他低聲問。
背景音明顯，將他的聲音拉扯得模糊。
砰砰砰——
喬西寧抬頭，看了眼天上一瞬間綻放的煙花。
火光將她明亮的瞳孔照得更亮了。
卻遮不住眼底的失落。
“我好像，”喬西寧一頓，“又有點兒想你了。”
如果你，現在能，出現在我身邊，就好了。
喬西寧沒把心裏的這句話說出來。
她覺得太不現實了。
林述過來的第一時間就會告訴她了。
現在沒有動靜，肯定是還待在A市。
就連煙花燃放的聲音，都不在同一條頻率上的。
風聲呼嘯而過，夾雜著隱隱約約的談話聲。
“今天情人節啊，有部新上的電影誒，我們去看吧。”
“好，都聽你的。”
身後情侶的交談聲，與林述電話裏的聲音，同步地傳入耳裏。
喬西寧往前的腳步猛地一頓。
林述的聲音，清清楚楚地從電話裏、以及身後傳來。
“回頭。”
“什麽？”
喬西寧覺得身體和意識，都有些不像自己的了。
她剛剛就隻是想想而已。
怎麽可能下一秒，林述真的出現在她身邊了。
“你回頭。”
他重複，無奈又溫柔。
喬西寧的脖頸僵硬一動，而後猛地轉身。
麵上還殘留著難以置信的情緒。
身後不過五步距離。
林述手機舉在耳邊，靜靜地和她對視。
光和影極速掠過，慢慢模糊。
滿世界隻剩下，林述看著她時，眼底淺淡的笑意。
眉眼冷淡，卻又溫柔。
手機仍是舉著的。
她聽到手機裏傳來他清晰無比的聲音。
像是對現在的她說，又像是跨過經久的時光，對幾年前的她說。
“你回頭。”
“我一直在你身後。”
作者有話要說：更進一步，在你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