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既然已經獲知了那位少年神明的下落, 他們要做的就是找到那位神明,拜托他的神器為大和守安定實施拔禊。


  太宰治根據白蘭所提供的情報,來到這個時代的現世。


  落腳點是比橫濱還要繁華現代化的都市的樓頂上。


  太宰治深吸一口清新中透著些微寒冷的空氣,感歎這真是一個墜落的好地點。


  年輕的審神者站在沒有防護欄的樓頂邊緣, 從大衣兜裏摸出白蘭臨行前塞給他的一張名片, 這玩意兒他見過不少, 武裝偵探社同樣也印發了一些, 畢竟他們也是要吃飯的。巴掌大的小卡片上標示姓名及其所屬組織的聯係方式和主要業務,可是如此清新別致的名片他還是頭一回見。


  卡片正中間是姓名“夜鬥”和電話號碼與一個金色小皇冠,底端一行蠅頭小字寫著[幫您解決一切煩惱]。對於神明來說, 這的確不算誇大其詞。太宰治比較在意的是, 書寫在這張名片上的內容, 竟然是手寫的。


  到底是有多無聊才會不厭其煩地一張張手寫名片啊?難道是從戰國時代存活到現在的夜卜, 不, 如今應該稱之為夜鬥的神明, 不適應現代化的生活方式?

  不過名片上的業務內容倒是為他們此次的行程提供了極大的便利, [幫您解決一切煩惱]。太宰治一開始的確沒有十足的把握說服夜鬥幫忙, 畢竟拔禊可不是修馬桶、扶老太太過馬路這種小事,弄不好可是會影響到自己的神器的。


  嗯……酷炫狂霸拽的神明大人怎麽會去修馬桶?那畫麵簡直是光想想都覺得匪夷所思, 這就好比大權在握的黑手黨首領是一個頹廢癡漢的中年蘿莉控一樣。


  好吧, 森先生確實是這樣的, 這種反差一點都不萌。


  太宰治搖搖頭, 止住了自己天馬行空的思維, 不管怎麽說, 上天總是眷顧於他的。


  他拿出手機,對著名片上的號碼撥了過去。


  “嘟嘟……”電話很快被接通,“你好, 感謝您的惠顧,我就是多快好省安全安心送貨上門的夜鬥,請問您有什麽委托呢?”


  那道聲音太過充滿活力、熱情洋溢,連著偵查能力極佳的付喪神都聽得一清二楚。


  “咳咳,確實是有一件事需要委托,具體的情況見麵再與你細說。”太宰治沉默了一瞬,麵色不變:“對,我在市中心百貨大樓的天台上。你已經到了嗎?在樓下的花壇旁?好的,我看看。”


  太宰治合上手機,在付喪神心驚膽顫地注視中又上前了半步,探頭向下張望。


  “喂~喂~”玫瑰盛開的花壇附近,站著一高一矮的兩個少年。其中一名黑色運動服、係著破舊白色圍巾的少年興高采烈地向太宰治揮手,高喊:“你就是委托人嗎?小心點呐,快要掉下來了。你等著,我們馬上就過去找你。”


  太宰治雙手擴在嘴邊,鳶尾色的眼中溢滿了歡快的氣息,“不用那麽麻煩,我下去找你們吧!”


  夜鬥仰頭望著已經背過去的、隱隱有些熟悉的沙茶色背影,不確定道:“嗯,這也可以啦!不過你要怎麽下來?我記得一周前有個失戀的女高中生在這跳樓,所以通往樓頂天台的門已經封了……”至於夜鬥為什麽知道的這麽清楚,當然是因為他救了那名高中生並且斬殺了擾亂她心神的妖物。


  等等,那門都被封了,這人是怎麽上去的呢?


  夜鬥還來不及細想,便看見背過身的太宰治張開雙臂,向後退了一步。


  沒有片刻挽留地墜落。


  “主人!”


  條件反射中追隨太宰治一躍而下的還有太宰治此行帶來的,唯一能打的加州清光。


  遭了,難道那妖物沒有斬殺幹淨?夜鬥心叫不好,動作卻不帶絲毫停頓,“雪器!”他呼喚身後黃發少年名字。


  “是!”雪音趕忙應了一聲,精光一閃,夜鬥原本空蕩蕩的雙手出現了一把太刀和一把脅差。


  他借力蹬了一腳牆壁,幾個飛蹬極速向上跳去,馬上就要接住太宰治時,夜鬥叫了聲不好,他兩手都拿著武器,該如何接人啊?


  一陣刺耳的聲音響起,兵刃與樓板瓷磚因巨大的摩擦產生火花,加州清光倚靠在光滑的牆上,一手抓著深深插在牆壁中的刀,另一隻手緊緊地抓住茶色風衣的長擺。


  太宰治晃了晃身子,無所謂地吐槽了句:“清光,你想勒死我嗎?”


  加州清光繃著臉回答:“主人,請您稍微忍耐一下。”突如其來的驚嚇讓他滿身冷汗,那一小片布料在他滑膩的手中越來越少,另一個手得抓住劍柄,沒有辦法騰出來。


  掛在半空中的加州清光顯然並不好受,一把刀撐不住兩個人的重量,刀刃慢慢從水泥縫隙中鬆落,就要掉下去了。


  即使已經掉了一半,這個高度也還是會死人的。


  “感謝你為我爭取到了足夠的時間。”


  在兩人掉落的前一刹,放開手中神器的夜鬥接住了他們,幾個跳躍後再次回到樓頂的天台上。


  “呦,太宰,你回來了。”蹲坐在太宰治墜落前的地方眯眼曬太陽的江戶川亂步懶洋洋地同他們打招呼,好像剛才太宰治做的不是跳樓而是出去買菜一樣平常。


  太宰治默契地同他點點頭:“嗯,我回來了。”


  “等等!你剛才不是受到彼岸妖物影響自殺的?”夜鬥轉了一圈沒有發現一點點妖物的影子,終於恍然大悟。


  太宰治奇怪地看了夜鬥一眼:“不是啊,我不是說了要下去找你嗎?”


  夜鬥急得跳腳:“哪有這樣下來的,你是在自殺你明白嗎?”


  驚魂未定,腿腳還有些酸軟的加州清光無奈作證:“這的確是我家主人的個人興趣愛好。”


  夜鬥&雪音:“???”


  這種興趣愛好一點都不值得提倡!

  江戶川亂步想起了什麽,不經意地提問:“不過,太宰,你是怎麽想要跳樓了?明明還有沒做完的事情。”在他的印象中,太宰治雖然熱愛自殺,卻盡量不給旁人帶來麻煩。


  戲弄中島敦則另說了。


  太宰治琢磨著:“就是突然冒出了我應該這樣死過一次的感覺,想再試試。”


  江戶川亂步沒有作聲,若有所思。


  這副試生死如無物的麵孔和常伴於身的付喪神,夜鬥驚得向後跳了一步:“我見過你!在戰國時代……”


  “竟然記起來了,神明大人。說起來我還欠你一句感謝。不過,你變得還真徹底。”太宰治打量起與印象中完全不同的夜鬥,除了長相一致,氣質、待人接物的態度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比離開港口黑手黨跳槽到武裝偵探社的自己還要徹底,不知道這些年他經曆了什麽。


  因為那是我第一次主動出手救人。


  太宰治不在意地擺擺手:“嘛嘛,敘舊的話以後再說吧。我此次來找你確實有要緊的事請你幫忙。”


  誰要跟你敘舊呀?


  在太宰治的示意下,加州清光撩起虛弱地靠坐在一旁的大和守安定的披風,白獠獠的骨刃赫然在目。


  “我的付喪神暗墮了,需要拔禊。”


  “時化嗎?”夜鬥在看到大和守安定後,眼底的湖藍凝實了些,檢查過後,用少有的嚴肅認真地口吻說:“他如今的狀態,根本承受不住拔禊的痛苦。”


  提到拔禊,雪音不自覺地縮了縮脖子,即使成為夜鬥的道標後,那種深入骨髓的痛還是令他恐懼,也時時刻刻警醒著他不能再犯錯了。


  太宰治幫打刀把披風蓋好,站起來說:“不拔禊他肯定會死,既然有一線希望為什麽不試一試呢?”


  夜鬥追問道:“神器隻有做了不道德的事情才會時化。他到底做了什麽才會變成這樣?”


  “總之,我能保證的是他之前的所作所為都是迫不得已。”太宰治沒有多作解釋。


  “夜鬥,我想幫他。”雪音拉了拉夜鬥的衣角,他想盡力拯救和當初的自己一樣,犯下錯誤的人。


  “好吧!你的願望,我聽見了。”


  太宰治吹起了彩虹屁,“非常感謝,你果然還是我記憶中那個英明神武又充滿正義感的的神明大人。”


  夜鬥不可置否:“拔禊需要至少三個神器。如你所見,我現在隻有雪音一個。我可以帶你去找其他神明,不過他們是否願意幫助你就看你自己的了。”


  “好的,我明白了。”


  “你這一臉便秘表情盯著我是要做什麽?”在夜鬥第十三次欲言又止望向太宰治後,他終於忍不住了。


  夜鬥憐憫地看著他:“神器時化主人也會受到牽連,你現在很難受吧?”


  “沒有啊,我早知道會很痛所以特地沒有同安定簽訂契約。”


  “那他怎麽叫你主人?”


  太宰治毫無不謙虛:“大概是出於我的人格魅力。”


  “是的。”大和守安定極為配合地點頭。


  “我有點後悔。”夜鬥突然嚴肅臉。


  “嗯?”太宰治興致盎然地等他的下一句話。


  “我當初為什麽要救你這個熱愛自殺的黑泥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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