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商衡今晚回來得也晚,和商禹廷一樣錯過了一段時間, 而且比商禹廷回來還晚, 否則不會在此刻才撞見他們兩個。


  撞見他們兩個……這樣的抱的姿勢。且在他們倆回過頭來看他的這一瞬間, 商衡看清楚了謝靈喬脖子上、鎖骨上的痕跡。


  紅的青的, 斑駁,除了咬痕還有……


  商衡審視著這些痕跡。


  “哥。”商禹廷看見商衡過來, 習慣性地喊了對方一聲。


  他跟商衡年紀相近, 他從小比較愛搗蛋惹事, 商衡則是個模範的“別人家的孩子”, 他偶爾會開玩笑說商衡悶騷——但商衡還是講義氣的,打小,小孩之間的秘密闖的禍, 商衡絕對不會告訴爸爸媽媽這種大人。


  他們初中的時候,有一次, 放學路過的商衡還幫被圍攻的商禹廷打過一次群架——準確來說,是他們兩兄弟打一群社會青年。當時他們人不大, 但勁狠, 打贏了, 不過誰也沒想到作為高年級學生代表在開學典禮上發言的商衡會擼著袖子跟一群社會人打架。


  然而此時, 令商禹廷沒想到的是,商衡看到他們倆這模樣, 這一瞬,眼神變了。那是一種很怪異的眼神。商禹廷幾乎是頃刻間便意識到什麽,微微眯了眼。


  “哥。”謝靈喬身上疲憊, 腦子仿佛也跟著迷迷糊糊了,下意識地跟著商禹廷這麽喊了商衡一聲,聲音軟軟的,等喊完了才意識到自己胡亂喊的什麽,不由地臉一紅,不再說話,兩條纖纖手臂抱緊商禹廷的脖子。


  什麽哥啊……今天離婚之前,他該叫對方“兒子”還差不多,雖然他年紀還沒有對方大。


  商衡與商禹廷聽到這聲突如其來的哥,兩人皆是微微一怔。緊接著,商禹廷忍俊不禁,他仍然抱著懷裏的謝靈喬,但是在憋笑,他的一雙桃花眼本就潤澤而多情,此刻便更是惑人。


  謝靈喬臉紅之餘,偷偷看到他的眼睛,心想,這二哥動不動誇他好看,其實二哥自己也挺好看的……


  “今晚喬喬在這睡?”商衡的情緒調整很快,至少表露在外的情緒調整很快,他沒有立刻急躁質問謝靈喬身上的痕跡是怎麽一回事,而且收回了掃在謝靈喬身上的視線。


  但他心中此刻正在翻湧著什麽,就不得而知了。


  “是啊。喬喬一個人睡會害怕,我來陪著他。”商禹廷隨便扯了個理由,沒有提方才發生的事,說著便要開門,從這間房裏進去。


  “收拾好了嗎?”商衡沒有立刻離去,而是率先一步,打開門,昂首闊步地進去,一副好心替孩子檢查的大哥哥模樣,神色自然極了。


  商禹廷也不好立刻將門甩得震天響,隻得也抱著謝靈喬,跟著進去。


  於是商禹廷、商衡、謝靈喬三人皆進入這間客房中來。不過隻有謝靈喬一個是腳不沾地,被抱進來的。


  謝靈喬被輕手輕腳地放到床上,坐在上邊,環著雙膝,仰頭看向這年紀相仿、氣質卻大相徑庭的兩兄弟。少年坐的樣子乖巧得像小學生。


  “你們先出去吧。我有點累。”謝靈喬耷拉著腦袋說。他想洗個澡然後睡覺,今天發生的事實在有些多……也的確是累了。


  不想動啊不想動。


  商禹廷與商衡兩個人人高馬大的,都堵在謝靈喬這兒,謝靈喬又長得瘦瘦弱弱,活似是被他們擄來欺負的——擄來的幼嫩小少爺,被兩個匪徒劫在半道上用麻繩綁了,綁到大本營好生欺負作弄,隻是這兩個“匪徒”未免顏值太高,拉高了犯罪人員顏值平均線。


  當然,他們也壓根就不是匪徒。


  商衡眸色微深,點點頭。


  商禹廷聽少年這樣說,沒有立即離去,他本就站在少年跟前,於是俯身,抬手,輕輕揉揉的腦袋,給小動物順毛似的,附在他耳畔,道:“你去洗澡吧,等會我給你拿換洗的衣服。我就在附近,不會走遠,有事我隨叫隨到。”


  這是把自己當少年的二十四小時護衛了,升級版的護花使者。


  “哦……你去吧。”其實並沒有很害怕的花兒謝靈喬捂住自己的一隻耳朵,“癢。”被商禹廷說話時吐出的熱氣灑得有點癢,那熱氣都灑在他皮膚上了。


  商禹廷魔怔了,謝靈喬就是捂個耳朵他都覺得可愛死了,簡直可愛得不能再可愛了——再可愛下去他馬上就原地化成水了。


  這該死的甜美的戀愛的感覺。


  商禹廷近距離看著謝靈喬的眼神,溫柔得快能掐出水來,臉龐輪廓線條都快隨之軟化了似的,可一瞥到少年鎖骨上的斑駁痕跡,便又是心疼,又是隱怒——對旁人的隱怒,肯定不是對這少年的。“乖,等我。”他語氣不由自主地就更加柔緩小心了些。


  商衡站在一旁,環胸,麵無表情地看著他們,仿佛局外人。但仔細看他眼神,便能發覺他眸中並非全然的波瀾不驚。


  隱有波瀾在其間起伏,如時而有風掠過的深潭。


  商禹廷磨蹭了這麽一會兒,大概十幾秒鍾,終於離開謝靈喬身側,和商衡一起出去,順手給謝靈喬帶上門。


  兩人出來後,沉默著並肩向前走了一段,到達確定不會吵著房中休息的少年的位置後,恰恰好就站在樓梯扶手旁。


  兩人都站在這兒。麵容輪廓有兩分相似的兩個人,一個在低頭看時間,一個將一隻手插進褲袋裏。


  是商衡先開的口,商衡問:“你做的?”他問的自然是謝靈喬身上那些痕跡。


  “不是。”商禹廷否認。的確不是他做的。


  商衡若有所思,心中已有了答案。


  “哥,”商禹廷把手插在褲袋裏,沒有看商衡,而是狀似百無聊賴地看自己腳尖前方團成一團的影子——黑乎乎的影子,纏在他的腳尖,“你是不是對喬喬……有意思?”


  他沒拐彎抹角,想問的便直接問了出來。商禹廷看似問得隨意,實則耳朵豎起,關注著商衡的回應。


  “他是父親的人。”商衡抬眸,道。父親的人,這四個字,他說得重,可是細聽會發覺有些飄忽。或許在他心中,其實也並不多麽重視這四個字。


  “父親的人?”商禹廷嗤笑一聲,搖搖頭,“哥,你嘴裏說的冠冕堂皇,心裏想的就是另一番模樣了吧?”


  “能有什麽模樣?”


  “你敢說,你對喬喬一點點意思都沒有?”


  商衡沉默下來。商禹廷這聲反問落在他耳中,如同往平靜的水麵上扔進一顆小石子,石子雖小,卻也激得那水麵霎時動蕩起來,漣漪打散了四散而開。


  他真的隻把謝靈喬當做父親的人嗎?

  一開始,有戀足癖的他,為對方被燙傷的、光裸的腳所吸引。那腳實在太美,太符合他的審美,而對方人也長得漂亮,他那天晚上就做了關於對方的難以啟齒的夢。


  夢裏,他可完全沒有將對方當做父親的人。


  後來,除了在家裏的公共區域有時碰上,對方幾乎沒出現在他麵前過,更不要說主動勾他引他誘他,他對對方的注意並沒那般熱切,便更沒了接觸對方的理由;再後來呢,謝靈喬從這個家裏搬出去,商衡有時去看看他,但他給謝靈喬的卡,人家沒收。


  人家不要他的錢。其實他沒有別的意思,隻是錢多些路總是好走些。


  但……他對謝靈喬,真的沒有什麽見不得人的心思嗎?一點兒也沒有嗎?


  ——不可能。他若是真完全將謝靈喬當他爹的人尊敬著,就不會在第一次摸了人家的家後幾次三番做些火熱迷離的夢,且夢醒後常是大汗淋漓,隨手扯過床頭的紙巾。


  關於少年,他的設想是桃色的、晦澀的,不是清水的、純潔的,但他從未對任何人說過。


  商衡這次終於正麵麵對這個問題,他閉了閉眼,不由地聯想到某些迷離的畫麵,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勾唇,笑得無奈又趣味:

  “你說得沒錯,我想日他。”可是,似乎又不僅僅是想日而已。


  商禹廷原本已經篤定商衡心裏想得不幹不淨,但聽對方如此直接粗暴地把這話說出來,商禹廷的臉色仍是變了一變,他猛地抬起頭來,銳利的視線射向對方。


  “你果然跟小時候一樣悶騷。”商禹廷眯著眼。從旁人口中聽到想日謝靈喬的話,真是令人不爽呢。


  “承蒙誇獎。”


  兩人算是攤了牌。周圍的溫度仿佛無聲無息地降下來。


  商衡也不打算再裝大尾巴狼,戳都戳破了,也沒什麽好裝的了,他幹脆直截了當地說:“他已經跟爸離婚,恢複單身,我如果在他自願的情況下日了他,我相信你不會有意見。”


  你情我願,要別人來談什麽意見?喜歡和欲是分不開的,商衡並不想上去就強迫少年,他要少年心甘情願地跟他做坦誠的事。


  商禹廷磨著後槽牙,壓著怒意,臉上卻沒什麽表情,悠悠道:“我如果追到他,相信你也不會有意見。”


  ——他其實不確定能不能有機會追到喬喬的心,他看不出來喬喬究竟喜歡誰,但他不會就此將喬喬丟開。他大哥還真是夠不要臉的,表麵上正經得不行,心裏想的全是對喬喬施行那種事情。


  商衡點點下巴,“行。”


  兩人身高相仿,都是將近一米九的身高,在這麵對麵站著,氣氛劍拔弩張。燈光下的陰影在牆角處蜷縮著,極緩慢地在移動。


  此時,已是將近零點。


  謝靈喬正在新房間裏洗澡,水汽氤氳,他根本不知道兩兄弟在外麵說了什麽,更不知道他們所說的話,沒有一句不圍繞著他。


  好困……


  謝靈喬打了個哈欠,但撐著繼續搓洗自己身上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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