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掃完所有條款後,在協議上簽下自己的名字, 今天這一波, 謝靈喬算是真正的完成了。


  ——因為商崇禮是婚內出軌, 補償給謝靈喬的不動產及流動資金要比原計劃的多一點……商崇禮本就計劃同謝靈喬離婚, 隻是在方晉突然回國後進程加快步子也加大了。


  簽完字後,謝靈喬便不打算繼續留在這邊磨蹭, 他轉身走幾步, 拉開房門, 便要走出去——


  房門突然一開, 外邊幾個腦袋霎時便往後退,有人差點腳一滑跌倒在地。


  “!”謝靈喬看著這一群人,嘴角微抽。這還來偷聽的嗎?

  他們還真是來偷聽的, 一個二個在這趴牆角……啊不,趴門上。


  “好巧啊哈哈……”有人摸著後腦勺尬笑, 嘻嘻哈哈地趕緊撤了,其他人也差不多都火速地溜之大吉。


  商靜本欲過來牽謝靈喬手臂, 將人帶走, 誰知道就在她眼前, 活生生的, 謝靈喬就被她二哥商禹廷給勾肩搭背地擄走了——雖並非擄,在商靜眼裏, 也同擄走差不離。


  “哼。”商靜環胸,站在原地,眼裏掠過甚為不滿的、幽怨的光:又跟她搶喬喬, 她二哥這個家夥……她早就看出來她這二哥顯然對喬喬藏了些什麽心思。


  不然,誰會成天黏著自己老爸馬上要離婚的老婆一個勁獻殷勤?吃飽了沒事幹?


  正何況她二哥吃飽了早就去撩妹了,這段時間以來他身邊卻一個女生都沒有,足以說明問題。同性這種事情,商靜雖然不怎麽感興趣卻也不排斥,但她二哥把主意打到喬喬頭上,這可絕對不行!


  商靜歪了歪腦袋,用手指摩挲著唇瓣,眸子深處的光幽幽的。


  喬喬,應該做她她一個人的琉璃娃娃,隻屬於她,她會好好把這個娃娃養起來的,一輩子都耐心養著,讓他剔透晶瑩、漂漂亮亮地呆在她身邊,又乖又純潔。


  永遠都不變。


  至於其他人……絕對不可以,跟她搶娃娃……商靜沉吟著,眸中思索著什麽。


  謝靈喬被商禹廷帶走後,下樓梯,沒有走遠,而是站在門廊處,這個稍稍隱蔽的地方,先停下。


  謝靈喬纖細的背剛好靠在牆上,他側臉白皙如玉,手裏拿著一份簽好的離婚協議——一式兩份,他與商崇禮一人一份。


  商禹廷站在他麵前,因為身形高大,剛好將他身子擋住大半,兩個人身側落下的陰影糾纏在一處。


  “這次是下定決心和我爸離婚,對吧?”商禹廷挑起一邊眉,用一種三分愉悅的目光低頭注視著謝靈喬。


  “是。”謝靈喬答道,是肯定的、不遲疑的語氣。他手裏簽好的協議還是新鮮出爐的,既然已經簽好,自然不會這般容易就反悔。


  “那……”商禹廷本來是很高興的,但想到方才偷聽到的,謝靈喬問商崇禮有沒有愛過他,一時心中也說不上來是個什麽滋味兒,隱隱醋意也有,擔心亦有。


  ——擔心謝靈喬仍放不下他爸,哪怕離了婚也還將一顆心拴在他爸身上。那可就不是一星半點的上堵了,簡直能讓商禹廷介意無限,——他的心隻有針眼那麽大,容不得自己看上的人心裏還裝著其他男人。


  “那你以後,會試著放下我爸他嗎?我的意思是,你年紀這麽小,未來還很長,再婚也不是不可以,何況喜歡你的人一定不會介意你離過婚的……”


  商禹廷一咬牙,就把他心裏想的話給問了出來。這是他目前想的對謝靈喬說的最直接的話了,但他怕對方仍是不懂他的意思。且忐忑於,萬一對方被傷透了心,根本沒有再婚的念頭……


  “我會試著放下他的。至於其他的,嗯,看緣分吧。”謝靈喬沉吟了一下,如實答道。因為他本來就沒把心放商崇禮身上,再婚什麽的更是覺得太過遙遠,那隻好看一個很玄幻的緣分了。


  商禹廷將他的話自動翻譯成不會吊死在他爸這顆樹上,其他的樹也有機會——再自動翻譯成他也有很大機會,商崇禮立刻就開心起來,心中雀躍,且恰好是放下了一塊壓在心上的石頭,他眉開眼笑:“好好好!”


  醋完又迅速開心起來,仿佛情竇初開的純情小男孩,看向謝靈喬的眼底是不加掩飾的癡迷。且這種癡迷,就像是餓了,很餓一樣……


  “你肚子餓了嗎?”謝靈喬覺得莫名其妙,差點以為自己是個雞腿,因為商禹廷這一刻的眼神,怪怪的。


  “是啊,餓了,讓我啃一口!”商禹廷笑嘻嘻的,抓住謝靈喬垂在身側的一隻白嫩嫩軟乎乎的小手,狠狠親了一口,還自帶配音:“嗷嗚~”


  他的眼神恰好就像狼。


  “……不要。”謝靈喬覺得自己被親了一手口水,小臉立刻皺了起來,馬上就要將手縮回來。


  卻就在此時,從他們身旁,剛好經過幾個人,且恰恰好正是商崇禮帶著老三與老四,父子三人正好要出門。


  商禹廷抓了謝靈喬的手,親上一口的一幕,堪堪落進他們眼裏,三個人神色各異——老三和老四臉上是玩味居多,商崇禮則朝這邊怒目而視,眼底是兩分懷疑的光:

  “商禹廷,過來。”


  他之前並未將謝靈喬跟他的兒子聯想成什麽驚世駭俗的關係,此刻,這樣的一幕卻是令他胸中浮出些許怪異。


  商禹廷餘光瞥見三人經過時,胸中也是微微一震,糟了,有些得意忘形了,直接在家裏就吻起喬喬的手來……不過他眨眼間冷靜下來,吊兒郎當但並不違逆地應了一聲:“好,這就過去!”他直起身子朝商崇禮那邊走去,但不忘回頭戀戀不舍地再看謝靈喬一眼。


  謝靈喬仍站在原地,背靠著牆,已經從微驚中回過神來,眨眨眼,也看著他。


  兩人對視的這一眼,落在商崇禮眼裏,又添一絲怪異。如若商崇禮大膽想象,把他的兒子們再想象得野一點,便可以將這一眼理解為眉目傳情。


  在他眼皮子底下的眉目傳情。——雖然,謝靈喬作為其中一方是沒情可傳的,這一大家子人,他對誰都沒情可傳,最多有點友誼。


  商禹廷被他爹商崇禮給喊過去,接下來或許要教訓教訓,但商禹廷從小又不是個乖小孩的性子,而且現在都長這麽大了大學畢業了都,哪怕是歪的也早就長成了,教育就更沒用了。


  謝靈喬也不想一個人幹站在原地,他嫌棄地搓搓手——口水,商禹廷的口水都糊他手上了……他們商家的人都這麽喜歡親近人嗎……上上次老大商衡摸他的腳,上次小女兒摟著他的腰把頭靠他肩上,這次商禹廷又親他的手……難不成,下次就是親臉了?


  不要。


  不過,他以為商家的人是對誰都習慣親密……其實不然,有的人,是單單對他親密而已。


  他並不怎麽擔心商禹廷,大概是商禹廷給他的感覺一直以來都不像是容易受欺負的,且商崇禮看起來亦並不多生氣。謝靈喬準備跟商靜說一聲然後回家的,但商靜攔住了他,商靜希望他留下來住一晚,畢竟好不容易回他們家來,她正好給謝靈喬看她收集的一些有趣的東西。


  既然是商靜開的口,謝靈喬便答應了,暫住一晚,明天一早再走。這一晚,大抵恰是他在這個家的最後一晚。


  商靜雖然是個女孩,喜歡收集的東西卻不是鞋子香水之類的,她反而收藏了一堆西夏文化裏頭的珍稀古物,神神秘秘的,西夏本就是個遺失的國度,神秘度up,商靜也不知哪裏搞的,把這個國度的佛經都弄來一部分。謝靈喬便陪她在收藏這些物件的隔間裏玩了一會兒。


  夜更深了,謝靈喬刷完牙洗完澡,睡覺,好在他原來用慣的東西並沒有被扔,這一晚住得就還算習慣。


  睡著以後,也不知過了多久,忽感到一絲詭異的涼意,謝靈喬迷糊地、掙紮著從睡夢中醒來,卻看到一個黑色的頭顱趴在他脖頸旁,他的腰也被一條堅實的手臂束縛著。


  不僅僅是涼意……伴隨著涼意而來的,是將要把人淹沒在無盡的迷夢裏的向下墜的力量,又或許這涼意,其實是滾燙的。


  “你……”謝靈喬呼出一口氣,才發覺自己喉嚨已經沙啞,他不敢想象,卻不得不接受,出現的這個人。


  “你幹嘛?”謝靈喬試圖使自己保持清醒,他顧不得自己鬆鬆垮垮的睡衣與被涼意浸染的雪白肩頭,立刻一抬手按開床頭壁燈,暖色的並不甚明亮的光暈荷葉一般散開來,卻使謝靈喬一瞬間看清了房中這不速之客的臉——


  商崇禮!他前夫。


  商崇禮的一張刀削斧刻一般的臉看起來仍然是堅毅的,可是目光已經陷入一種迷醉似的狀態裏,修長的脖頸亦是染著酡紅顏色,他身上酒氣撲鼻,非常濃而且難聞,當謝靈喬醒來,聽到謝靈喬開口說話,他似笑非笑地盯著謝靈喬,緊接著就掐住了謝靈喬的手腕,逼近少年的臉龐。


  商崇禮,他顯然是醉得不輕,竟然半夜至此,甚至做出這樣的舉動。


  謝靈喬渾身緊繃,下一瞬,隻聽商崇禮在他耳畔輕聲道:“你說幹什麽……嗯?”特地咬重了一個“幹”字,想做的是什麽,昭然若揭。


  謝靈喬立即掙動起來,砧板上的魚一般。黑暗裏沉沉的、黏膩的氣息如毒蛇一般將他給纏住了。


  商崇禮是真醉了,他來此地自然不是為做什麽好事的,誰知道他來這兒發什麽酒瘋。


  “別亂動!”商崇禮沉聲道,聲線磁性,但聲音比平時更啞,他簡直醉了以後那股子骨子裏的控製欲不僅未被壓製,反而愈加洶湧,他反扣住謝靈喬一隻踹向他胸口的腳。


  將這隻白嫩嫩的腳抓住,掌握在手心裏。


  月色掩在窗外,烏雲很快地席卷過來,幾顆稀疏的星子黯淡下去,房中一片的晦暗莫名,黏膩的、壓抑的黑暗。


  呼吸粗重、熱烈。


  兩分鍾後。


  啪!

  商崇禮的臉被猛地扇了一耳光,扇他耳光的少年身子狼狽卻靈活地從他的鉗製下逃出去,逃到下邊,奔向門邊。


  商崇禮原本該怒從心頭起下去將臨陣逃脫的少年抓回來,但此時他正處於不清醒的時候,又的確醉得厲害,折騰這一番,快要吃到嘴的肉丟了,他腦袋也一陣撕裂般的疼。


  竟就這般倒在枕頭上,昏睡過去。


  謝靈喬把門把手擰開後,成功逃出去,並氣喘籲籲地從外邊將門給鎖住。


  絕不能讓裏麵的男人出來。


  混蛋,混蛋——又來,白天剛簽字離婚,晚上卻喝得酩酊大醉闖進他房中來,還……還準備幹犯罪的事。


  謝靈喬是真沒見過這種操作,若不是有了上次的經驗他特地學了幾招防身術,商崇禮又是喝得爛醉攻擊力不如清醒的時候強,他今晚就交代在這裏了。


  “呼……”奮力折騰一番好不容易逃出來的謝靈喬也是累得不行,背上一層黏膩的汗水,身上的睡衣也被扯成了不忍直視的樣子,小臉也是發白,頭發亂糟糟的,他脖子上、鎖骨上,甚至手腕上都遍布著觸目驚心的咬痕,青青紫紫。


  一看就是被狠狠欺負過的模樣。


  雖然並沒有真的成功。謝靈喬半垂下腦袋來,又喪又累,打算找個地方先坐下來或坐下來休息會。天惹,這是什麽詭異的日子啊……


  但他光著腳丫,還沒剛朝樓梯口走上幾步,從下一層的樓梯上迎麵走上來一個人——恰好是商禹廷。商禹廷今天晚上出門去了,任謝靈喬跟商靜玩一會然後睡覺,以為不會出什麽事,誰知道就在這一刻,竟迎麵撞見這副模樣的謝靈喬。


  商禹廷瞪大了眼睛,訝然又憤怒,從上到下快速掃過謝靈喬,胸膛劇烈起伏,心疼的光在眸子裏一閃而過,他小心翼翼地扶住少年肩膀:“喬喬,誰幹的?”


  謝靈喬覺得這種事丟臉是丟臉,其實並不多恐懼,大概是他心理素質比通常情況下這個年紀的男孩要強,因而對對他施行這種禽獸行為的男人的厭惡居多。他聽見商禹廷這麽問,本來下意識地覺得這個人也是男人的兒子,條件反射地想甩開對方扶他肩的手,硬生生忍住了。


  ——眼前這個人,雖然是男人的兒子,卻從未對他做過什麽不好的事,反而一直在幫他、照顧他,和那個男人是不一樣的。


  “你爸。”謝靈喬聲音悶悶地道。少年的額發早已被汗水浸濕,平時這細碎額發擋在他飽滿潔白的額頭上,很乖,這時因為主人的狼狽,倒像是溺水的貓兒,可憐兮兮,看起來委屈死了。


  他本來就比商禹廷小幾歲,身子骨都沒徹底長開,露出這副模樣便更惹人心疼。


  商禹廷心中浮起一個果然如此的聲音,憤怒如火,燒紅了他的一雙眼睛——好、好,果然是他爸!明明白天已經離婚,夜晚卻還對喬喬做出這種該死的肮髒的事。


  多髒啊,他怕汙了在他心裏如此美好的喬喬,都小心翼翼至今不敢真動喬喬一下。


  商禹廷扶著謝靈喬的肩膀,用大拇指,輕輕地撫上他的臉,目光卻不由自主地停在對方鎖骨上——鎖骨上的痕跡,比臉上被掐出來的痕跡要重得多,不幹不淨。“疼嗎?”他啞聲問。


  “……疼。”謝靈喬耷拉著腦袋,點點頭。而後他便感到,自己的身子被輕輕擁住了。


  很溫柔地擁住了。


  一絲暖意溫水一般包裹而來。樓梯拐角處的光束灑下,是淡橘色。


  在謝靈喬看不到的角度,商禹廷眸中劃過一抹狠厲。


  下一瞬,謝靈喬被商禹廷慢慢放開,而後被兩條手臂穿過膝彎,打橫抱起。


  “咦……”謝靈喬小小的驚呼一聲,但對方的臂膀十分有力,抱得很穩,正好他也累了,索性就將手環在對方脖子上,任由自己被對方抱著。


  “我們回去睡覺,我會陪著你。”商禹廷說。


  “好。”謝靈喬點點頭,乖得不行的樣子。


  商禹廷打橫抱著他,公主抱似的,準備將他抱到客房裏去,原先睡的那房間肯定不能去睡了。他沒有問謝靈喬具體情況,怕對方想起當時情形,會更害怕,打算一會自己去查。


  至於他爸,既然能一而再對喬喬做出這種事情,那就別怪他這個做兒子的無情——


  商禹廷眸色森冷。他這一回,對謝靈喬的心疼,以及對他爸的怒火是雙雙燃至頂峰,隨之而來的是隱隱的對少年深深的獨占欲。當他看到少年身上狼狽的痕跡,其實他也會想,為什麽那痕跡,是別的男人印上去的,而不是他……


  就在商禹廷抱著謝靈喬行至下一層的一間客房門口,身後倏然響起一陣腳步聲。聽得出來,是男子的腳步聲。


  商禹廷和謝靈喬幾乎同時轉過眼去看。


  老大商衡的身影出現在他們身後,正審視著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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