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兩日後,入夜, 該是第四次施針的時候。


  “嗚……”


  一聲隱忍的、沙啞的痛呼聲, 猶帶稚氣

  , 從榻上傳來。紗帳後, 隱約可見一名少年趴伏著的身影。


  少年小臉慘白,麵色恍惚, 淚水斷了線的珠子似的淌下來, 淌到緊咬的唇畔。


  風隱橋拔下最後一根金針, 躺到少年身旁, 兩條手臂一伸,將少年抱在懷裏,一隻手圈著腰, 另一隻手拍背,哄小孩似的, 一下一下,輕拍。


  兩個人貼在一起, 謝靈喬如同嵌在對方懷裏, 汗水與淚水交織的小臉貼在人鎖骨上。


  “好了, 不痛了……”男人溫聲哄他。


  可是謝靈喬已經痛得精神恍惚, 那痛勁兒雖這一刻過去了,餘威卻未褪, 他臉色仍白得嚇人,呼吸都十分不均勻。他聽到男人這樣哄他安慰他,下意識地不想順從於這個罪魁禍首, 轉過身,背對對方。


  但人仍在對方懷裏,沒有爬出去的力氣。


  他的衣裳掛在一旁,連同白色的裏衣一起。每次施完針,他想去將它們取下來重新穿上,都要緩上好久。


  “小九,”男人貼著他單薄的後背,喚了他一聲,低低的,並不漠然,帶了兩分柔和。


  他頓了一頓,才悶悶地應了一聲。又虛弱,又不開心的聲音,應了也像沒應。


  風隱橋仍是圈著他,將他抱著,垂眸,慢慢地,將一個一個雨點般的吻輕柔地留在他雪白的後頸上,安撫意味濃鬱,可又並不像僅僅是安撫而已。


  熱熱的,溫溫的,但亦……有點舒服。


  謝靈喬正是腦袋裏迷迷糊糊的時候,剛才才痛過,這時候被這般耐心地用親密動作哄著,不適感亦沒那般重了。


  泡在溫水裏一般,有舒展開來的感覺。


  他這時並不清醒,壓根沒想起反抗,隻是沉溺於這種異樣色彩的安撫。


  他指尖顫了顫,微微眯起眼來,汗濕的額發垂下來,遮住泛起桃花一般紅的眼尾。


  但……


  似乎,哪裏,有點兒不對勁。


  “先生……”謝靈喬低低喘息著,疑惑道:“你、帶了、廚房裏的燒火棍嗎……”


  他這時候腦子實在迷糊,不然總該能反應過來。


  他出口的話亦未經思考,而這,哪裏是什麽……


  風隱橋輕笑,春風化雪一般,可是眸色深深。


  他右手抓著謝靈喬汗水黏膩的小手,五指從對方指縫穿過,十指相扣。


  ——————————————


  山穀裏,桃花開在桃樹上,花瓣被風吹落,墜落在溪水裏,隨溪緩緩流走時,春日的痕跡已然很重。


  又是一年春。


  一轉眼,謝靈喬在這處山穀裏已同風隱橋住了整整三年。


  他逃跑過一次——是第一年,他在穀中呆到第三個月的時候,終於給他等到風隱橋出遠門的時機,他趁銀月也下山采買,偷偷拿了鑰匙,從後門跑掉。他是在一個月後被抓住的,彼時是個如墨深夜,風隱橋肩披一路白霜,出現在因魂魄虛弱,神誌不清地蜷縮在客棧榻上的他眼前,將他打橫抱起,一隻手在半空中頓了頓,終於不重不輕地打了下他臀部,又將他抱得很緊,抱出客棧房門。


  那次回來後,他聽銀月說:“先生為了找你,這幾天都沒合過眼。”


  究竟有沒有合過眼,他不知道,但從那以後,風隱橋再沒有在他身上做過那種試驗,一次都沒有,那種疼痛仿佛也遠去了。


  但風隱橋開始將他看得很緊,生怕他再跑了似的,而且開始很仔細地照顧他——這幾年,愈到後來,風隱橋對待他的方式便愈發溫柔仔細得誇張,甚至包括早起幫他穿衣、吃飯時給他一口一口喂飯……真將謝靈喬當成了小孩似的。謝靈喬若是不開心,便換著法兒哄他關心。


  以致於謝靈喬這幾年,就如度假一般。他麵對風隱橋時,防備也就並不那麽重了。但要說喜歡上對方,那是遠遠沒有。


  “先生!”


  一陣小跑的腳步聲,夾著少年雀躍的聲音,小太陽一般的氣息跳動開來。


  風隱橋正在院子裏曬草藥,聽到這聲音,嘴角無意識地彎起,眸中也似浸了似水柔情,他轉過頭,便望見身著嫩黃春杉的少年朝他跑過來,烏黑的長發用一根銀色發帶束起,陽光下,笑顏明媚。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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