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他這叫的一聲也的確有用,很快便有人被柴房這邊的動靜吸引了過來。


  房門被撞開, 一個高大男子見了這幅場景時愣了一刹, 緊接著馬上衝過來幫謝靈喬對付突然發了狂般的這名護院。


  ——這新進來的男子便是白日裏被謝靈喬喊過哥哥的那位。


  而發狂的護院一時熱血上腦就想把謝靈喬給拆了剝了吞了好生教訓一次, 沒想到這一茬, 被突起一腳踹到一旁,膝蓋著地, 疼得哀叫起來。


  謝靈喬被救他的男子搭著手腕扶起, 在打鬥掙紮間渾身更加淩亂, 一雙眸子卻仍是清明的。男子扶著他, 先是問他可還好,得到謝靈喬搖搖頭的回答,扭頭唾罵那疼得在地上臉部扭曲、起不來的護院。


  “跟我去見先生對質!”


  男子攙著謝靈喬, 又踹了地上的人一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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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燭火昏黃,廳堂上首, 柳木圈椅上,身披鶴氅的青年坐於其間, 手中托了一天青瓷茶盞, 將茶蓋輕擊。


  謝靈喬已是第二次跪在這名青年麵前。


  不同的是, 上次他是單單自己一個人, 這回卻是同另一個人一同跪著——對他圖謀不軌的另一個人。


  救了謝靈喬的男子也是此間護院,叫張響, 他此刻便站在謝靈喬身旁,寸步不離,似乎要守護著少年不叫他再被人欺負。


  謝靈喬頭發衣裳都亂糟糟的, 額角尚有血跡,就這般跪著,活脫脫一小可憐。


  風先生自然並非就叫風先生——他姓風,單名一個熠,字隱橋,江湖中人皆稱他為風神醫,穀中人則稱作風先生。


  此時剛剛入夜,風隱橋今夜原本不欲見其他人的,他本坐在這廳堂中品茶看書,外頭卻吵嚷了起來——張響在外頭懇求道有要事必得請他定奪,又有另一人大呼冤枉。


  倒也好笑。風隱橋便允了他們進來。


  這會兒三個人都到了他麵前。其中一個猶為狼狽,便是白日裏拒不承認偷醫書的小仆役。


  風隱橋輕飄飄地瞥了張響一眼。


  張響明白這是要他說明情況,立時便站出來,朝上首的風隱橋一拱手,忍著怒意道:“先生,這李一喪心病狂,負責看管小九,卻對小九……對小九欲行那不軌之事!”


  他說著,手指一指那與謝靈喬同跪於地上的護院。


  “冤枉啊!先生我冤枉!都是小九他不要臉,脫了衣裳就撲到我身上,想勾了我給他開門鑰匙助他逃跑!”護院李一立時不住地哀呼冤枉,並在地上朝風隱橋砰砰叩了好幾個響頭,顯是要將全部責任都推到謝靈喬身上。


  他原本與謝靈喬有兩分共效命於先生的情誼,下午剛開門時還帶點惋惜嘮叨了謝靈喬兩句,入夜後狂性大發欲將少年推倒在地蹂躪一番,此時東窗事發,是全然不顧少年死活,先將自己摘了個幹淨。


  此人黑白顛倒、倒打一耙,渾身上下亂兮兮的謝靈喬一聽,頂著一張額角染血、嘴角又磕出淤青的小臉朝他怒目而視,不過他沒罵過人,一時也想不出什麽厲害的罵人的話,噎了一下,罵道:“混蛋!”


  他這一聲罵,威力談不上,反而帶了兩分奶氣,屬實奶氣怒音。


  這聲音鑽入風隱橋耳中,風隱橋眸中有極淡極淡的笑意掠過,轉瞬又如風過無痕,分明神色如常。


  他坐在上首,好似個最終審判者,又好似漫不經心,月白裏衣斜襟一塵不染,雕玉似的臉龐——襯得底下一場鬧劇愈發滑稽,尤其是那欲行不軌不成後胡亂推卸責任的李一,更若蹦的猛高的跳梁小醜。


  李一添油加醋地將謝靈喬說得愈發不堪:“……先生您別看這小子人小,既能做出偷盜這等事,品行卻比盜竊更卑劣得多!賤得要命,還慣會勾人,敞開一雙腿就往小的腰上騎,還要抱著小的脖子磨蹭,軟軟叫著“好哥哥,我寂寞極了”,直比那勾欄院裏的下等婆娘還要賤,若不然小的也不會被勾得丟了魂兒!”


  他這描述得有聲有色,好似謝靈喬真對他做過這般動作一般,聽得謝靈喬麵紅耳赤,手都氣得發抖,真想衝過去一拳打在他嘴上、打落他門牙,叫他再張嘴亂說!

  然而人在屋簷下,正是對質的時候,若是他先動了手,場上勢必亂做一團,那才是有理也不說不清,謝靈喬便握緊拳頭,先忍著,他清了清嗓子,道:“事情究竟如何,怎可聽你一麵之詞?除你我之外,另有這位哥哥作為第三人在場,不如聽聽他的證言。”


  他抬頭望向一直站在他這邊的張響,鼓勵道:“哥哥,你說當時你看見的究竟是不是他、他……他犯的錯?”


  張響感覺到謝靈喬的信任,本就心疼謝靈喬的遭遇,此時被少年這一雙憋著委屈的眼兒一瞧,胸中激蕩,但還未等他詳細說明當時情況,那邊的李一便搶白道:

  “張響早被這小子勾得野合過不知多少回!自是為他神魂顛倒,不論是非黑白都要將錯推在小的身上!”


  一盆髒水倏而向張響與謝靈喬身上潑來。


  張響滿麵通紅、目眥欲裂,便要衝過去同信口胡說的李一動起手來;那李一則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


  “都出去。”正在混亂間,坐在上首的風隱橋開口道。


  “小九留下。”


  張響、李一不明就裏,但既是風隱橋所言,不敢不聽,便都立即往門外退,李一更偷偷覷了風隱橋麵色一眼,擔心自己一陣吵鬧惹了先生厭煩——他這時候想起害怕來了。


  兩名立場不同的護院皆退了出去,又重新將門掩上。


  隻剩下謝靈喬跪在下首。


  謝靈喬不大明白隻讓自己留下是做什麽,但也沒亂動亂問,隻是安安靜靜地跪著。


  “過來些。”風隱橋道。語氣聽不出喜怒。


  謝靈喬便起身,朝對方走了幾步,又重新雙膝落地,跪著——他畢竟如今身份是對方仆役。


  “再過來些。”


  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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