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門被打開,出來的卻是一名十二三歲的小姑娘, 圓圓的臉, 麵色紅潤, 雙手交疊於腹部, 儀態大方,她站在錯愕的眾人麵前, 冷聲道:“吵什麽吵, 擾了先生休息, 你們便更等著病死見閻王吧。”
她這話實在囂張, 絲毫不給人留情麵,外邊等著的這些大門派出來的弟子平日裏受吹捧慣了,哪裏能忍得了, 當即群情激憤,怒罵起來。
“銀月。”屋中倏然傳出一道青年男子的聲音, 語氣淡漠,但明明隔了這些距離, 卻猶如響在眾人耳畔, 足見內力之渾厚。
圓臉小姑娘神色霎時恭敬起來, 應一聲“是!”, 不做耽擱,轉身回房, 並重新將門砰的一聲關上,將眾人繼續阻攔在外。
眾人以為此次終於能見到風神醫,雖然仍憤懣難平, 還是勉力壓抑著怒氣。
沒成想,過了不大會,小姑娘再次出來,卻看都不看他們一眼,而是對地上跪著的謝靈喬道:“你同我進去見先生。”
小姑娘說完,轉身便回,謝靈喬被兩名壯漢按著胳膊隨她朝前走。
“那我們怎麽辦?!”
受傷的一群人中有人急急地忙問道。
“哪涼快哪呆著去吧!”
房門再次關上。
謝靈喬被帶進房中來,一進來便聞到一股濃濃的藥草香氣,他沒有亂看,低著頭,穿過一進隔間,又走了數步,被按著重新跪下。
膝蓋微涼,也略微發酸。
“先生,小九抓回來了。”圓臉小姑娘的聲音響起,畢恭畢敬。
謝靈喬聽她態度轉變如此快,不禁也好奇起他們口中的“先生”“風神醫”究竟是怎樣一個人。
聽方才的聲音,自然是個男子,也並不老。
神醫……等等,似乎也是以沈令為主角的世界裏的一個重要角色?但其人立場不明,也不知究竟是正是邪。
謝靈喬回憶著劇情,發現風神醫占劇情比例並不大,而且實難揣測究竟是個怎樣的人。也不知會如何處理自己……
他出神也不過一瞬,剛回神,便聽方才那道漠然的男聲再次響起,又好像很縹緲似的,抓不住影兒:
“小九,書是你偷的麽?”
謝靈喬抬起頭,循聲望去——便見一名二十來歲的青年坐在一張圈椅中,青年身著月白中衣,外邊披了一件鶴氅,半垂了眸朝他看過來。
這是個生得格外豐神俊秀的青年,一眼望去可稱得上君子如玉。他身後是一張懸掛的山水畫,身側立著對他似乎十分恭敬的圓臉小姑娘,當是他的丫鬟。
謝靈喬不卑不亢,答道:“不是我偷的。”先否認了再說。
圓臉小姑娘就站在風先生身側,一聽謝靈喬如此否認,下意識地便想訓斥謝靈喬,將眼兒移過去一瞥謝靈喬,看到少年額角布著血跡,眼神卻清澈如嵐霧的模樣,嗬斥的話莫名地頓了頓,但仍是衝少年道:
“誰教你頂撞先生的?”語氣卻已並不多尖銳。
謝靈喬不語。
圓臉小姑娘被風先生稱作銀月,這穀中人也的確都叫她銀月。
風先生瞥了銀月一眼。銀月明白先生這是示意讓她盤問,便點頭道是。
她快步走到謝靈喬麵前,伸出手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啪的扇了他一個耳光。
——這並非風先生授意,她自己想先替他教訓教訓不知尊敬的小子。
謝靈喬本跪在地上跪得好好的,沒料到突然被扇耳光,沒躲過去,他微微睜大了眸子,右邊臉頰已泛起紅紅的指印。
這一掌下去響是響,疼也是真疼。
好在謝靈喬不怎麽怕疼,便沒叫出聲,隻是沉默地捂住自己被扇的臉。他這副身體頭發蓬亂、本來額上傷口染血,這會又多了紅紅指印,一張小臉可謂狼狽不堪。
但他這般不聲不響地跪著,竟也不難看,睫毛微顫著,叫人看了不禁心疼起來——若是有些人看了,反而會熱血沸騰,激動不已。
銀月原本打起人來絕不是一個耳光便止,但今兒不知怎的,撚了撚手心,沒再繼續打下去,而是直接盤問起謝靈喬。
但不論如何,謝靈喬都說自己不曾偷醫書。
風先生坐在上首,眉眼平靜無波,忽而開口道:“帶去柴房。”
銀月微訝,她還以為先生見這死小九油鹽不進的模樣會直接命她挑斷他手筋腳筋,不過想想,先生也許是欲待過幾天行再處置,“是,先生。”她腦中轉了這幾轉,嘴上卻毫不耽擱。
“你、你,押著他,跟我走。”銀月下巴揚了揚,指的是讓兩名壯漢繼續押著謝靈喬,而後自己率先抬步,走到木門前,打開門。
謝靈喬被按著轉移到柴房,而那群大門派受傷的弟子仍等在庭院裏,像是不等到風先生見他們便誓不罷休。
柴房的門被從外鎖上,外邊的光線也被阻隔了去。
柴房空間不大,又堆滿了柴禾稻草,空間便更小,更有種潮濕的黴味,空氣濕冷。謝靈喬被獨自留在此處,他坐在一處稍幹淨的空地上,背後便是成捆的木柴。
身旁的地上還擺放了一隻空碗,常見的陶瓷碗,燒製得粗劣,碗中尚餘剩菜剩飯,也不知是給人吃的還是給別的什麽。
謝靈喬抬起手,揉揉自己被打的半張臉,略鬱悶——自打有了新的記憶以來,他還沒被誰打過臉呢;自然,也未被認作小偷過,更不用說是偷醫書的小偷。
想到這裏,不禁感歎下自己的運氣。沒想到換了新身體,卻馬上被抓起來當做盜賊。
就在這時,有開鎖的聲音響起緊接著,柴房的門被吱呀一聲推開——
謝靈喬屏息望去,見是方才押了他回來的四名壯漢裏的一個,是體格最為健壯的那個,古銅色的皮膚,一身腱子肉。
他應當也是這裏的護院,受命於那風先生。
“我便是負責來看管你的,小心點,不要生歪心思。”男人說道。
“嗯。”謝靈喬默默應道,背靠著堆積成小山的木材,腳邊是一截彎曲的、尚餘一點未剝幹淨的穗的稻草。
“你說你,伺候先生伺候得好好的,怎的想著去偷東西?若是偷旁的還好,竟偷的是先生親自撰寫的醫書,自求多福吧。”男人一邊絮叨著,一麵轉身出去,應隻是為進來同謝靈喬說一聲。
謝靈喬這具新身體叫小九,往常是負責伺候風先生的仆役,同男人這種護院皆是為風先生做活,這才同他多說了幾句。
畢竟他們誰也沒想到小九會做出這種事。
門被再次關上,這逼兀的空間裏便又隻剩謝靈喬一人。
他抱著自己雙膝,靠在背後的木頭上,打算先行休息一會兒,略緩一緩。
得想辦法逃出去——
那個人之前同他說一天之內需脫離原先那身體,然而因未等到合適身體,他足足拖了一月有餘,沒想到並沒有什麽事……也是這幾日始生強烈不適感,才找到如今這身體。
這找是找到了新身體,該找的人卻仍是沒能找到。
沒關係,沒關係,還是有機會的。謝靈喬閉著眸,對自己打氣道。
也不知又過了多久,他已經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覺,朦朧間,卻有古怪的窸窣聲響起,猶如貼在耳畔。
他感到身上一涼,蹙著眉心睜開眼來,一張黝黑的大臉撞入他眸中來,這張臉上透著火熱的、沉沉的光——竟正是負責看管他的那名護院。
而謝靈喬身上,衣襟已撕裂開,男人正壓著他。
謝靈喬膚色雪白,男人的軀體則是那種古銅色,碰撞對比強烈。
“你做什麽?”謝靈喬呼吸一滯,抬手便推,試圖推開這人。
“誰讓你長得這麽像個小娘們兒,以前倒沒發現你這麽勾人……”男人按著他,猶如大石壓於他身,視線就在他身上一寸寸慢悠悠地環來繞去,“看來小九是到了年紀,長開了。”
他剛才進來給謝靈喬送飯,原本沒有旁的什麽心思,誰知一抬眼,見著對方蜷縮在地上,發絲淩亂,僅露出小半張白皙側臉的模樣,不知怎的,就叫他一瞬間腦袋裏掠過許多跟勾欄院裏風花雪月紅蓮泣露等等相似的畫麵。
就連身體也熱了起來。
男人麽,尤其是年輕的男人,剝了那層欲蓋彌彰的皮,沒幾個不是狗的,不是狗也是其他的獸——更何況,喜歡的人就得盡快去日,不然就給別人日了,護院對謝靈喬喜歡還算不上,喜歡他這副可可憐憐的小模樣倒是真的。
那就更得抓緊。
但謝靈喬可萬萬沒想到會有這種事發生,他也並不想躺平,便努力試圖從對方壓製下逃脫,他眸光顫動,抿唇道:“我也是男的。”
他是個男的啊,和這個護院身體構造一樣的男的。
可為什麽,沈令想親他,把他按在草地上親得快喘不過氣來;這個護院的舉動,更不像是僅僅想親他……
“男娃子又有什麽?前朝皇帝老子跟侍讀還是一對斷袖呢,何況你這男娃比姑娘還軟!”男人一邊說著,一邊將對方壓得更狠,一張大嘴就朝對方細白的脖子落了下去。
謝靈喬怒火被挑起,一巴掌扇在男人臉上,危難之際他也顧不得什麽了,拚力將男人推開,又在震怒的男人重新壓回來時與對方扭打起來,拳腳相向。
“救命啊!”
這時候麵子什麽的沒用,體力明顯不敵對方的謝靈喬一邊使勁打架一邊衝外邊大喊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