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五個男生。其中有一個人,特顯眼,幾乎是一瞬間就將謝靈喬的注意力給吸引了過去。
――是葉長安。他同四個謝靈喬眼熟的朋友在一起,一個尤崢,另外三個謝靈喬叫不上名字,幾人年紀俱相仿。
謝靈喬腳下不停,隻掃了一眼這幾人,視線便繼續集中在自己腳下的路。
葉長安就走在這幾人中間,一群青春期男生勾肩搭背、有說有笑,同謝靈喬孤單的身影形成鮮明對比。
幾個人路過時,大都若有若無地將目光往謝靈喬這兒掠了掠,顯然對謝靈喬是有印象的,隻不過,目光中透露的意思不盡相同。
這一次,直到謝靈喬收回視線,葉長安也沒有看他。葉長安走在這群男生裏,猶如眾星捧月。
謝靈喬什麽也沒想,同這群人擦肩而過。
其中有個男生,個子很高,估摸著有一米八三、八四,穿衣服不好好穿,校服襯衫領口的兩顆扣子皆解開著,露出小麥色的鎖骨與一點胸膛處的皮膚。他打量謝靈喬時,瞧見的正是擦肩而過的少年的側顏。
很漂亮的側顏,而且少年身上的氣質,很特別。
大抵是眼神的緣故……總是看起來同其他人不一樣。
謝靈喬長得也是真的好看,明明生於市井間,卻又出脫於市井間的模樣。夕陽餘暉淡淡,灑於他周身,擦肩而過的一瞬間,肖澤芷幾乎連他臉上細小的絨毛都看得見。
皮膚看起來,很嫩很滑。
肖澤芷在這一瞬間,神思略恍惚,也不知是想到了什麽,手心一下子,微微癢了癢――甚至想要去摸一摸那皮膚,看是不是嫩如新鮮豆腐。
他腦海裏忽然想到李金錦今天早上說的一句話來……李金錦說,那個叫謝靈喬的,像個妖精。他早上還不信,覺得李金錦這死胖子眼睛出了問題,這會兒一回想……死胖子似乎沒說謊。
肖澤芷回頭看了一眼謝靈喬漸漸走遠的背影,嘴角勾了勾,喊住與他同行的幾人,提議道:“要不要玩個遊戲?”
他臨時起意,興致高昂。
被他喊住的幾人不明所以,肖澤芷低聲道,“拿謝靈喬打個賭怎麽樣?”
葉長安眸中微微起了一點波瀾。其餘幾人則是問賭什麽,或者賭他幹嘛,閑得啊。
“不是說那小子是個彎的麽……咱們幾個就賭一賭,兩個月為期,誰先讓他淪陷,誰就贏。”
這賭約聽起來匪夷所思,又似乎挺新鮮,除葉長安外,三個男生神情各異,,一個人嗤笑道,“老肖你有病啊,我們又不是基佬!”
肖澤芷像是早已料到他們的反應,一攤手,神色傲然散漫,“隻是對他好一點,騙騙他,就像咱們之前對那些女人一樣,而且又不用真上他……想想,他又沒有朋友,隻有一個姐,等第一個人讓他淪陷得昏頭昏腦,再得知真相,那他的反應該有多好玩?”
哄騙他、撩動他,誘他深陷,再將血淋淋的真相在他麵前撕開,屆時,這個孤單又漂亮的小可憐兒,反應會怎樣有趣呢?
“更何況,”肖澤芷朝葉長安一挑眉,“咱們也是幫長安試一試那小子。”總得找個聽起來漂亮的借口。
葉長安的表情,在這一刹,叫人捉摸不透。生出一種拒人千裏之外的距離感來。
肖澤芷笑得深意。他看葉長安的表情,能夠確定,對方對那謝靈喬,多多少少也是有興趣的……畢竟,他跟葉長安,是從小在大院裏一起玩著長大的。
趁其餘三人還在猶豫,葉長安態度不明,肖澤芷拍拍手,“你們考慮著,我先找小喬喬玩玩去!”說著轉身就朝謝靈喬的方向走。
他人高,步子也大,身形落拓,往回轉的模樣,肆意又瀟灑。
不管怎麽說,看著真是一點也不糾結,此人通身上下縈繞著及時行樂的快活氣息。
“哎,老肖……”
肖澤芷大踏步追上謝靈喬時,謝靈喬還差幾步便將行至焚燒池前――肖澤芷好歹是比謝靈喬高兩屆的學長,看他手裏提了垃圾,哪能料不到目的地在哪。
謝靈喬手裏提著的袋子被接過去――因為事發突然,從謝靈喬的角度,更像是被歹人奪過去。這時候,即便是謝靈喬,詫異的問號也快要化作實質從頭頂冒出來。
“你?”謝靈喬抬頭,眼簾裏撞入一張俊逸的、膚色健康的臉。
這種膚色放在這人身上,恰恰好,讓人覺得很舒服。其人五官硬朗、輪廓分明,肩寬腰窄,一米八多的大個兒,第一眼便叫人覺得比例很好。
謝靈喬還沒來得及說第二個字,對方就已經將他另一隻手裏的垃圾袋也抄了過去,衝他一揚眉,“我幫你。”說完轉身,大步到池子前,一抬手,動作麻利而有力地將兩個散發著臭氣的大袋子都扔了進去。
垃圾歸於家族,接下來靜待其他人處理。
肖澤芷扔完垃圾,也不給謝靈喬反應時間,一隻大手攬過對方肩膀,就帶著人往回轉去。
謝靈喬:?
他身板同對方比便顯得實在纖瘦,被這樣突然的一攬,就跟自帶哢嚓哢嚓的BGM似的,火花帶閃電,一下子就給他掰甜筒一般掰換了方向,不得不跟著對方的步子往回走去。
這什麽……
謝靈喬瞳孔微縮,身子略僵,他想了想,還是選擇開口問道:“你是……”他想問對方此舉目的何在。
他們倆頂多在餐廳見過一下,還一句話都沒說話,這麽個人,突然來幫他一下,除非是愛心泛濫,不然必定別有目的,隻是不知究竟是想做什麽。
謝靈喬感覺自己跟個小雞仔似的被對方拎著……也不能叫拎著――反正,整個人都有點不太好了。
“哦,”肖澤芷攬著謝靈喬的肩,略略感受了一下少年肩臂處的線條,很流暢,似是有一點薄薄的肌肉,肖澤芷對著這少年笑,露出一口白牙:
“肖澤芷,交個朋友吧。”
謝靈喬:“……”
好黑。
今天是周五,三中按規定沒有晚自習。
謝靈喬和謝嫣妍的家離學校比較遠,平時住在學生宿舍裏,非周末不回家,往常周五放學後,謝靈喬總是很早便和謝嫣妍一起回到家裏,從不在外麵亂晃悠,今天卻回去得有些晚了。
謝靈喬一隻手扶著自己的腰,站在家門口敲門時,心裏罵了一聲肖澤芷。
――那自稱肖澤芷的家夥,也不知是抽了什麽瘋,非帶著他出去玩,聲稱著周末了放鬆一下,理直氣壯的就把他拖了出去。
一點緩衝時間都不給。
而且帶著他出去玩吧,內容還這麽累……直接帶他去飆車。他如今這具身體並不習慣運動,身上薄薄的那點肌肉還是兼職打工時肝出來的,突然被這麽扯著瘋了一下,怎叫一個難受了得。
謝嫣妍最近找了一份在燒烤攤賣啤酒的兼職,周五和周六傍晚從六點一直到淩晨一點半,謝靈喬回到家時,她還沒有回來。按理說她明年就要高考,該專心學業的,她跟家人說,就賣這一個月,之後不會再做。
家裏隻有謝媽媽一個人在。謝靈喬跟謝媽媽一起吃完飯,主動攬過洗碗的事,之後回房。
他們家是三十多年前的老房子,原本父母年輕力壯,工作也順利,自從六年前父親得了大病,謝靈喬和年紀相仿的姐姐又是上學吃緊的時候,家裏的狀況便每況愈下。好在姐弟倆成績都很好,姐姐懂事,弟弟乖,兩人每年都有獎學金,還會課餘做兼職,並不會叫媽媽太累。
謝靈喬回房後,把書包放下,將他帶回來裝樣子的幾本書隨手攤開,鋼筆捏在手裏,――經過這幾天的練習,簡體中文字他已經掌握了七七八八,隻是所學的真正應試知識還得捋一捋頭緒。
著實是亂。他連九年義務教育的一年都沒接觸過,這個世界的常識也是這幾天海綿一般飛速吸收而大概知道個框架。
他身體裏,可沒有原身的記憶。
謝靈喬坐在書桌前,書店裏三十塊錢買來的台燈擺在書桌左上角,那個角裏,有一小塊疑似蠟油滑落留下的汙漬,是幹涸的,看起來,令人不適。
似乎是因時間長了,清除起來已很不容易。謝靈喬沒管學習的事,注意力一下子便被油漬給吸引了過去,他找來抹布,使勁擦了擦。擦不掉。
停下,環顧四周,雖然房間打掃收拾得尚算整潔,表麵沒甚灰塵,東西也沒亂扔,但……總是讓謝靈喬覺得不夠幹淨,不舒服。
他眉心無意識地微皺。
右手的食指與中指並攏,撚了撚,倏然,那手指微微的發癢。
謝靈喬福至心靈地手指一劃,空氣中憑空的,浮現一道近乎透明的、畫筆畫出似的線條來。
“……”謝靈喬怔然,顯然也是為這情景所驚,與此同時,心上卻又浮起莫名的熟悉感。
就好像,曾經的他,有許多的時刻,都如此時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