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宋遠敲了敲驚堂木, 道,“本官聽聞如今京中女子如靈兒姑娘這般的確不少,就想要找一個對自己一心一意的夫君,否則寧願不嫁。所謂男怕入錯行, 女怕嫁錯郎,夫妻敦倫乃天理人常,嫁娶也是天下百姓大事,而靈兒姑娘這事又很有特殊性,因而我大理寺還是需要接了這狀告。”
圍觀百姓被宋遠忽悠一通, 覺得好像很有道理,再說都嫌熱鬧看不夠,紛紛點頭應是。
宋遠在堂上抽出一支簽子扔到地上, 喚道, “來人,與本官將這王瀾押到堂上來。”
幾個身高體壯的壓抑拾起簽子領命而去。
卻說即使是這個世界, 逮捕、扣押, 也是要正當手續的,宋遠扔的那簽子就相當於正式命令, 衙役拿著去領正式文書,到了再出示腰牌, 將人押過來, 就算正當程序了。
毛雞在一邊看著還嘖嘖稱讚道, “未料古人這一套也真像那麽回事啊!”
張小丘繼續無視。
話說這王瀾如今其實也才十八, 還未及冠, 如今正在太學讀書。這大理寺衙役領著文書將這王瀾押過來時,那太學學生都不知他犯了何事,唬了一跳。有些和他關係好的,還有些愛湊熱鬧的,或者有些純屬為了太學聲譽的,跟過來的竟也有十數個。
這太學雖然在外城,但也是在南邊,不算太遠,宋遠在堂上再問問細節,又問問張小丘,小半個時辰,衙役便押著王瀾到堂上來了。
這王瀾本一頭霧水,一瞧見司徒靈兒頓時明白過來些,臉上一副恨恨樣子,指著司徒靈兒破口大罵道,“你這賤人!竟然丟臉丟到這裏來了!”
其實這王瀾平日也是個斯文書生模樣,若說真有啥大毛病,還真沒有,相反還十分愛麵子,一直都要做個識書達理的書生模樣,最受不得落人笑話。
原先他的確對司馬靈兒有意,看這意思也就是看人家長得清秀,又門當戶對、荷爾蒙衝動,什麽話都是無須過腦怎麽好聽怎麽來的,等到真將人娶進門,過了那新鮮勁,便家花不如野花香,說過的話當放過的屁一樣,非要學別人納妾。
可誰知這司馬靈兒才不是省油的燈,比他性子還烈,堅決不同意,還要和他和離。他平生沒啥大缺點也沒啥有點,就是最要麵子,和離這種事,實在是太丟人了,他便怎麽也不同意,還拿休妻威脅司馬靈兒。
可誰知司馬靈兒是個年少無畏的,竟然鬧到了這裏!
這裏是啥地方,大理寺!他平生從來沒來過!在他看來,被這麽多凡夫俗子圍觀看笑話,他恨不得回去將這女人吊起來活活打死才好。
宋遠和圍觀百姓一瞧王瀾那樣子和說的話,不禁都皺緊了眉頭。
宋遠也不廢話,直接展開了那紙,提示了幾句,問道,“這話可是當初你寫的?!”
王瀾這時還有些懵逼狀態,他就是個欺軟怕硬的慫貨,雖然氣急之下敢對司馬靈兒出言不遜,可是對上宋遠這個大理寺卿立馬就慫了,沒反應過來就都一一都應了。
末了宋遠瞧他一眼,眼裏微帶著旁人瞧不出來的不屑,道,“雖清官難斷家務事,但這王瀾曾立下字據,黑紙白字寫得清清楚楚,迎娶司馬靈兒過門後這一輩子都不會納妾。如今新婚燕爾,轉眼就要出爾反爾納妾,司馬靈兒要求合理之事合情合理,本官判定準予和離,當堂生效。”
圍觀百姓對王瀾指指點點,嘲笑辱罵的都有,這下王瀾有些回過神了,立馬叫道,“草民不服!”
這宋遠竟也沒有一口回絕,反倒問道,“你有何不服?”
王瀾眼神亂閃,好不容易找了個借口道,“這司馬靈兒是我們王家八抬大轎娶進門的,就憑我要納妾宋大人就判予和離,實在好無道理!那這天下十之**的夫妻都要被宋大人拆散了!”
宋遠不禁眼神一利,心道這書生晃過神來,還蠻牙尖嘴利的,張口就給他扣了好大頂帽子,他張口欲言,不料張小丘接話道,“王書生倒是好口才,可是這白紙黑字寫著,你若迎娶司馬靈兒過門,這生定都不納妾。讀書人當懂得一諾千金的道理,若是這般出爾反爾,那孔孟之言都讀到狗肚子去了?!”
圍觀百姓頓時哄笑起來,王瀾羞憤欲絕,臉上通紅、表情猙獰。轉身指著張小丘想說什麽,待瞧見張小丘樣貌時,腦袋一時靈光起來,畢竟張小丘在京城也算個出名的人物了,他自是知道惹不起的。
他眼珠子轉了好幾圈,又對著宋遠道,“既然你們都拿著那張紙說話,那還望大人將那紙給草民好好看看,確認這是草民所寫。要不然,誰知道是不是誰冒充的!”
那宋遠瞧了瞧司馬靈兒,司馬靈兒又瞧瞧張小丘,張小丘不以為然,成竹在胸地點了點頭。
那大理寺左丞將那頁紙送到王瀾麵前,王瀾接過裝著認真模樣仔細瞧起來,就在這時,突然異變生起,隻見王瀾一下就將那張紙塞進了嘴裏,這下宋遠和大理寺左丞都變了臉色,壓抑迅速上前捏住他的下巴,一胳膊用力擊中他後背,王瀾一下將那剩餘紙張嗆了出來,隻是隻剩些碎片了,也瞧不出啥來。
這下把宋遠起了個仰倒!
圍觀百姓也紛紛指責起來。
王瀾卻大笑道,“這下字據沒了,看你們還如何拿來說事!這司徒靈兒生是我王家的人,死是我王家的鬼!我偏不同意和離,看你們能奈我何!”
宋遠迅速鎮定下來,開口道,“你這書生有所不知,本官方才令大理寺左丞已驗過這字據真偽,還當堂念過,如今這圍觀百姓都是見證人。你方才所作所為,乃藐視公堂!來人,拖出去打三十大板!”
這時司馬靈兒接到張小丘示意,上前道,“大人,這王瀾方才吞下去的隻是備份,民女這裏還有原本。雖說他對民女無情,可民女隻想和離,也不想對他無義,還望大人免去這廝三十大板。”
宋遠瞧著司馬靈兒的眼神帶了些審視起來,又瞧了瞧張小丘,這才道,“既然靈兒姑娘都這麽說了,那三十大板就免了吧。靈兒姑娘記得將這字據謄抄一份再交與本官,此案就此定了,判司馬靈兒與王瀾和離。”
終是如此,這番鬧劇才得收場。
圍觀百姓一臉唏噓,但也未覺有何不公。
待眾人散去,張小丘領著司馬靈兒與宋遠答謝,宋遠卻是道,“本官隻是秉公處理,答謝不敢,王妃往後登台時能在天青閣與下官留個好位置便感激不盡了。”
這下倒張小丘和毛雞都很驚訝了,毛雞不禁感歎了聲,“這迷弟身份可夠隱形的啊!”立馬又向張小丘嘚瑟道,“我就說嘛!這宋大人就是你的迷弟,你還不信!”
張小丘再再繼續無視,自然應了。
回去時司馬靈兒坐在張小丘馬車上,張小丘自見過她住的地方後,有些擔心道,“你一個姑娘家自個住在外邊,實在不太安全。”
司馬靈兒臉色有些黯然道,“民女本是想回娘家的,可民女爹娘非要讓我回到王家去,不肯收留我,無奈之下,民女隻好自己住在外麵了。”
張小丘歎了口氣,“那你以後有何打算?”
司馬靈兒咬了咬嘴唇,“噗通”一下跪到張小丘麵前道,“希望王妃娘娘能夠收留民女,民女定當為娘娘肝腦塗地,萬死不辭!”
毛雞被唬得一激靈在張小丘肩上跳了下,尖聲叫道,“哎呀呀,我就知道會這樣!這就是套路,套路!這姑娘果然賴上你了!啊啊啊!那個錙銖必較的玄溟定不會放過你的!”
張小丘瞪了毛雞一眼,聽它那話音怎麽有些幸災樂禍,可是想到真若把這麽個水靈靈的小姑娘拎回去,他再咋樣也是個男的啊,被人說閑話就不好了!關鍵是雖然毛雞說得有些過了,可他還真覺得玄溟那醋缸子會泛濫的!
張小丘有些氣勢不足道,“靈兒姑娘,你也是個大家閨秀出身,跟在我身邊能有啥好呢!再說,再說,我也還是男的,被人傳閑話就不好了。”
司馬靈兒一聽也不答話,就半跪在那嚶嚶嚶地哭起來。這馬車雖說寬敞,可真前麵跪個人,也夠逼仄的。張小丘瞧這司馬靈兒就在跟前哭,也不說話,在他眼裏這始終是個未成年的小姑娘,怎麽也硬不下心腸來,這哭聲實在聽得他心裏發毛,隻得硬著頭皮道,“那你先跟我回府,以後找到啥好的去處再說吧。”
司馬靈兒立馬破涕為笑,謝過張小丘起身,殷勤地鞍前馬後伺候起來。張小丘也用不著她伺候,擺擺手讓她安生坐下了。
轉道去司馬靈兒租的院子收拾東西,又和房東結了款項,便回景王府了。才到王府沒多久,便收到通傳玄溟和球球一道從宮中回來了。一想到自己帶了個水靈靈的小姑娘回來麵對玄溟,張小丘不禁有些惴惴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