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這大理寺位於銅駝街, 就在皇宮南側,三公九卿府衙都聚集在此處。衙門口朝東開,門口立著兩個高大的青銅獬豸,那模樣雕刻得十分威嚴。整個門臉都是黑漆為主, 偶有一些朱色夾在其中,正門門匾寫著大理寺,一眼望進去,能望到大堂裏高掛著“明鏡高懸”的匾,匾下放著一張長桌案, 上有驚堂木,筆案朱砂之類,案後立著朱羽扇麵, 牆上塗著懲惡揚善之類的彩畫。


  整個大理寺看起來頗為威嚴肅穆, 用毛雞的話來說就是“真是高端大氣有逼格”。


  司馬靈兒在門口擊鼓,很快大理寺左丞領著幾個衙役到了前堂, 讓張小丘很遺憾的是竟然沒有像電視劇裏演的一樣兩排衙役在那裏敲著木棍長喝“威……武.……”


  大理寺是蒼玄國最高審興斷獄的, 尋常案件也到不了這,即使偶有擊鼓鳴冤, 多也無須大理寺卿坐鎮。不過那大理寺左丞是個機靈的,一眼就瞧見了張小丘, 立馬吩咐身邊的衙役尋了大理寺卿宋遠來。


  左丞上前還未寒暄幾句, 大理寺卿宋遠就神速趕到了, 表麵還是一派嚴肅冷靜, 將張小丘引上了高座, 可那眼神怎麽著怎麽著有點不對勁。


  毛雞趴在張小丘肩頭一臉看穿了一切的表情,“小丘你瞧這大理寺卿,滿眼迷之熱情,雞爺敢肯定,這家夥一定是你的頭號迷弟!”


  張小丘才不信眼前這一臉禁欲渾身恨不得把正直公平幾個字寫在身上的宋遠會是自己的迷弟,尤其這人雖然長得好看,卻一身揮不散的陰鷙氣息,雖說一雙眼睛透澈很多,給人的感覺還是毛毛的。


  “嗬嗬,就你那雙豆丁眼,能看得出個毛線!你以為人人都像你那樣不務正業啊!人家可是大理寺卿,審刑斷獄,執掌公正的,怎麽會像普通人一樣。”像他這樣的控製不住對著玄溟癡漢再正常不過了,可是像宋遠這樣冷冰冰的對著他迷弟,他怎麽怎麽覺得詭異。


  這時候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百姓早就圍了裏三層外三層,尤其張小丘這個高聚能燈泡的京城名人在,那熱鬧效應更是杠杠的。這宋遠端坐在主位上,驚堂木一派,滿堂肅穆下來,整個人氣勢更是一遍,顯得就像那獬豸附身一樣,任誰看了都覺得要是懷疑這大理寺卿斷出來案不公正都是罪過啊。


  宋遠聲音聽起來不大,卻是在座每個人以及圍觀的百姓卻都聽得再清楚不過的聲音道,“堂下這位姑娘姓名為何?有何冤屈需要擊鼓鳴冤?”


  司徒靈兒俯首一拜,一點未見怯場,“民女司徒靈兒,鳴鼓乃為狀告民女夫君納妾一事。”


  堂下圍觀百姓頓時嗡嗡聲一片,三兩交頭接耳之聲不絕,無非都是這男子納妾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還要對簿公堂惹人笑話,不該啊!還有的說在家從父、出嫁從夫,這女子竟然狀告自己夫君,真是太不該了!當然也有人說,這大理寺可是豈可兒戲的地方,這女子簡直就是浪費大理寺大人們的時間啊!

  說啥的都有,反正意思都差不多,就是覺得這個司徒靈兒不可理喻,毛雞在那神補刀道,“哼,不就都是覺得靈兒姑娘是個女神經嘛!雞爺我瞧他們才是不開竅的傻子愚夫呢!”


  宋遠倒是十分鎮定,繼續問道,“靈兒姑娘可知這裏是此處?”


  “大理寺。”


  “嗬嗬,姑娘知道就好。這大理寺向來隻斷大案要案,姑娘將你狀告曲直說出來,本官自會秉公辦理,若非幹係重大,即使有景王妃在此,本官也隻能將你打發回去了。”


  一旁百姓紛紛應和,直道就該如此。


  惟張小丘肩上的毛雞一個在那裏自個急道,“這宋遠啥意思?!意思是這點雞毛蒜皮他是不管的?!還嗬嗬?!算雞爺我瞎了眼,還以為他是你迷弟呢!明明一點你的麵子也不給!”


  張小丘隻覺毛雞聒噪得厲害,所幸他現在已經可以完全無視毛雞的吵吵嚷嚷了,好在旁人都聽不到它的話,偏偏它覺得有張小丘這個觀眾在,一隻雞的獨角戲也不亦樂乎。


  司徒靈兒聽大理寺卿這麽一說,心裏倒有些拿不準了,瞧了瞧一旁的張小丘,隻見他不受丁點影響,看到她的眼神還點了點頭示意,她心裏又有底氣了些,從懷裏將那份她丈夫王瀾與她的承諾書拿出來,呈給了宋遠。


  宋遠將那頁紙拿在手裏仔細看了一遍,時間不長,可外麵伸著脖子看的百姓個個心裏都好奇的不得了,覺得這時間老長了,都特想扒拉過來看看這紙上寫的啥。


  張小丘瞧見那宋遠眉尾嘴角不明顯地挑了挑,毛雞直在他耳邊旁白道,“要發壞水了!發壞水了!”


  張小丘隻覺整個人都想離這個宋遠遠遠的,這樣的人看起來真是很不好惹啊!那宋遠招招手將那大理寺左丞招到跟前,不大卻很清晰的聲音道,“來,你給大家夥念念,這紙上寫的啥。”


  那左丞垂眉低眼過來,看著平日裏就很怵宋遠的模樣,接過那張紙一看,頓時臉有些發苦。審刑斷獄的和律例打交道多了後,各個都有些正直木訥沒情調,乍眼看到這紙上的話他都覺得不好意思。


  沒等他表示出來丁點不好意思,宋遠冷冷的聲音飄過來道,“照著念,大聲點,一個字可都別念掉了。”


  大理寺左丞頓時挺直了背,知道宋遠這是在提醒他呢,心中立馬充滿了他這是在公幹的神聖感,也不覺得有啥不好意思了,一字一頓念得特鏗鏘有力,圍觀百姓聽得特清晰。


  毛雞又在張小丘耳邊神補刀道,“小丘小丘,你有沒有覺得這左丞大人念得特像那電子男音”,說著還用它那清脆的童音模仿道,“在.下.仰.慕.小.姐.之.風.姿,皎.皎.如.明.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在.下.隻.願.得.姑.娘.一.人.心,白.首.不.相.離,此.生.此.世.就.隻.姑.娘.一.人,定.不.納.妾”,張小丘瞧毛雞那圓滾滾的毛絨絨樣在那學舌,實在太滑稽,沒忍住“噗”地一聲在公堂上笑了出來。


  此時圍觀百姓都拉長了脖子聽著左丞大人念那些情話呢,生怕聽不清楚,真真是沒人說話,靜得不行,在左丞大人電子男音的襯托下,他那“噗”地笑聲特別清晰,特別引人注目。


  頓時一片片黑壓壓的腦袋都轉過了脖子看著張小丘,而那左丞大人還特敬業地繼續念著,□□到了那紙上寫的那王瀾那卓文君和司馬相如相比呢,什麽竹竿何嫋嫋,魚尾何簁簁,那毛雞還在那不滿道,“哼,那司馬相如就不是個好的,還拿兩人做比,不過這靈兒姑娘卻也真是有卓文君的決絕啊!”


  張小丘實在被這一念一和弄得表情都繃不住了,萬眾矚目之下,隻得封住了毛雞的聲音,這才清靜許多,故意端正了身子,像沒事人一般。


  圍觀百姓裏偷偷傳來聲音,“呀,這景王妃笑起來可真好看!”


  “啊!王妃娘娘耳朵還紅了!還害羞了哎!”


  宋遠敲了敲驚堂木,咳嗽了幾聲道,“肅靜!”


  這左丞大人本就怵宋遠,一下被他打亂了節奏,最後草草結了圍。圍觀百姓都一副不滿足的樣子。


  眾人再瞧瞧這當事人小姑娘,真是淡定得不行,就像不是寫給她的一樣。


  毛雞被封了音,覺得鳥聲無趣,直用翅膀撲打著張小丘,張小丘被鬧得不行,隻得又給它解了,才解就聽他道,“這靈兒姑娘就當這紙上的話跟放屁一樣,當然淡定啦!”


  張小丘再三告誡自己,要淡定,淡定,當自己聽不到這毛雞的聲音就好了!

  在大理寺左丞念完後,司徒靈兒繼續道,“這紙上其他,隻當王瀾那廝放屁罷了,可納妾一事,那廝說得好好的,如今才過門沒多久就改口要納妾了,隻願大人給民女主持公道。”


  眾人瞧見這司徒靈兒竟說起粗話,各個又是一頓指指點點,覺著一個姑娘家咋說話不好,偏學人家說粗話。


  宋遠似是沉思一番才道,“那靈兒姑娘意欲何為?”


  “民女要求與王瀾那廝和離。”


  聽了司徒靈兒的要求,這時倒不是一邊倒了,各種說法都有,什麽自己說的話就要做到啊,什麽和離就和離嘛,好聚好散,還有啥的說就算這樣一夜夫妻百日恩,做啥要和離嘛!

  宋遠轉頭隻是問張小丘道,“不知這事又與景王妃有何相幹?”


  這話說得聽起來像很不客氣了,像說張小丘在多管閑事一樣,不過張小丘卻覺得宋遠這樣的性子說這樣的話實屬為常,也不以為忤道,“靈兒姑娘初時求道我麵前,而這孽緣起因與在下也有些幹係,在下才替靈兒姑娘出了這個頭。”


  司馬靈兒不想張小丘為難,接過話道,“當初民女仰慕景王殿下對景王妃的一心一意,不求未來夫君多有出息、多英俊神武,隻求他對民女一心一意,才對王瀾那廝提出的這等要求。”


  這時宋遠和一眾圍觀吃瓜群眾才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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