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張小丘心中感歎, 卻是明白這小姑娘決絕的態度了,雖不知她是年少無知才這般無所畏懼,還是真正心如蒲葦堅韌如絲,但他還是很為佩服, 決心趟這趟渾水了。


  “你若要與王家子王瀾和離,王家再娶一個便是,又為何不肯?”


  這小姑娘倒再沒哭哭啼啼,說起這事神態堅決了很多,“這王家說我不賢, 和離休想,休了我還差不多!”


  這休妻與和離差別大了去了,和離是正常夫妻過不下去好聚好散, 休妻卻是這女方犯了七出之過一紙休書打發回家, 而這女方的嫁妝在休妻和和離上分配也完全不同,女方若是犯了七出之過, 男方就有理由休妻並不退還嫁妝, 但若和離,這嫁妝是一定要返還女方的。


  更重要的是, 若這女子是因七出之過被一紙休書休掉的,這名聲絕對是不好了, 往後再無可能有啥好人家願意娶這女子了, 甭管啥出身, 人家寧肯要個清清白白的好姑娘。這七出便是對女子定下的最重的罪過和惡名!

  而王家以休妻威脅司馬靈兒, 自是不怕司馬靈兒不肯就範。


  張小丘想了想, 心中也有點為難,清官難斷家務事,就算是皇帝,也是不好管到別人家後宅的,而他隻是個徒有其名的景王妃,更是沒這能耐管到人家後宅裏頭。


  這小姑娘還挺機靈,似是看出了張小丘的為難之處,還從懷裏掏出了一張紙出來,遞到張小丘跟前道,“這是當初那廝給我立下的承諾書,說迎娶我過門後,定不會再納妾!”


  張小丘靈光一閃,心道這小姑娘還頗為機靈,竟然知道空口無憑的道理,拿過這張紙來看,發現竟是用小楷洋洋灑灑寫了一頁,言語無比囉嗦肉麻,什麽讚歎司馬靈兒皎皎如明月,什麽關關雎鳩、君子好逑之類的,讚美司馬靈兒和表白心意的,占了一大半,最後寥寥數語寫了幾句娶司馬靈兒為妻後一輩子不納妾的意思。


  這東西一看就是王家子求娶人家姑娘時說的情話,若真是對簿公堂,這種東西人們定都當笑話看不當真的。毛雞在一旁費力地佝僂著自己肥唧唧的身子,黑漆漆的豆丁眼瞧得可入神了,末了還不忘點評一句,“這男人嘛,說情話就跟放屁一樣,誰當真啊!”


  球球也是能聽懂毛雞說話的,一臉天真懵懂地瞧著他爹,軟糯的聲音疑惑道“說話?放屁?”


  張小球滿頭黑線,敲了毛雞一丁爪,暗裏傳音道,“別教壞球球!”


  毛雞一臉受傷外加不可置信地看著張小丘,眼神控訴著他,像看著負心漢一樣。張小丘直接無視了。


  張小丘也不知想的啥,為了保險讓如雲將這一紙謄抄了一遍,對司馬靈兒道,“姑娘若是對在下放心,這原本放在我這與你報關,這謄抄本與你拿著。在下與那大理寺卿宋遠有幾分交情,可以幫姑娘對簿公堂,隻是和離,應該是不難辦到的。”卻說玄溟身邊臥虎藏龍甚多,這入雲平日看著就是眉目清秀了些,也沒啥特殊的,實際上最善模仿別人字跡,一般連當事人自己都看不出來。


  張小丘想了想,這司馬靈兒之事,還是得從有理沒理頭入手,有理走遍天下,就算這小姑娘嫁為人婦,也有個說理的地方,做了這世人也沒法指指點點。這一紙胡話,若是常人來看,自是不當真的,可白紙黑字落在這,說過的話,自己落的口,也不算無理了。幸得這小姑娘還有幾分機靈,若是連這張紙都沒有,張小丘也是有心無力了。


  司馬靈兒一聽,自是感激不盡,作勢又要與張小丘磕頭,被張小丘給攔下了。


  這事說定,司馬靈兒便告辭了。


  回到府中,張小丘將這事與玄溟說了,末了還戲謔道,“景王殿下如今還真是俏啊!這京裏的姑娘都拿你選好夫君的模板呢!”


  玄溟從這話裏聽到了微微酸意,心中倒是暗爽。如今張小丘似是對自己在玄溟心中的分量有把握了,又加小家夥這個大砝碼,平日也有恃無恐了些,癡漢雖然沒改,本性卻是暴露更多了。


  玄溟也算摸清了他的性子,這人對他喜歡時就會軟軟地加他“玄溟哥哥”,這個時候得寸進尺討點福利基本都是不在話下的,若是這人叫他“景王殿下”,卻是露出了一點小尖牙、炸起了毛了,這時候就要順毛哄、做小伏低,也就被他哄住了。


  玄溟如今深諳這一套,已是爐火純青,隻是將那人抱在懷裏,有些低沉性感的聲音附到他耳邊道,“為夫這般癡情,也是我家娘子太過勾人了,讓為夫心裏丁點也裝不下別人!”


  張小丘臉瞬間飛紅,功力明顯不及玄溟,沒啥殺傷力地“哼”了一聲,卻更像是**一般,讓玄溟越發心頭火熱了,直接將人按在床上,就這樣那樣了一番。如今兩人已是老馬識途、駕輕就熟,又加年輕氣盛的,稍稍撩撥便就**劈裏啪啦了。所幸張小丘天賦異稟,完全能應對玄溟這非比常人的體魄,兩人如今這身體上是契合得不能再契合了。稍稍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便能讓對方浮想聯翩。


  如今張小丘也就在這上麵,還是完全保留了對玄溟的癡漢屬性。每每看到玄溟那一身勁瘦有力的肌肉,那流暢的線條,那繃緊著下巴在他身上耕耘的樣子,就讓他興奮得不能在興奮了,就連玄溟臉上身上那一層薄汗,都讓他覺得性感得不行。


  每每這時,張小丘整個人都是眉眼含春、神思都在逍遙島上飄蕩的樣子,看在玄溟眼裏也是最好的藥了,更是愈發用力地攻城略地起來,直激得張小丘眼角含淚,在他身下化成了一灘水。


  而那司徒靈兒之事,玄溟卻是沒大放在心上的,張小丘要如何做,他自是沒啥意見的。而他也還是再尊重張小丘不過了,從來不會替張小丘大包大攬,而是完全相信他、支持他。


  這日皇帝將小家夥召進了宮中陪他左右,也不知小家夥與皇帝說了啥,這次連球球的小夥伴寶兒也一並召進了宮。如此一來,倒也方便了張小丘,趁著空閑,便帶著司空靈兒去了大理寺。


  如今除了入雲跟在他身邊外,張虎也被放在他身邊保護他安全。雖然張小丘覺得自己完全不需要人保護,但玄溟十分堅持,再加上當初在沙漠中,張虎對他就像大哥一樣,而他也很敬重張虎這樣的漢子,便也接受了。


  隻是他覺得有些可惜,張虎這樣的漢子,就應該在戰場上殺敵,跟在他身邊保護他,真是辱沒了這樣的漢子。可人家張虎完全不這麽想,他一直對玄溟崇敬有加,自三年前玄溟找到他將他放在親衛營後,他便見識到了玄溟的驍勇善戰和他一心為邊境作戰的將士和百姓著想的心思。


  而張小丘救過這樣尊貴厲害的人物的性命,玄溟還一直對張小丘念念不忘,再加上他自己的這番際遇與張小丘也完全分不開,他以前便在心中早就對張小丘感恩戴德再加上十分好奇了。


  張虎就是別人對他好,他便能奉上自己性命的純漢子,玄溟對他有知遇之恩,而這提攜與張小丘也有莫大幹係,他自是願為兩人肝腦塗地。而他對張小丘的心情也還帶著當初對那個張小球的幾分對小弟的心情,想來還是頗有點複雜的。


  也正是因此,玄溟才完全放心將他放在張小丘身邊。


  張小丘所幸無事,便去司馬靈兒上次留的地點去接她,一到那地,才發現這姑娘還真是膽大的很,如今她既未住在王家,也未住在娘家,竟然孤身一人在外麵租了個小院自己住著,平日裏出入也就女扮男裝。周圍鄰居竟也真當他是個小青年,竟也相安無事。


  張小丘不禁覺得自己大意了些,上次該多問些她如今境況的。


  約莫一炷香的功夫,這馬車就到了大理寺門口。張小丘問過司馬靈兒意見,本是想到內堂解決這事,不料這姑娘竟是賊厲害,不僅不怕被別人看了笑話去,還振振有詞道,“我就是要到這大庭廣眾之下與王瀾那廝當麵對質!我就不信這人出爾反爾都有理了!我要讓這天下女子都曉得,身為女子憑啥就該忍氣吞聲,與人共事一夫?!就算我一人成了笑柄,我也要讓這天下女子都瞪大了眼睛,莫要再像我一樣被騙了!”


  就這幾句話,升起也並不大,卻直聽得張小丘心神巨震,覺得眼前這十六歲的小姑娘,竟頗有一股子膽氣!他再也沒有以為這司馬靈兒是年少無知、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心思了,卻隻覺得這姑娘簡直就是意識覺醒的先鋒啊!還頗有種大無畏的精神!心道這天下女子若都如她這般硬氣,哪個男子還能吃著碗裏的看著鍋裏的啊。


  這感情之事,本就是這世上最該公平對待的,像生與死一樣,沒有誰的生命比別人的生命昂貴,也沒有誰的死亡比別人的死亡廉價,而感情和心意,從來也不應該因金錢、權勢而水漲船低。人的感情隻要是一般真摯,都是應該被珍重對待的,這天下男子也未平白多生出幾個心髒,憑啥該三妻四妾,隻準州官放火、不準百姓點燈!

  張小丘越發生了要幫這小姑娘幫到底的心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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