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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9章 你保證不哭 (4)

  仨,花花那可是一群啊,她怎麽還沒氣死?”


  蘭霜放好三公子又去給二公子擦手手:“人家陳府用著多少奴才,您才用著幾個人?莫說是王府,就是一般的富裕人家,也都給孩子單配三五個奴才使呢!您可倒好,一個人把三個孩子全攬著,就好像誰要偷了您的孩子換糖吃……”


  “我的孩子,我當然得天天攏在身邊了。誰知道那天府裏來了壞人,就把我兒子換走了?”


  想想自己的身世,在看看屋裏一天一變樣的兒子們,醜丫恨不能把他們都揣肚子裏帶著,省的會被人調換。


  一晃多年,孩子們長成臨風玉樹,醜丫的眼角多了細紋。


  “聽說了嗎?”抱著小娃娃玩撥浪鼓的花花,一進門便問醜丫聽說了什麽沒有。


  正研究新吃食的醜丫,遲疑回問:“聽說什麽?”


  “你隻教給雲汐的那道菜!在淩霸國的皇子將軍府!聽說將軍府內最寵愛的女人做的……”


  醜丫滿眼大喜,甩手丟了鍋勺:“什麽將軍府?什麽皇子?難道,難道就是那個年少上陣,被咱老將軍幾次落懸崖的……淩霸國那個不死將軍,淩嘯然?”


  番外篇 雲汐(一)


  番外篇 雲汐(一)


  比翼鸞鳳車,華蓋璀璨,簾幔重疊,鼓樂禮隊徐徐吹奏,儀仗侍從前後簇簇,一車車嫁妝,一隊隊陪嫁……公主出嫁,盛世空前。


  剛到臘月,已是天寒地凍,皚皚冰雪,映襯著寶馬香車內姬雲汐淒涼的心情。


  從出生到如今,隻因生在帝王家,萬民眼中高高在上的天之驕女,卻從不曾過過一天隨心所欲的愉悅日子。


  不,若說愉悅快活的日子,自從二哥成親,二嫂進門……


  自從認識了醜丫和花花,姬雲汐才知道,原來這世間的女子,也是可以堅強勇敢的去追逐自己想要的幸福的。


  “雲汐,若是那太子對你不好,就寫信回來,母後就是炸了宮門,也會去給你撐腰。”


  “雲汐孩兒,到了蠻楚,要心係臨瀚,要時刻記著你的身份。身為皇家兒女,不管是你還是你的哥哥們,都有不能推卸的天家重任……”


  “雲汐,此一去山高林路遠,路上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我和你三哥,會日日為你祈禱,我們會一直想著你的,等將來,將來有機會,我們一定去看你……”


  “雲汐……”


  家人,兄嫂,好友,每個人的話,都像是圍繞在著香車之中無法散去的樂章,催動情腸。


  眼淚早已浸濕了衣襟,擦,不擦,又有誰憐?

  “二嫂說的沒錯,我們能依靠的,隻有自己。我們所愛的人,也需要對我們的依靠。父皇,母後,哥哥嫂嫂們,你們放心,我會的,我會成為你們想要我成為的那個人。我……一定會的。”


  繡鴛鴦戲蓮的手絹,早已扯的褶皺,除了車外的禮樂那馬蹄聲呼應著她的喃喃自語,再沒有一點其他聲息。


  以後的人生,都要是這樣的了吧?姬雲汐擦擦早已紅腫的雙眼,一把扯下擋在麵前的繡滿鴛鴦牡丹雙飛蝶,四角綴著萬福石榴的紅綢。


  呼……


  凜冽寒風從車門處撲麵而來,一隻白皙柔嫩的小手,正掀起厚重門簾。


  淡淡梅花香,沁人心脾,玉蕊紅梅後頭,是那張清靈鍾秀的臉龐。


  “二嫂?你,你怎麽還跟著?”


  “再往前就不能了!”醜丫把懷裏的梅花放下,轉身在車外脫了沾著積雪的繡鞋,朝趕車的侍衛道:“本妃有話要跟公主說,這個,王爺賞你路上玩兒的!”


  啪!

  一隻鵝蛋大的黃金七竅玲瓏球,明晃晃落在侍衛身邊。


  “王妃,您這……”侍衛巋然不動,兩眼卻朝四周張望。


  醜丫半個身子已經爬進馬車,隻留給他一句:“慢著點,別把我拉出城門了啊!”


  “二嫂你們已經跟了我快兩座城了,再往前可就不合規矩了!”


  “什麽時候了,自己都要掉糞坑裏了,還想著我們走了幾個城?”醜丫推開擋在麵前的梅花枝子,叉腿半跪在車裏,很費勁的從裙子後頭拽了個小包袱出來。


  “這個,你要仔細藏好,就是睡覺洗澡,都要好好的藏在身邊,別叫旁人見了啊!”


  “這是什麽?”姬雲汐接了東西便要打開,卻被醜丫一把按住。


  車外趕車的侍衛,被何琦替換,聽到他的聲音,醜丫這才鬆了緊繃的精神,湊到姬雲汐身邊,將她與慕容雲鶴商議的逃婚計策,徐徐道來。


  “這一計,不知為成全你餘生錦繡,也是為了咱們臨瀚邊疆的安定祥和。雖說咱們父皇與母後都與蠻楚太後交好,與他們今日皇帝也交情深厚。但你也要知道,太後早已老邁,而那蠻楚皇帝似乎也被太子暗挪了實權。若非如此,那前來求親的皇子公主,也不敢在臨瀚境內那般囂張跋扈的。我和你二哥都覺得,這和親之事,不過是暫時和祥罷了,說不定,等你前腳到了那蠻楚東宮,他們後腳便又有了其他要求,倒是你便是他們手裏最有力的底牌。”


  “這事,母後與三哥也曾說過,可是父皇他……”


  “別,別說!”醜丫單手擋在姬雲汐的唇上,示意她先聽完。


  “局勢上的事,千頭萬緒,也不是我能說得清楚的,我隻跟你說你要做的。”醜丫將那小包袱藏在姬雲汐座位底下,隨後朝她身邊靠了靠,然後才說:“你要高高興興的去,要讓所有人都感受到你對蠻楚太子的喜歡,對蠻楚太子妃之位的期待。你唯一要注意的,是要想法子讓和親禮隊在傍晚進入蠻楚境內的第一個驛站。”


  逃婚的計劃,詳細周到,每一個小細節,都策劃的天衣無縫。


  替死的奴才,都是自動情願的忠仆死士,甚至那個要替姬雲汐死在火海的奴婢,還千恩萬謝的感激逍遙王妃給她這天大的恩賜。


  身患頑疾命不久矣的小奴婢,能以和親公主的身份風光大葬,如何不是天大恩賜。


  而姬雲汐逃離蠻楚之後,便會有人在臨瀚邊境內暗暗接應,那些人都是陳恒與慕容雲鶴親自在眾多親信中悉心挑選的男仆女奴,都是不曾皇家宮府內露過臉的生麵孔。


  “那使臣,真的能……”


  “這事光是靠你二哥三哥,自然是不成的,但你別忘了,你二哥手裏,可捏著你們皇爺爺的印章呢!除了咱們自家人沒人知道他老人家早已駕鶴西去,所以……”


  “二嫂,這事太過冒險,若是被人拆穿,我一人生死不足憐惜,可你們和三哥……二嫂,這事還是算了吧!”


  醜丫斜眼一瞪,噘嘴道:“你真是不逼我舌.頭打結不罷休!我最不愛說那些彎彎繞的話!”


  馬車徐徐向前,車外,策馬跟隨的慕容雲鶴,見前方已能看到城門輪廓,趕緊朝身後的衛真揮手:“賜暖食!”


  暖食:熱湯、熱飯,醬肉、燒雞,幾百人的送親禮隊,就地停歇,對逍遙王的賞賜,倍感暖心。


  感到馬車停了下來,醜丫知道,這是快要到城門口了。


  “我不懂政局,有些話也說不很明白。這麽跟你說吧!臨瀚公主千裏和親,卻在剛進入蠻楚驛站的第一.夜,便慘遭不幸。而蠻楚迎親隊拿腔拿調的不肯道臨瀚境內接親,這本就是輕慢了公主大駕。所以,到時候咱們臨瀚的使臣,一定會將他們蠻楚壓死,用公主之死,換來一張蠻楚與臨瀚之間的百年停戰協議。”


  番外篇 雲汐(二)


  番外篇 雲汐(二)


  “百年停戰?”


  “對,百年停戰。你自己算算,就算你長了八百個七竅玲瓏心,最多也就是自己活著的時候,千方百計拉攏蠻楚那個狗屁太子,不讓他攻打咱臨瀚。可這世上的事,刹那顛覆也是時常會有的。萬一那太子作死作活的被廢了呢?萬一其他的皇子弄死他了呢?萬一他府裏的賤人對你下毒手了呢?……變數太大,你說是不是?還不如,你遁地而逃,咱們的使臣趁勢壓製,就是百年的停戰書拿不到,那八十年七十年總行吧?現在蠻楚太後還活著呢,皇帝手裏就是再沒實權也還是皇帝,這事隻要一處,他們便不會拒絕!”


  “二嫂。”姬雲汐不是懵懂傻丫頭,醜丫說的這些話,雖然都是簡而又簡的大白話,可其中輕重,她還是很快就明白過來。


  前幾天,她曾聽到哥哥們在嘀咕什麽守正出奇,本以為是在商議她出嫁後對蠻楚的態度,誰知,確實為了這事。


  “這事,已經不是為了你一人的幸福和自由,而是為了咱們臨瀚邊疆的數萬百姓,以及所有駐守邊疆的將士。所以,我的好雲汐。等你聽到臨瀚公主大葬的消息後,便要將我們都忘了,永遠都不要再出現,永遠都不要再回來。你要隱姓埋名的去過百姓生活,辛酸苦楚,隻能你自己去嚐了。”


  “是啊,若是咱們臨瀚從蠻楚手裏拿了停戰協議後,世人發現我還活著,那麽等待咱們臨瀚的,將會是一場避無可避的浩劫。”


  “正是這話呢!”醜丫從袖子裏抽出一張寫著字也畫著圖的紙卷,放在姬雲汐手裏後,輕聲又道:“最近上官爺爺又要去淩霸那邊守城了,咱們臨瀚被蠻楚、淩霸、璃皇,三個國家包著,今日這個來挑釁,明日那個來張狂,聽著就煩人。若是蠻楚的停戰協議拿到手,那麽下一個便會是淩霸,你二哥說,淩霸是最小的國家,他們會怕咱們個蠻楚合起來打他,所以隻要咱們趕在蠻楚之前去跟他們簽署了停戰協議,到時候他們會求之不得的做咱們臨瀚的附屬小國的。咱們臨瀚比他們淩霸富饒,也不在乎他們進宮的破爛玩意,隻要他們的將士能安生點,別總騷擾咱們邊疆百姓……”


  姬雲汐是個一點就透的聰明女子,聽到這裏,自然知道慕容雲鶴在籌謀的事,是有多麽的重要:“二哥這些心思,父皇可曾知道?”


  “你們的父皇,隻想著等你嫁過去,在慢慢軟化蠻楚太子的心意,至於淩霸那頭,他是很有自信的,畢竟上官爺爺上回就打的淩霸三皇子,就是那個什麽不死將軍差點丟了小命。”


  “唉!”


  姬雲汐長長一歎,略沉吟後,拉著醜丫的手,溫聲叮囑:“這些話,千萬不要讓我二哥去跟父皇說,也別讓父皇知道這裏頭有我二哥的主意。最好從皇爺爺的心腹裏選個中肯老臣,等收到我死訊之後,再進宮去跟父皇獻計。”


  “你這話倒是跟雲菲說的一樣。你二哥三哥也是這麽安排的。……放心放心啦,隻要你能好好的,我們這裏什麽都不是事兒!”


  雖說是送親王爺賜下的暖食,但車馬在城中停留太久,終歸不合規矩。


  馬車再次走動起來時,車內的醜丫,已擦著眼角,與姬雲汐相擁話別。


  “這上頭是一道隻有我和花花才知道的做法的菜,你好好記著。若是你在哪裏被困,或者有了能與我們光明正大相見的身份,便把這道菜做出來。別看你二嫂我隻能窩在都城,花花家的奴才可是遍布全國的,隻要這道菜出現,我這裏保準第一時間就能接到消息的。”


  “好。我會記住的。二嫂,從前你為了我二哥傷了身子,本想多照顧你些日子,等你有孕……”


  “停停停,快別說這個!”醜丫擦擦臉嬉皮笑臉的朝車外爬去,先從車邊拿了方才脫了的繡鞋穿套,然後才回頭跟雲汐說:“好雲汐,以後要自己活出自己的樣兒來!還記得你就曾說過的,要去遊覽萬水千山,要去尋一個舉世無雙的良人,你二哥這隻傻鶴是飛不出我的手掌心了,你就當自己是他,出去好好飛,去好好看萬水千山,去好好追求自己想要的幸福!”


  “嗯。”姬雲汐含淚哽咽,重重點頭。


  千萬不舍,終歸還是要舍。


  車內再次安靜,被醜丫蹭亂的錦緞墊子,歪斜著壓.在那幾支玉蕊紅梅。


  “恭送公主大駕!公主千歲千歲千千歲……”


  城門口送親的百姓,沿街簇擁。


  好想掀開車簾看一眼外頭,可那柔柔纖手觸碰車簾,卻怎麽都不敢掀開。


  不想二哥看到自己紅腫的眼睛,不忍看二嫂擦淚的傷感,更不敢看親人的身影,漸漸遠去。


  耳邊,百姓朝賀震耳欲聾,每一字每一句,都像是泰山崩塌,山河斷裂。


  再見了我的家院,再見了我的親人,此一去,便是天各一方。


  送嫁禮隊,橫穿大半臨瀚疆土。


  所到之處,百姓朝賀,官員攜眷,敬拜填妝。


  那個藏在座位底下的小包袱,被姬雲汐貼身藏著。


  裏頭有一把削鐵如泥的小刀,可以貼著手臂藏在袖中,卻不會被整理衣物的奴婢發覺。


  那是雲菲從小不離身的家傳寶貝。


  一件稍稍厚了一層的細棉布肚兜裏,藏著一張半新不舊的戶籍名帖。


  名帖裏夾著一張字條,那是慕容雲鶴的親筆:“若有其他可用,此名帖隻當救急。”


  名貼上的名字,姓雲,名汐,戶籍在婉昭,宋家莊。


  宋家莊內,有逍遙穀,那裏是慕容雲鶴與醜丫重新相遇的地方。


  抱著那針腳細密的肚兜,姬雲汐泣不成聲。


  令一樣東西,是一條細如發絲的銀鏈,鏈子底下,墜著個花生大小的金葫蘆。


  空心的葫蘆裏,晃起來會有沙沙響聲。


  熟絡的找到機關按鈕,到處一粒芝麻大小的藥丸,細聞氣味,便知那是入喉奪命的毒藥。


  皇後懷著慕容雲鶴的時候,身中劇毒,最後被木神醫用險而又險的法子壓製了體內毒性。


  番外篇 雲汐(三)


  番外篇 雲汐(三)


  劇毒在體內盤旋,其他毒藥便成了滋養補品,皇後得了百毒不侵的身子,而腹中孩兒,也延續了她的血脈。


  當皇後再孕時,雙胞孩兒裏,隻有姬雲汐也遺傳了這神奇的血脈。


  看著那精巧的金葫蘆,姬雲汐眼底展出的是旁人無法明白的蒼涼。


  “三哥,你終究還是最懂我的。”


  那芝麻大小的藥丸,是防人的利器,也是她可以用來假死的寶貝。


  若遇不測,不能逃脫,自盡,是她這柔弱女子,唯一的退路。


  貼身穿著二嫂縫好的肚兜,戴上三哥贈與的鏈子吊墜,又將三嫂的防身小刀貼身藏好,姬雲汐的心底,升起前所未有的勇敢與堅定。


  我會成功逃脫,我會替你們每個人遊曆祖國河川,我會尋一處綺麗山水,結識興趣相投的知己,我,姬雲汐,一定會過得很好。替我自己,也替你們每個人!


  官道整潔,山路崎嶇,千裏之遙,總也是要到達的目標。


  沿途,時常有陳家商鋪的奴才前來贈餐。


  每次都會有貼心的飲食,單獨送到姬雲汐的餐桌。


  這是她的恒哥哥與花花嫂子的心意,暖心暖胃。


  “安。”


  書寫在牛皮小紙,藏在食盒底下,隻是一個字而已,飽含姬雲汐所有的語言。


  其實,她可以寫密信,寫一些隻有她們姐妹姑嫂間才能看得懂的話,但她不想這麽做。


  一個即將消失在家人視野中的人,還是淡淡遠遠的離去的好,省得驟然失聯後,彼此神傷。


  她們的車馬不會路過西北侯府的地界,孟詩琳與錢宜真的消息,就像車外飛過的鳥雀。


  人生難得一知己,而這兩位知己姐妹,竟為了護她一人周全,便坐下如此癡傻之事。


  “詩琳,宜真,等我。罷了,還是忘了我吧!”


  姬雲汐是個心思伶俐的女子,當醜丫跟她說,臨瀚會以公主喪命蠻楚驛站的事,要挾蠻楚寫下停戰協議。


  可是,當公主死於蠻楚火海的消息傳到西北侯府,詩琳和宜真,可要如何?


  對此事,醜丫隻說這事早已在哥哥們的計劃中,而究竟要如何應對,卻不曾明說。


  她相信自己的哥哥們,也相信兩位嫂嫂,相信她們一定會即使安撫詩琳和宜真,絕不會因她離世的消息去做傻事。


  可她又擔心,擔心詩琳那個急脾氣若是不知真相,難保不做傻事,而若知道真相,又會不會私自派人尋找她……


  一切都是經過精妙計劃的,可一切又都是未知之數。


  忐忑的一日日過去,蠻楚邊界以在眼前。


  “公主,前頭就要到蠻楚境內了,咱們要就地紮營,就地調整了。”從醜丫下車後,便開始不著痕跡的接近她的這位陪嫁奴婢,便是即將要替她去死的那位忠仆。


  “你原來的名字,是什麽?”


  “回稟公主,奴婢生來就是個無名無姓的野孩子,若不是太上皇偶然施救,奴婢四五歲的時候就病死……”


  “那你的家鄉在哪裏?”


  “回稟公主,奴婢不知。”


  “那我將來要怎麽感激你的恩義?”姬雲汐抬手替那奴婢理理發梢,滿目不忍。


  “公主不該說這樣的話!”那婢女溫柔一笑,隨後從懷裏摸出一卷邊角有些破舊的錦緞:“公主先獨自歇歇,待會奴婢再來伺候公主更衣。”


  婢女說完恭敬退下,隻留姬雲汐一人在馬車上斜靠休息。


  玉色錦緞,似乎哪裏見過,徐徐展開後,便見上頭是一副畫風生硬的丹青鬆竹。


  左下角,似乎染髒了一小塊,但細細看過之後,才知其中奧秘。


  展評畫卷,輕輕靠近暖爐,丹青鬆竹漸漸淡去,隱約出現的自己,竟是來自臨瀚皇帝。


  “吾兒雲汐,見字如麵。”


  抬頭的八個小字,直直戳著姬雲汐快要幹涸的淚腺。


  “逃婚之計,大膽去做。”


  這是第二句話,嚇得姬雲汐差點丟了錦緞到暖爐裏。


  “隻是逃離蠻楚後,莫要與其他約好奴才匯合。自古人心最易變,忠仆難免存私心。父皇犯下的錯誤,你親眼所見,也正因父皇的錯誤,才使得你千裏而去。所以,雲汐孩兒,你要謹記,從你看到這封密信開始,便不要再毫無保留的相信任何人。你要用心去看局勢境地,而不是聽人說看人做,有時候,咱們自己的眼睛和耳朵,也是會犯錯的……”


  拳拳熱淚,滴在錦緞,哽咽到嬌弱身子不停顫.抖,看完一邊的慈父話語,又被細細的再看三遍。


  密信底下,有蠻楚與臨瀚交界處的地形圖。


  沒有給她規劃出隱居路線,但卻把那附近哪裏安寧,哪裏不定,哪裏適合遊玩,哪裏適合長居,哪裏會有西北侯府的人等待,哪裏會有陳府的奴才接應……詳細得令姬雲汐難以置信。


  迷信最下麵,該是落款之處,畫著一個隻有眼睛和嘴.巴的小臉。


  那是她還拿不穩小筆的時候,第一次為父皇畫的畫像。


  幼稚的孩童畫作,竟能被父皇描得如此傳神。


  傍晚,浩浩蕩蕩的送親車馬,來到蠻楚邊疆的第一個驛站。


  有迎親的禮官恭敬上前,該有的禮儀走走了過場後,便聽那人低聲埋怨:“這天寒地凍的,叫咱們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等了三五天……”


  “公主累了吧?奴婢們伺候公主沐浴更衣吧!明日一早,還要繼續趕路的。”


  陪嫁奴婢全當聽不到那狗屁迎親官員的嘮叨,翻著白眼將他擠到角落。


  飲食精致,沐浴解乏,換好民婦衣衫後,主仆二人隻等天黑。


  “別怕,從這小門出去,就會有人帶你策馬離開,這裏地形險峻,附近又常有淩霸散兵突襲,蠻楚的兵丁再次苦等三五日,早已懶怠,他們是不會……”


  姬雲汐按住那婢女的手,溫聲不忍:“你,不怕嗎?”


  此刻裝飾豪華的臥房,夜裏便是她葬身的火場,姬雲汐不舍得看她韶華年紀戛然而止,可路上幾次為她診脈,也確實明白,她的身子是撐不到新年到來了的。


  番外篇 雲汐(四)


  番外篇 雲汐(四)


  “如果奴婢說,很期待,公主會相信嗎?”奴婢說話的時候,嘴角帶著豁達微笑,掀開高高的衣領,叫姬雲汐看她藏在衣衫底下已潰爛的肌膚。


  婢女淺淺笑著,將衣裳整理好:“這是對我最好的結局,用我的解脫,換公主餘生自由,雙贏。”


  大火在深夜突然燃起,整個驛館陷入困頓。


  當姬雲汐從驛館後頭悄然離去時,身後隻聽人人高喊救火,卻不曾有任何人發覺正有三五人馬漸行漸遠。


  “公主切勿回頭!”身後的侍衛,策馬靠近,伸手將披在她身上的白色袍子拉好。


  漫山遍野的積雪,層層疊疊。


  月光與火光交相輝映,卻照不出這三五個披著白袍正在移動的人馬。


  “你們在戰場上突襲的時候,也會用這個法子嗎?”姬雲汐問。


  護在身邊的侍衛搖搖頭,遺憾道:“咱們沒上過戰場,這法子是跟這附近山裏的獵戶學的。”


  “你們……”姬雲汐這才發覺,對方的口音,似乎不是都城才有。


  “奴才們不是正經侍衛,都是路上混進來的閑散人。”那侍衛嘴角帶笑,白色袍被風吹起,露出他腳上厚底棉靴。


  那不是正經侍衛該穿戴的東西。


  猛地想起父皇的迷信,姬雲汐揮鞭打馬,疾聲問:“咱們這是在朝著哪裏去?越往前不是離臨瀚越遠了嗎?”


  “要到前頭樹林裏繞路,否則直來直去很容易被發現蹤跡。”


  呼……


  侍衛說完,丟了個竹筒在姬雲汐懷裏,也不怕她慌亂策馬,接拿不住。


  “裏頭是這附近的地形圖,若是遭遇不測,公主隻管自己逃生,奴才們拚死也會為您斷後的!”


  說著,那奴才驅馬向前,領著眾人跑進西北角的野林。


  “咱們不該走正經道路嗎?這樣走沒人的小路,雪地上的馬蹄印子,會暴露行蹤的。”姬雲汐不肯下馬,緊張的朝四周張望。


  月色昏暗,身後遙遠可見的火光,照著半邊天際。


  除了能看到烈火中的驛館,再看林外四周,隻可見層層疊疊的山巒,接連起伏,浩瀚無邊。


  “公主果然聰慧,既然如此,奴才們也不瞞公主。這裏,其實已經不是蠻楚境內。”之前丟了竹筒在姬雲汐懷裏的奴才,踢著地上的積雪,走到姬雲汐的馬兒邊上,單手抓著籠頭,告訴她這裏是什麽地方。


  臨瀚疆土之外,不屬於蠻楚的山野,毗鄰淩霸,卻又不是他們淩霸的管轄地。


  這裏是被三個國家拋棄的荒野,除了那烈火炎炎的驛站,周邊百裏山河,荒無人煙。


  “這大好河山,為何不屬於任何國家?”姬雲汐不懂。


  那侍衛像是早知道她會有次一問,回答道:“這地方,咱們臨瀚想要,可其他兩個國家不肯,而蠻楚想要,咱們臨瀚與淩霸也不肯。淩霸不過是個小國,野心很大,可惜國民稀少,想要占了這地界,對他們來說簡直是天方夜譚。所以,一年一年耗著,這裏就成了野山。”


  “你們帶我到這裏,是誰安排的?”


  姬雲汐清楚記得,醜丫說的是離開蠻楚驛站後,帶她出來的人會即刻送她去臨瀚邊疆。


  “聖上的意思,是希望您能自己選擇自己的未來。從這裏,可以去任何一個國家。那竹筒裏,裝的就是這裏的地形圖紙。奴才們會一直護送您,直到您找到心儀之處可以落腳。”


  山風呼嘯,吹著姬雲汐嬌嫩的小臉,月光太暗,看不清從竹筒裏拿出來的地形圖紙。


  “公主還是朝咱們臨瀚走吧!咱們繞著大路,不走官道,從這些雪山上穿行,一路了可以看景靜心,也能有時間讓公主適應百姓生活。隻是這樣走的話,便是路途遙遠,山路苦寒,公主可能會煎熬不住吧?”坐在雪地上捏雪球的小子,隨意顛著腿,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樣。


  “公主也可以先從這邊走,咱們現在就繞了林子調頭,快馬加鞭到天亮,也就能與王爺他們安排的人匯合了。這樣也省的遇上淩霸散兵。”


  “淩霸的散兵有何可懼?公主不要聽他們的,要我說,就該繞路從淩霸邊上走一圈,順便也看看那些野蠻人都是怎麽吃生肉穿獸皮過生活的。”


  這人的話,瞬間讓姬雲汐眉頭緊皺。


  有一刹心慌,讓她開始懷疑,這幾個人到底是不是接應她的忠仆。


  “……自古人心最易變,忠仆難免存私心。父皇犯下的錯誤,你親眼所見,也正因父皇的錯誤,才使得你千裏而去。所以,雲汐孩兒,你要謹記,從你看到這封密信開始,便不要再毫無保留的相信任何人。你要用心去看局勢境地,而不是聽人說看人做,有時候,咱們自己的眼睛和耳朵,也是會犯錯的……”


  父皇信中話語,響在心頭,替代了掏出驛館後短暫的興奮。


  “繞路回臨瀚,現在就走!”姬雲汐調轉馬頭,隨後朝那個很想去淩霸的小子道:“看你應是很想去戰場上替國效力的忠勇戰士,若是能找到上官老將軍的門營,現在就去投靠吧!就說你是從送親禮隊溜去助陣的!記著,長公主姬雲汐命喪火海,而你身份卑微,從不曾見過公主麵目!”


  說罷,姬雲汐朝另外兩人看了一眼,隻揮鞭策馬,並不管他們是否要跟著。


  響亮的鞭稍,震著山野。


  馬兒撒歡瘋跑,嘶鳴聲被凜冽的寒風吹散在耳邊。


  “快活!”姬雲汐壓低身子,拉低頭頂的帽簷擋去吹在臉上的寒風,嘴角的笑容上,落著被風吹冷的淚滴。


  冷風刺骨,空氣清冽,策馬飛奔的暢快,替代寒冷與悲傷。


  “父皇,謝謝你讓我清醒!哥哥嫂嫂們,對不起,我要讓你們失望一陣了!”姬雲汐沒有回頭,對於那兩人是否跟上來護著,半點都不關心。


  風吹著披風,呼呼作響,那感覺,就像是後背在生長羽翼。


  她是來自華美皇宮中的嬌鳳,她已甩去禁錮自由的牢籠,她要飛翔……


  《這個夫君有點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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