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無神論與借屍還魂
第2章無神論與借屍還魂
“……”花花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不敢再吭聲，生怕自己嘴笨，會讓醜丫更傷心。
昨晚，花花親眼看著醜丫獨自扛著麻繩，拖著擔架送她娘親的屍身上山埋葬。一想到她那孤零而又可憐的身影，花花也淚眼汪汪的哽咽起來。
悲傷在兩個女孩之間越來越濃，醜丫不想引得花花陪自己掉淚，所以深呼一口氣，擦擦臉：“我才不哭。我娘說了，從她下葬的時候開始，我就再也不是小孩子了！有很多比抹鼻涕掉眼淚更重要的事，等著我去做！”
更重要的事。
花花莫名的眼皮一跳，下意識去看裏屋：“你……昨晚那麽大的暴雨，你真的一個人就把你娘給葬了？你確定這人不是你娘變的化身？會不會她舍不得你，所以變化成另一個人……”
原本還沉浸在喪母之痛中的醜丫，一聽花花這話，頓時一個頭脹得兩個大：“花花，我娘不是妖，也不是菩薩！我親手把她埋進墓坑的，她怎麽可能再爬出來變成個大小夥子！”
醜丫無法理解花花的思想，不明白她為什麽隨便什麽事情，都能扯上神、鬼、妖怪、菩薩……
而花花也不理解醜丫，她覺得，醜丫娘有那麽厲害的法術，能降妖、除魔、治病、救人，為什麽醜丫就是不相信她娘是菩薩轉世。
偷眼看著裏屋的炕沿，花花固執的想著：北山上一年到頭也不見有生人出現，怎就有人倒在地上拽醜丫褲腳？而且，還是在醜丫埋完她娘，準備回家的途中？這人，一定就是醜丫娘借屍還魂！她原來的身子用舊了，不靈了，所以就換了另一個身子……媽呀！那醜丫娘就不是菩薩了，菩薩神通廣大，哪裏還用借用別人的身子呢？
“要不，咱們等那人醒了再說吧！”花花說。
醜丫知道，花花那個榆木腦袋裏，早就被她那老迷信奶奶裝滿了鬼神之說，所以也不再跟她多說，從鍋灶裏端出半碗棒子麵糊糊給她，便獨自進了裏屋。
昨夜撿回來的俊小子還炕上昏睡，醜丫一邊整理從那人身上拔下來的爛泥衣裳，一邊朝那人嘟囔：“咱先說好，我是為了救你，才給你擦身子換衣裳的，要是你醒了敢耍無賴，我就拿扁擔敲死你！”
昨夜下了有大半個時辰的暴雨，也不知他在地上爬了多久，竟髒的衣裳鞋襪上全是髒啦吧唧的爛泥。如今一夜過去，爛泥都幹在衣服上，隨手一抖，就滿地掉渣。
醜丫一件一件的拿起來抖著泥土，省的待會清洗的時候多費井水。當那華美非常的寒玉腰墜子、錯金嵌暖玉腰扣、繡著青雲白鶴的錦緞衣裳，從泥巴裏露出原貌，醜丫震驚得下巴快要戳到胸口上。
繡鬆柏的織華錦錢袋，鼓鼓囔囔，沉甸甸的銀錠子和一張張大額銀票，讓好容易合上嘴的醜丫，差點啊嗚一口咬掉自己的舌頭：“我的個乖，看你這小子不過比我大三四歲而已，竟然有這麽多錢？”
“你說什麽？”花花在外屋問。
醜丫下意識蓋住麵前的東西，朝外屋道：“那個……你幫我燒點熱水吧！他身上全是爛泥，炕席也都得重新擦呢！”
花花答應了一聲。
接著，外屋傳來掀鍋蓋添水的聲音。
醜丫悄悄舒口氣，把那人的錢袋重新裝好，連同那些沾著爛泥的衣裳一起，都深深的塞進炕洞：“放心，你的東西我絕不會動！我娘說了，不能趁人之危，施恩不可求報，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你嘟嘟囔囔的幹嘛呢？水給你添上了，灶頭裏的柴火也點著了，你自己看著燒火吧！”
醜丫聞言從地上爬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土到外屋：“你先別走，待會扛著我家後院的柴禾回去交差吧，我自己在家有點害怕。”
花花想也不想的看過來說：“那是你娘的化身，你怕她幹啥？”
醜丫自覺被噎的頭重腳輕，隻好跺跺腳好讓自己順口氣，等那憋在胸口的悶氣都散了，才無奈的再次解釋：“花花！我娘不是妖怪，她的屍身在墳包裏躺著呢！”
“那屍身是你娘用舊了的，現在你娘換了新的啦！我給你燒水，你快去裏頭守著她吧！”
兩個自幼情同姐妹的好朋友，在很多事上都心有靈犀，唯獨在醜丫娘究竟是人是妖這一點上，總有無法融合的分歧。
在花花和其他村民眼裏，醜丫娘一定不是凡人，因為她的很多行為都實在是太奇怪了。
比如，她騎在陳奶奶的屍身上，捏著人家鼻子嘴對嘴吹氣，還一拳一拳捶胸口，硬是把死了的陳奶奶‘折磨’得活了過來。
又比如，她在外牆上畫的那一隻大眼睛，不管你從哪個方向看過去，都死死的盯著你。
再比如，她用一壺草根沫子煮的水，灌給一個瘦骨伶仃的小乞丐，結果‘害得’那小乞丐拉出來一堆死蟲子。
花花到現在都還記得，那小乞丐被嚇得哭不出來的表情。而醜丫娘還柔聲細語的跟小乞丐說：“你拉出來的那是蛔蟲，隻要堅持再喝幾天這個水，把肚子裏的蟲子拉幹淨，就不會再瘦的隻有一把骨頭。”
當晚，小乞丐連夜就帶著同伴“逃離”蘭娃村。村民也嚇得不輕，他們都生怕那堆死蟲子找不到小乞丐，會‘回’到他們誰的肚子裏，所以從春到秋足有大半年，都不敢從小乞丐住過的地方走……
“花花，不管這個人是不是我娘借屍還魂，你都不要再說了，好嗎？”醜丫很無奈的問。
坐在灶台邊燒火的花花，仰頭看著醜丫那滿是哀痛的表情，略思索後重重點頭：“你放心，我跟誰都不說，你快去裏屋看著吧！”
醜丫咬著嘴，確定花花這是‘很鄭重’的承諾，才又長長的吐了一口氣，轉身進裏屋。
炕頭上，昏迷不醒的俊小子，兩頰紅的就像秋天的海棠，一對濃眉微皺著，濃密卷翹的長睫毛，比花花的睫毛還要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