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我娘不是妖婦
第1章我娘不是妖婦
“哎呦喂，這不是醜丫嗎？誰給你的狗膽又進村子的！”
“你站在人家南大夫家門口幹啥？你個爛災星……”
“就是，那妖婦不是會做法嗎？有本事再點個怨氣燈，讓山裏的妖魔來給她治病……”
七嘴八舌的村婦越絕越多。
被圍在中間垂頭不語的女孩，名叫醜丫，十二三歲的清秀小臉上，始終掛著這年紀少有臉沉重，這樣規規矩矩的站在南大夫家院門外，已經快大半個時辰了，被圍觀村婦指指點點也不還嘴。
南大夫家一直沒人出來說話，醜丫漸漸有些心虛，生怕再等下去，又像上回進村時那樣，被人丟爛菜葉子土石頭……
“可不是，這災星一來，村裏就不安生！去去去，別站在我家門口……”
是南大夫的媳婦大香子的聲音。
始終沉默的醜丫終於抬頭，打著十二分笑臉，捧著銅錢上前：“大嬸子，我是來求退燒藥的，我這裏有錢……大嬸子……”
院門裏傳來一聲怒吼：“滾！誰是你大嬸子！”
“呀，你還真是來給你那妖婦老娘求藥的嗎？嗬嗬嗬……她也吃咱們凡人的藥呢？”
這尖聲細語說話的，是村西頭的鐵娃媳婦，一身補丁布衣挺著個大肚子，從來不知道給肚子裏的娃積口德。
太陽越爬越高，周圍的村婦也越來越多，醜丫忍著白眼又上前，想要求南大夫的媳婦通融一二，得來的是院裏更大聲的怒吼。
南大夫的媳婦，原本是個有錢萬事通的主，可此刻有這些村民圍著，她就是再貪錢財，也不會拿藥出來給醜丫。
畢竟，全村的人都把醜丫母女視為災禍的根源，她可不敢為了那點子銅錢，讓村裏人對她有不好的看法。
醜丫最後又看了那婆娘一眼，知道她肯定是不會搭理自己，隻好輕歎著將手裏的銅錢塞回荷包。
“咋，這就想走啊？我們蘭娃村可不是你想來就來的！誰知道你這災星進村，會不會又招來禍事？趕緊把你那銅錢都交出來，咱們好供到村廟裏去破災！”
說話的，是陳家二嬸子。
自從她上回找醜丫娘，求要什麽能讓她婆婆早死的符咒被拒後，這女人隻要是遇上與醜丫母女沾邊的事，都要出來橫插一腳肆意為難。
“攔路劫財是嗎？來來來……”醜丫從荷包裏倒出來一把銅錢，伸手就朝她懷裏送：“來，拿著去吧！”
鐵娃媳婦見狀捂嘴一樂道：“陳家的，人家醜丫給你錢呢，你倒是接著啊！”
中秋的風，微涼微暖的吹著醜丫的衣袖，帶著水泡和稀碎傷口的小手，舉著金閃閃的銅錢，執著的攤在陳家二嬸子麵前。
周圍漸漸安靜，除了鐵娃媳婦調侃了一句，其餘人都閉了嘴，各種深意的視線，來來回回的在陳家二嬸子和醜丫臉上打量。
細說起來，從小到大，除了村長和陳家爺爺，還真的沒人敢從醜丫手裏接東西。
“陳家的，她可是災星，你咋敢從她手裏要東西，你不怕她那妖婦老娘……”
醜丫朝那說話的婆子看了一眼，那婆子頓時低頭不再說話。
嘩啦啦，銅錢裝回荷包。
醜丫離開前冷眼掃過這些無知村婦，最後盯在躲藏人後的婆子臉上：“你哪隻眼見著我給誰招災了？你哪隻眼看見我娘是妖婦了？我娘要是妖婦，你就是老怪物！”
“你罵誰老怪物呢？”
醜丫稀奇一笑：“嗬嗬，那天夜裏吧，有個老怪物到我家門外來求藥，恰好我還沒睡著，……聽見那老怪物說，她嫌棄自家老頭子不好用，所以啊……”
這話一出來，周圍的人群頓時炸了鍋。
有看熱鬧不怕事大的媳婦，湊上來問後話。也有年歲大的婆子，擺著手念著阿彌陀佛。那躲在人堆裏的婆子，被相熟的婆子拉著調侃，想要過來找醜丫麻煩，卻又脫不開身。
“醜丫！”
比醜丫的聲音，還要清脆幾分的女孩聲音傳來，醜丫扭頭答應了一聲，轉身就走。
陳家嬸子扯著脖子叫喊：“花花，你這賤骨頭，再敢上那妖婦家……”
清脆的聲音，怯生生回話：“二嬸，爺爺讓你回家做飯呢！”
心裏惦記家裏炕頭上昏迷不行的俊小子，醜丫懶得再聽後頭誰說什麽，朝躲在牆角的花花做了個手勢，隨後便邁開大步朝自家方向跑去。
十二歲的清秀醜丫，和十一歲的漂亮花花，是自幼玩在一起的好朋友。不過，每當有村民看到她倆走在一起，都會招來無盡的警告與謾罵。
村裏人都一致認定：醜丫是災星。
醜丫早聽膩了村民那些不知從何處得來的結論，但她不想讓花花多受委屈，所以，她倆便有了一種不自覺的默契——把友誼藏在村民看不見的地方。
小跑著回到自家院門外，不看也知道，後頭沒有人敢追來。
見門上別著的樹杈還在，醜丫稍稍鬆了口氣，等花花縮手縮腳的到了跟前，才快速的開門一起進院，然後趕緊關門落栓。
剛進門的花花縮著脖子，不等醜丫把院門上的機關懸木弄好，就拍拍懷裏的東西：“這是你要的衣服和烈酒，確定不要我幫忙？”
“不用。你在外屋坐一會！我早上煮的棒子麵糊糊給你留了大半碗，你吃了再回上山……”說著，醜丫接了她手裏的東西，帶著她一起走進家門。
花花應聲低著頭，緊跟著醜丫的腳步。
這個院子，她幾乎三五天就會來一次，院裏屋外的一草一木，她閉著眼都能知道什麽樣子，可越是這樣，她越是緊張害怕。
她害怕窗外掛的蛇蛻，和曬在窗台上的死蜈蚣，還有那畫在牆上的大眼睛，不管從那個角度看過去，那大眼睛好像都死死的盯著她。
“醜丫，昨晚……我偷了些香燭金銀紙，要是你不嫌棄，下午咱倆去燒給你娘吧？其實我奶奶早就說過，你娘根本就不是妖婦，她是活菩薩轉世……”
“花花。”昨夜剛埋葬自己娘親的醜丫，被花花一句話弄得淚眼汪汪：“我娘不是妖婦，也不是菩薩，她是人，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