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嗓音低啞如霧
“不好意思。”敬察麵無表情地走上前亮了證件,“你跟那輛保時捷車主在路口發生的碰撞被攝像頭拍下,現在請跟我回敬局核實一下情況並錄下相關口供……當然,傷勢嚴重的話,可以在我們監視之下先在醫院看傷。”冷眉微蹙,“先生?”
一旁一直都未開口的顧景笙終於抬起臉,嗓音低啞如霧:“……稍等。”
“他的傷……”他已經看出了霍斯然那淌滿血的臂膀傷勢不輕,“……需要好好看一下。”
大雪肆虐第四日。
京都惡劣的天氣卻依舊沒能阻止該破土而出的希望與新勢力,熱鬧溫暖的酒店大廳內,一塊紅綢布在歡呼聲中被剪開,領頭人率先具備歡慶,中間那個裹著豹紋皮草的年輕女子妝容嫵媚,笑意勾魂攝魄,一杯烈酒下肚,她的眼神也跟著慢慢燒了起來。
剪彩終於結束了。
新公司開張前兩天的事她已提前忙完,等的就是此刻,低頭跟助理說了句話,她轉身就向偏廳走去。
助理匆忙離開,不一會便拎了一個新的衣服袋子進她的化妝室,裏麵雲裳已經以最快速度卸好了妝,熱水撲在臉上,清新脫俗到完全變了一個人。“來了來了,雲姐你看是不是這套?我好不容易找來的,您要這個來做什麽?”
說完袋子打開,一套修身款的大衣圍巾露出來,還有帶點精巧小跟的雪地靴,看起來氣質滿滿又不失清雅婉約,雖然不錯,可比雲裳一般的衣著品位低了好幾個檔次。
“去的地方比較特殊,太豔的妝容不合適。”雲裳簡單解釋,把腳上十厘米的鞋子脫下來,鬆口氣,“我去的這幾天你替我擋擋,經理問起來,你說是我家裏的事就好。”
“哦,好。”助理應著,見她把盤頭發的夾子一拿開,海藻般的栗色長卷發便鋪灑而下,落到光果的背上。
“雲姐,你去哪兒啊到底?”助理賊笑起來,覺得不對勁。
雲裳低著頭穿鞋,半晌抬頭,露出一個冰冷的笑容,“黑河死亡區,聽過嗎?”
助理的臉,變了。
以她們這種搞時尚的心境閱曆聽到這個詞,除了脊背發涼之外沒別的感受,那個死亡區很出名,很多年來在那裏失事的船隻直升機以及特種培訓隊伍不計其數,是天氣,是境外黑手,還是自然神秘力量,沒人知道。
那是個讓人覺得去了就是送命的地方。
“開玩笑的吧……”助理嚇得鬆了口氣,拍著匈脯,“雲姐你就會講這種冷笑話,嚇死人了,不好笑啊……”
雲裳已經穿戴整齊,瞥了一眼小助理蹙眉捂著心口安慰自己的樣子,勾了勾嘴角再不言語。
她的男人傷還沒好就被一道如山的令調去了那邊,她擔心得很。
再加上這個時間知趣得沒人打擾……這情形,再好不過。
推開門,她拎著包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寒峰正靠在車門上抽煙,突然頭頂傳來開門聲,他嚇得忙從嘴裏掐出煙頭來,扔腳下踩熄,回頭一看,那一扇門裏麵走出來兩個人,一路下台階,還有個盒子一直都抱在林亦彤懷裏麵。
“嫂子。”他第一次這般正經地叫她,盡管年齡不符,盡管眼神裏有他自己也不解的許多複雜,可他現在沉穩說話的方式像極了某人,很明顯是某人親自給他下的指令,“你要去哪兒?我送你過去。”
那幾天下來瘦了一圈的女孩兒緊緊地抱著懷裏的骨灰盒,眼神定定地看著寒峰,水眸裏一片蒼涼與絕望。
她不懂。
她都已經說成那樣,他還想做什麽?
而走在身後的顧景笙,又怎麽會不懂?
清晨時特殊航空公司將林微蘭的冰凍屍體空運過來,他們一路往C城火葬場開的時候身後那一輛路虎就一直跟著,低調而自然地跟得很緊,不打擾,甚至在熊熊燃燒的火爐外麵跟著一起默哀,但等結束了之後,寒峰果斷地現了身,說了上麵那句話。
那是死命令,是態度問題,他不敢有半點嘻哈。
而林亦彤當然明白,霍斯然車禍受傷後的第二天就離開C城,令如山,他遵從未必就是情願,有些事在這裏是放不下的,尤其此刻,她依舊是他的妻子,他再也不會讓自己的眼或心再脫離開她一秒,他再也不會對她撒手不管。哪怕一天。
她身邊還有一個顧景笙呢。
“我自己可以……”許久之後那張蒼白的小臉終於收回目光,抱緊懷裏的骨灰盒要走過去。
寒峰卻一隻手搭在車門上,骨節凸起,青筋微暴,直直盯著她仿佛要望進她靈魂裏去:“嫂子”
僵持。
半晌,一抹淡淡的淺笑勾上嘴角,顧景笙看出了他們之間的矛盾點,口呅平坦而溫和:“是因為……我在麽?”
霍斯然與他並不同。
有時哪怕痛到極致,理智都被燒沒了,卻還知道什麽是不能退讓的,那樣權勢滔天的男人,如若真能容忍她在婚內就如此放縱,那才有怪。而至於他們是不是真的會就此決裂,那是兩碼事。
依他的性子。他死都不會允許。
一道頎長挺拔的影子走向後麵那輛車,打開車門,淡淡回頭看寒峰一眼。“我們去城郊。”
他告訴了他,也默許了他隨行,接著才看向林亦彤,那眼神裏,有最深的撫慰與溫柔的邀請,旁若無人。
城郊是林父林母去世前的居住地。
房權落在雲菲夫婦手裏,回不去,顧景笙也不可能帶她回自己的地方,她在迷蒙中輕聲說起還有外公外婆在城郊的房子,空許久了,還可以去。
一套老房子,平房,雙層,地板和推拉式的門都是木質的,林父林母是有享受有情調的人。
地板上覆了一層薄薄的灰塵。
說不清是來這裏做什麽,也許隻是找一個暫時的棲息地而已,顧景笙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看到她將林微蘭的骨灰放在了地板上麵,而她自己慢慢蹲下去,坐下去,最後變成了躺,就躺在骨灰盒旁邊,嗅著地板上陳舊的味道,頭發在陽光與灰塵裏輕舞。
時間大把,他連局裏都不用去,索性陪著她,兩個人在地麵上繞著骨灰盒,躺成了一個不規矩的太極陰陽圖。
靜默著不說話,或者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耗完一整個上午。
“愛得那麽辛苦……不如就停一停……你累了,休息一下就好。”顧景笙輕聲說著,手臂放在地板上,輕觸著她額前的劉海,一點點的溫暖,讓她覺得有些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