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最心愛的寶物一樣
“京都的那個……”眼眶一點點熱起來,泛起難以再忍耐偽裝下去的紅,緩聲吐出最後那四個字,“……不是我家……”
她回想起霍斯然,回想起腦海裏紛亂的許多畫麵與情緒,有那麽一種很強烈的情緒一直都在撞擊著她的心扉,讓她想起來便心如刀絞地疼,她總覺得那裏並不屬於自己,那裏給不了她如水般的安穩與歸屬,無法一直為她點亮著那盞無論多晚都等她回去的燈。
那裏。
沒有林微蘭。
突然之間就傳來的騷動,透過病房外的動靜踉踉蹌蹌地襲來。醫院裏的人見多了流血恐怖的畫麵,卻依舊覺得眼前這個淌了半身血的男人很肅殺,很恐怖,他一個個地翻找著病房,眼眸猩紅如血,像是丟了自己最心愛的寶物一樣。
混亂的人聲中,終於“砰”得一聲門響,霍斯然淩厲的目光落在病床上那纖瘦且血跡斑斑的人兒,隻一瞬,就刺痛了他的眼,也震驚了他的心。
與他同樣感到震驚的,還有已經聽到動靜慢慢坐起來,一身狼狽血跡的林亦彤。
他終於找到了,幸好,幸好隻度過了大半夜的時光。
“……”深邃的眸透著焚心蝕骨般的劇痛,霍斯然走過去,悲愴的字句沁在氣若遊絲的口呅中,嘶啞得讓人聽不真切,“你怎麽……連我的解釋都不肯聽……就這樣固執地跑回來?”
在病房白花花炫目的燈光下,林亦彤震驚而清晰看到有猩紅的血從他額角滲出,順著刀削般的側臉往下淌,待他如鐵般的臂膀緩緩俯身撐在她兩側,深邃而心痛的眼神將她縈繞包圍,她小臉蒼白地拿手去碰,卻被霍斯然緩緩攥住,握緊,拿開。
“我衝太快不小心撞到的……”他嘶啞的嗓音輕描淡寫地說著,深邃染血的眸盯住她,一字一頓,“你聽完我要說的話,可好?”
“彤彤,我承認有時候我做事過激,自私,包括這一次,如果我不是存著那樣的心思,也許後麵的一切就都不會發生。”
“我也承認,我有時會嫉妒得恨不得想把困你在我身邊,讓你絕望時能選擇求助和依靠的人,隻有我。”
“是我的錯。”
“可是……”他說到這裏時嗓音微微變調,黑眸裏有著大片大片快要凝結成水的刺痛。
“可是如果我提前知道這樣做,會傷害到你母親的話……彤彤……我不會這樣哪怕,是你最後跟我越走越遠,哪怕是你最後離開我我都不會,以這麽殘忍的方式去留下你。”
“你可以相信嗎?”他彎著腰問她,以此生最最屈尊卑微的方式,“這是我這一生裏,做過最後悔的事。”
誰都不知道,他從E國上飛機之前聽到這個消息時,那種半片天空都轟然倒塌下來的心情。
他未必對林微蘭有多深的感情,可是那一瞬間,他知道來龍去脈細節始末,也知道自己在其中扮演了怎樣的角色。他迫不及待地提前返航,一路行一路怕,怕那樣的慘狀她接受不了。天知道,那個想象中她抱著林微蘭屍體失聲痛哭的畫麵,是他此生躬下腰身,都承受不起的悔與痛。
“你媽媽的事……”他一字一頓,鐵般的臂膀繃緊,青筋因劇顫而暴起,掌心之下,血流如注,“我不是故意……”
此刻,哪怕這情景再刺痛人的眼膜,顧景笙相信,霍斯然說的每個字都是認真。
他是那樣鮮少表露真實情緒的男人,此刻卻旁若無人地跟她解釋著,隻怕她不信,不接受,他眼裏有著大片大片血染的痛,緊緊地盯著她不肯放,她一絲一毫的舉動和表情都扯得他神經發痛,她再次抬起手來,輕輕撫了一下他的臉。
“霍斯然……”她氣若遊絲地叫他,一點一點對上他的眼,“你真的……很幼稚。”
幼稚的想法,幼稚的舉動。
可卻偏偏是這樣的男人,翻手成雲覆手為雨,他隻需稍稍地動一下手指,她的世界就能瞬間動蕩塌陷,不複往日。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我也相信你不想如此……”林亦彤眼圈紅了一大片,手指慢慢蜷縮起來,輕聲一個字一個字地說,“可是我媽媽……也是真的……沒有了……”
霍斯然近距離地凝視著她蘊含著巨大悲傷痛楚的小臉,薄滣一點點蒼白下去,手腳漸次冰涼,利刃穿透心髒。
“我是真的沒有你想象得那麽堅強,因為你不是故意,所以就若無其事……”淚水模糊雙眼,她的手劇烈顫抖起來,哽咽的嗓音像是痛到極致的乞求,“……所以,我們分開吧……”
曾經他愛得那麽深的女孩兒,一邊哭著一邊痛到極致地跟他說:“算我求求你……霍斯然……我們分開吧……”
她想過一段沒有痛苦的生活。
可以不那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可以不那麽辛苦地奔波忙碌卻找不到自己的尊嚴和位置,可以不必在他高大輝煌的光環下讓渺小的自己永遠卑躬屈膝……她真的好累,也真的再沒有什麽東西……可以失去。
她抖著肩大聲痛哭,淚流成河,積聚在小巧的下巴上,一滴滴滾燙地掉落。
在霍斯然活過的這不短不長的半生中,他從未如此絕望過。
從未。
醫生便是此刻拿了剪刀和生理鹽水進來的,一進來便驚呆地看著床上痛哭的女孩兒和滿床快要把被子都染透的鮮血,不知道誰是誰的,她趕緊蹙眉張羅著讓人起來,再命令護士們把這裏收拾好。可那個男人
那個牢牢守在那女孩兒旁邊像地獄羅刹般寒氣四溢的男人,光是那失魂落魄的表情,就嚇得人不敢靠近。
墨色的衣服被鮮血濕透了一大片,無論醫生護士怎麽趕,他都不起來。
他總覺得還不至於如此。
他還想再問問。
這感覺就像是在冰與火之間受著雙重的折磨與煎熬,心裏的震驚讓腦子嗡嗡作響,連車禍帶來的骨折都激不起他的痛感。霍斯然是那樣計較尊嚴和麵子的人,此刻卻絲毫不在意讓誰看輕,讓誰笑話,如果哀求有用的話,他情願求她。
“砰!”得一聲,是幾個穿著敬司製服的人推開了門,拿著車禍現場照片看了看,目光落定在了霍斯然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