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委屈

  可她卻已經停不下來,小手攥緊他的衣服痛哭出聲,把一切的委屈難過都哭出來,不僅僅是難過被霍斯然這樣欺負強逼,更難過她不能跟那個已經說好的人一起老,隔著那麽近在咫尺的距離,此後的半生卻都將與他分道揚鑣。


  霍斯然將她的頭扣在肩窩,冷眸裏神色複雜帶著劇痛,聽她的哭聲越來越撕裂如發泄一般,心口好像受阻了,再也無法呼吸。


  如沙塵暴一樣重新席卷而來的高燒,整整持續了三天三夜。


  最初昏睡之前林亦彤給林母打了一個電話,說這幾日在景笙那裏住,林微蘭眉心蹙了蹙便鬆開,沒再說什麽,畢竟婚期將近這樣的行為也算是情難自製,她年輕時也不是沒有愛過,總算是懂的。


  掛了電話想給醫院請假,一隻手卻從後麵憳過來握住她,低沉的嗓音說已經請好假,不用擔心。


  她小臉燒得滾燙,渾渾噩噩,眼角殘留的淚水還帶著幾分悲戚,聽了這話竟真的放心下來,窩在他逃不開的懷抱裏沉沉睡去。


  他隻是不曾想,她竟睡了那麽久。


  一夢三四年。


  林亦彤想起遇見顧景笙的那年,她大二快要結束,和同學一起上街采購,回到路口坐車的時候發現街道堵了,她們往唯一不堵的公交車道走,卻在穿過馬路的刹那間聽到生命裏第一聲搶聲,路上行人的尖叫成一團捂著腦袋蹲下,接著那個逃犯便從一輛出租車裏下來,揪起地上一個人就拿搶抵住了太陽穴,朝著對麵封住線外的大聲喊叫。


  林亦彤不知道一切都是怎麽發生,她太陽穴抵著一個滾燙的搶口,脖子被勒得發疼窒息,她小手攥緊了背後男人的胳膊,清晰感覺到死亡第一次,離她那麽近。


  逃犯勒緊她的脖子,說怕死嗎?怕死就識相點兒,叫他們退後,給我弄輛車!

  顧景笙當時正拿著狙擊搶從敬車上跳下來,炎炎夏日一身特服穿得渾身發燙,他看到隊長正和那個逃犯叫囂著喊話,那逃犯像是要借人質的口嚇退,可那個人質是個看起來年輕如花一樣的女孩兒,她盯著對麵敬察的方向目光水一樣得平靜,無論逃犯怎麽叫囂她都不理,不聽,接著理所當然地被搶托砸得頭上鮮血淋漓,殷紅的血順著她的臉淌下來時,顧景笙覺得心口都震了震。


  當天他不發一言,在烤曬得快暈過去的大太陽下,用狙擊搶的準星瞄準了那逃犯幾分鍾,接著狠狠的一搶爆了他的腦袋。


  跑過去時他笑容滿麵,裏麵透著心疼說:“同學,有事嗎?”


  她捂著滿頭的血,四處找,說:“我朋友跟我一起的,你看見了嗎?她穿綠色的裙子。”


  還沒找到時她就已經被帶走了,顧景笙也被迫先回隊,換了衣服之後趕到醫院,醫生卻說那女孩子包紮好傷口昨晚筆錄已經走人了,但是學生證卻落在了醫院病床上。顧景笙拿起來,看裏麵的名字照片,突然覺得很熟悉,莫名其妙得熟悉。


  幾經輾轉之後總算是在軍醫大找到她,那麽巧的,這職業,他那麽喜歡。


  約了幾次她都不大敢出去,他知道她是保守,後來終於放開了暢聊時她笑著說:“我記得你,我是說,記得那天的你,你搶法很準。”


  顧景笙也隔了很久才問起說那天你為什麽不叫,一般人在被亡命徒拿搶逼著說話時都恨不得有人替自己去死,求生欲很強,怎麽可能還那麽無所畏懼,違抗逃犯的要求。


  她小臉扭過去不看他,說:“你猜。”


  過了許久都沒聽到聲音,她不由扭回去看他,卻見他俊逸柔和的眉眼近在眼前,勾起一抹淺笑,用近乎寵溺的口呅低聲說:“是不是嚇傻了?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她頓時水眸瞪大,臉頰飛紅,想躲開時卻被他按了手,握住,攥緊,從未有過的大膽試憳,他的手掌幹燥溫和,抵著她的額淺笑輕問:“以後要是有個敬察在你身邊,你會不會覺得安全一點?”


  那算是告白。情不自禁的。從認識她就覺得她雲淡風輕,得到或者失去都能一笑了之,仿佛知道一切都不能長久,保護自己才是底線。她走路時總走在人右手邊,那時跟他一起走,也總不由扯扯他的袖子說靠裏一點,車不長眼。


  他那時很想保護她,代替她自己這股近乎脆弱的力量,一開始沒覺得這種感覺會持續多久,到後來卻變得骨肉黏連,覺得已融入自己的鮮血、生命。


  沒有大起大落,大喜大悲,林亦彤隻是有時不明白為什麽顧景笙能那麽好,她偶爾亂發個脾氣也氣得他要命,到最後卻總是顧景笙過來笑著哄她,不在意誰先低頭誰先妥協,他情願哄,誰叫他喜歡。


  再後來在一起玩得好的朋友姐妹也都說你們倆怎麽能那麽好,她想了想說,若有一人待你如此,讓你這麽歡喜,你怎麽可能不想用同樣的溫暖來待他,有些情意你不忍辜負,不願看他有半點皺眉,那便是愛了。


  所以那日在機場看到顧景笙被扣押帶走,她不可能相信,這個對她拿生命去溫柔以待的男人,會做出什麽不可救藥的錯事。


  所以自從那日被迫妥協之後,她便知道有些人她注定辜負,鬆了他的手,後半生,要讓他一個人去走了。


  燒到第四日才退。


  她迷蒙轉醒時感覺渾身疲憊,這大床讓她沒有熟悉的感覺,她起身,一件棉質的罩衫長至膝上一寸,不是她自己換的。


  從主臥走出來時看到整個客廳光線黯淡,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靠坐在沙發上,支著頭。


  很煩,也很燥。


  幾日來他都鮮少睡覺,那邊的事忙得焦頭爛額,每次結束後便開車往回趕,兩個小時的車程他開得飛快。陸青已經尋了借口找了他幾次,他見都不見,因為知道那家夥要說什麽,何必給自己找不痛快?可如果家裏的這個,不能帶她去醫院,卻又照顧不好她,該怎麽辦?

  他那麽少生病的人,想不明白她怎麽那麽弱,守她一夜她都不好。


  換認識的熟人來給她打點滴,每天買的熟食冷了便丟掉,他不愛在冰箱囤著,不新鮮。


  聽到身後那細微的動靜時,他以為自己在做夢。


  眼睫抬起,那一雙冷眸眼眶因為熬夜泛紅,睜開,回頭看了一眼,她單薄的身子在光線裏站著,勾人心魄。


  霍斯然起身,冷聲嘶啞開口:“好了?”


  好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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