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節 田忌賽馬普魯士精神
天上的雲從西邊一直燒到東邊,紅彤彤的,好像是天空著了火。位於天文台的元首臨時官邸裏也像著了火,德國國防軍第五坦克軍團的軍官們兩眼冒火,嘴裏也不斷往外噴火: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這仗我們不會打了。”
“又要馬兒跑,又不給馬兒草;又要打勝仗,又不能死人,天底下那有這種道理?”
“打仗哪能怕死人?要奮鬥就得有犧牲,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這話是你元首說的。”
“反正是公公背兒媳——吃力不討好,幹脆別打了,把部隊撤回國內算了。”
說這話的是新上任的第五軍團代司令屈希勒爾,這老家夥是一向與元首對著幹的陸軍總參謀長哈爾德將軍的死忠,盡管元首待他不薄,他還是不賣賬,時不時地生出點幺蛾子來讓元首難堪,以顯示自己敢於犯上。但是今天他算是賣麵的向賣肉的叫板——挨刀的貨,李德勃然大怒,“忽——”地站起來,一步蹦到他麵前,指著他的高鼻梁破口大罵:
“混蛋,你真是個皮球掉到粥鍋裏——裏裏外外的混蛋,竟敢說出把部隊撤回國內的狗屁話。”李德氣得像風車一樣團團轉,口裏呼哧呼哧地向就近的將軍們吐著粗氣:“幾十萬優秀的德國兒女獻出了寶貴的生命,近百萬億帝國馬克扔在了這裏,上千萬蘇軍已經被我們消滅,億萬俄國群眾即將成為德國的臣民,德國勝利在望,而這個神誌不清的老混蛋竟然要把勝利果實拱手送給敵人,是可忍,孰不可忍。”
德國元首一邊痛心疾首一邊雙手使勁捶打著自己的胸脯,發出空洞洞的聲音,讓愛娃和冉妮亞提心吊膽。
“忍無可忍,無需再忍了。”鮑曼站到元首身邊,火上澆油,目露凶光,隨時隨地會把自己當成沙袋咂向屈希勒爾的神情。
將領們神態各異,各懷心事,誰也沒想到屈希勒爾說話如此放肆,更沒想到元首如此小題大做,氣急敗壞。屈希勒爾唬得像滴在石頭上的羊油一樣——呆若石雞。
屋子裏死一樣的沉寂,偶爾聽到山下的零星槍聲,撕殺了一天的德蘇兩軍各自退回陣地舔自己的傷口去了,正好給了第三帝國元首對部下大施淫威的機會。
李德坐在椅子上呼呼地喘息,冉妮亞為他擦拭嘴角的白沫,愛娃給他捶背,不經意間她隆起的肚子擠在元首的背上,產生了神奇的效果,元首的眼光柔和了下來,呼吸也均勻了許多,斷斷續續地對還沒緩過勁來的屈希勒爾講道:“屈……屈希勒爾元帥,我倆別……別再吵嘴了,既然你想回國,你就回……回吧,但是丟下部隊,你把指揮權歸……歸還給曼施坦因……因吧。”
曼施坦因沒想到幸福來得如此突然,馬上像軍校生般的一絲不苟跑過來致敬,敬禮的姿式活脫脫蹦起來:“謝謝元首,我一定完成您交給的任務,合死也要拿下薩拉托夫。”
鮑曼發話了,罕見地要求元首收回成命,這讓軍官們對他另眼相看。李德知道鮑曼一向在他與軍官們之間煽風點火,搬弄是非,今天一定是他做得過頭了,才讓鮑曼當回泥水匠。本來嘛,就憑老元帥急昏了頭說了一句過頭話,就對人家興師問罪,也太那個了點,顯得自己小肚雞腸,反複無常。
李德斜睨了下對鮑曼感激涕零的屈希勒爾,衝呆若木雞的曼施坦因擺擺手:“當務之急是消滅蘇第五坦克集團軍,你作為60軍軍長,準備怎麽幹?”
“願聽元首指示。”曼施坦因學乖巧了,在李德麵前垂手恭立。屈希勒爾也“啪”地一個立正,一副俯首帖耳的倒黴樣子。
李德早就想好了對策,他鼻子裏哼了一聲,話出驚人:“讓小雞師上”。
“什麽?”“胡說!”“天方夜譚。”“啊?”“屁!”五花八門的否決一齊迸發出來了。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這就是德國職業軍人。
元首抬起頭掃視著屋子,正想耐心解釋,但目光掠過之處,被牆上的一幅他與近侍們的照片吸引住了,他半晌呆呆地望著牆上。眾人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目光落在那幅照片上。那是一個月前元首提拔他們後,在卡盧加大橋上照的,元首與鮑曼站在前麵,後排左邊是三軍副官,右邊是三個英姿颯爽的女將,麗達穿著灰綠色上尉軍裝,腳蹬棕色馬靴,背手站立最右側。風吹動著她的短發,帶著純美的笑靨。
鮑曼捅他,他沒有回應,仍舊沉浸於往事中,回味著與麗達在一起的好時光,一臉陶醉與心馳神往,嘴角還不易察覺地咧了咧,偶爾還笑出聲來。
會場一陣難堪的冷場,戰況緊急,軍情如火,而主帥卻撒手不管了,曼施坦因急得隻搓手,屈希勒爾急得直跺腳。最後連鮑曼都坐不住了,朝將領們苦笑了一下,對冉妮亞耳語。
“什麽?讓我代表元首發布命令?”冉妮亞嚇了一大跳,“這不好吧?”屈希勒爾斜睨著她,曼施坦因一遍遍催促她,房間裏變成了蜂窩,嗡嗡聲四起。
“有什麽不好的,作戰方案是你……參與製訂的,你隻不過是把元首的意圖說出來而已。”關健時刻鮑曼還是顧全大局的,他向議論紛紛的將領們瞪了一眼,信誓旦旦地給冉妮亞壯膽。
冉妮亞遲疑不決,眼巴巴望著元首等待了幾分種,在等待他的同意。冉妮亞見元首還沉湎於往日的美好回憶中,毅然決然地甩了甩頭,昂首挺胸走了幾步,一個標準瀟灑的轉身,站在將領們麵前。她的發梢掃過一個老將軍的臉,讓人家發了好一陣子呆。
冉妮亞不急不躁地對一臉茫茫然的將領們講起故事:
中國戰國時候,齊國大將田忌很喜歡賽馬。他每次和齊威王賽馬,都要押上重金賭輸贏。他們把各自的馬分為上、中、下三等。比賽時,上等馬對上等馬,中等馬對中等馬,下等馬對下等馬。由於齊威王每個等級的馬都比田忌的強,每次賽馬,田忌都以失敗而告終。
一次,田忌又比輸了,正悶悶不樂地離開賽場,他的朋友孫臏對他說:“從剛才比賽的情形看,齊威王的馬比你的快不了多少,下次比賽,你隻管下重金和他賭輸贏,我有辦法讓你取勝。”田忌疑惑地看看孫臏:“你是說給我換幾匹好馬嗎?”孫臏搖頭說:“不是。”田忌知道孫臏足智多謀,看著他胸有成竹的樣子,沒再多問。
等到比賽那天,孫臏向田忌麵授機宜說:“第一場,用你的下等馬去同他的上等馬周旋;第二場,用你的上等馬去對付他的中等馬;第三場,你用中等馬對付他的下等馬。”結果,第一場比賽田忌輸了,第二、三場比賽贏了,最終以2:1獲勝。
將帥們一臉的雲山霧罩,站在冉妮亞桌子旁邊的一個將領悟住鼻子冒出了一句:“誰放屁了?”
大家一齊瞄向這個冒失鬼。元首已經不是在瞄,而是目露凶光了。所幸冉妮亞拍著屁股滿麵緋紅地從講台上跳了下來。李德才知道人家說的不是他。
冉妮亞向大家敬禮,低頭走向套間,套間門口的鮑曼在她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孕婦的屁就是臭啊,都臭到這裏來了。”換來愛娃的白眼。
李德清了清嗓子,等大家的目光在他身上聚焦後大聲發布命令。他的計劃很簡單實用:部隊一分為三,所有的豹式坦克先撤出陣地,讓所有的超輕型小坦克與虎式坦克先與蘇軍死嗑:超輕型小坦克車頂架設一次性的反坦克火箭彈,或車頂上放置磁性地雷專門等待蘇軍坦克來壓。這些小坦克像螞蟻啃骨頭一樣,從四麵八方湧向敵軍,與蘇軍坦克死纏硬打,在此同時,虎式坦克放下世界第一流坦克的架子,充當坦克殲擊車,在一千五百米以外,也就是蘇聯T34坦克有效射程之外從容地對蘇軍坦克一一點名,等到這兩支部隊消耗得差不多了、等蘇軍坦克彈盡糧絕、疲憊不堪時,以逸待勞的豹式坦克全體出動,一戰而定乾坤。
大家如醍醐灌頂、又如夢初醒,心悅誠服或半信半疑地向元首豎起了大姆指,屈希勒爾元帥噘著嘴不吭氣,他放不下元帥的架子,反駁說,蘇軍一定會識破元首的計謀,也會派出二流部隊來對付小雞師的。
李德足足盯了他三分鍾,直到盯得他低下頭後嘲諷道:“哎呀,我的元帥呀,我在聖彼得堡戰役期間就教導過你,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現在看來,婆婆的嘴碎了,兒媳婦的耳背了,你還是沒放在心上呀。在蘇聯,軍事指揮官是黨的幹部,首先要從政治上考慮問題。前不久,朱可夫打了勝仗,斯大林簡直把他捧上天了,他一定會得意忘形的。蘇軍高級指揮官隻能順水行舟,一旦進攻中遭到挫折,他馬上會喪失理智,像瞎牛撞草垛一樣,對敵人固守的陣地一遍遍死攻,正好為我們利用。打了一年仗,你連這點都沒發現嗎?”
將校們看著屈希勒爾元帥被元首訓得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想笑又不敢笑,大氣也不敢出,如果不是穿著華麗的軍裝,胸前別上勳章,簡直跟跑馬場拴馬的木樁子毫無二致。
李德臉上浮現出了笑容。他原來設想將領們拚命反對這項讓小雞師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的計劃,但他們默默地接受了犧牲。不愧為德軍——具有迷人的普魯士精神的德意誌軍人。
起源於瑞士霍亨山上的索倫城堡的霍亨左倫家族一手締造了普魯士。日耳曼人曾是十字軍東征耶路撒冷的騎士團的主要兵源的提供者,他們保留了騎士團“守貞、忘命、安貧”的傳統,身穿黑白兩種源色彩服裝的騎士們,曾經顯示出野蠻與凶悍也被普魯士軍人保留了下來。
從“士兵王”弗裏德裏希一世投入的巨大的軍費與學校教育費用,到“腓特烈大帝”弗裏德裏希二世近半個世紀的精心訓練,普魯士軍人成為了這個國家唯一的臣民。瓜分波蘭,七年戰爭,弗裏德裏二世率領他的軍隊幾乎是戰無不勝,普魯士成為了德意誌蘭中最強大的邦國,在弗裏德裏希大王死後不久拿破侖的軍隊幾次打敗了普魯士軍隊,但最後卻是普魯士軍人與英人聯合打敗了拿破侖。
在整個十九世紀,俾斯麥就是靠著這支曾經的戰無不勝的軍隊通過鐵血戰爭打敗了丹麥、奧地利、法國,統一了德國,從此普魯士軍官傳統延展到整個德意誌。一個法國人這樣說:德意誌不是一個擁有軍隊的國家,而一個擁有國家的軍隊。20世紀,德意誌擁有著幾百年尚武傳統的軍人們在德皇威廉二世、希特勒率領下發動了了兩次世界大戰。
1942年初,在克裏木半島,一位隨從墨索裏尼的美國記者酒後悄悄問南方集團軍群司令帥倫斯德元帥,問他為何不推翻希特勒的暴政,這位元帥憤憤的回答:“我是一個士兵,不是一個叛徒”。
龍德施泰特元帥出生於一個擁有著850年軍人傳統的家族,身上深深的烙著普魯士軍人“忠誠、服從、秩序”的傳統。 而他的老部下曾經的參謀長馮曼施坦因元帥就是1941年繞過馬奇諾防線衝陷法國的“鐮刀計劃”的設計者。在12歲就參加皇家普魯士學員軍的曼施坦因元帥身上體現著普魯士士官學校留下的嚴謹、服從、忠誠的風格,馮曼施坦因元帥是德軍元帥中的天才,他深邃的戰略思想與靈活的戰術策略讓他的敵人感受到一種可怕。狡黠的“沙漠之狐”隆美爾和凶悍的“坦克之父”古德裏安、“狼群”潛艇戰的設計者海軍元帥鄧尼茨,這些人身上無不體現著普魯士精神中軍人氣質。
這個軍隊具有一往無前的精神,也有著深厚學識與嚴謹的作風、忠誠的理念,可是哲學的深邃與音樂的狂熱並沒有帶給他們理性,幾百萬的軍人的戰爭象一部冷冰冰的機器那樣有條不紊的運轉著,在希特勒的指揮下東征西討、南征北戰,占領了大部分歐洲、北非、中東,並把海戰打到了美國家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