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節 小雞師師長
曼施坦因打了敗仗,元首自然要處罰他,不然如何服眾?為了盡快壓服桀驁不訓的曼施坦因,元首想讓鮑曼幫腔,可這個機靈人不知道酒喝大了還是腦子愚笨了,或者二者皆有,半天沒反應過來。看到聰明人犯糊塗,李德即無奈又失望,隻得握緊拳頭在曼施坦因麵前晃悠,配合最大的肺活量大吼大叫:“曼施坦因,你,損兵折將,誤我戰機,我……我要降你職。”
曼施坦因輕蔑地望了他一眼,反唇相譏:“你上下嘴唇輕輕一碰,已經把我從大將擼到上將了嗎?難道還要把我擼成二等兵不成?”
“我撤銷你第五坦克軍團的職務,改任第60軍軍長。”元首聲嘶力竭地喊叫,順手把一隻玻璃杯掃到地上。無奈杯子太結實了,在地上滾了兩圈,沒有出現預想的音響效果。
曼施坦因沒有被嚇倒,斜睨了他一眼,幹脆破罐子破摔,反而指責起別人,包括元首在內的所有人,尤其是怪罪中央集團軍群沒能牽製住當麵之敵,讓朱可夫放手向南進攻。對他的狡辯李德很生氣,後果很嚴重,當即把他降為60軍重型坦克師師長。
曼施坦因仍舊不服氣:當師長就當師長,有什麽了不起,尤其是這個師是清一色的虎式坦克,指揮起來多拉風呀。他把頭扭向窗外抬頭觀天,蔚藍的天空中,幾架德軍享特爾新式四發遠程轟炸機向東飛去,去轟炸烏拉爾以東的蘇聯工廠。他的心裏早就飛到了硝煙彌漫的戰場上,可是這個希特勒不依不饒,讓他鬧心。
將帥繼續較勁,在浪費時間,在貽誤戰機,兩人針尖對鋒芒,一個咆哮如雷、眼睛瞪著像印度耍蛇人;一個鼻孔朝天、破罐子破摔。其他人各忙各的事,隻有愛娃擔心地瞅瞅這個、望望那個。
曼施坦因這種死驢不怕狼扯的態度讓元首更加生氣,他不信治不了這頭強驢,於是使出殺手鐧:“不聽調遣,目無領袖,你去擔任超輕型坦克師師長吧。”
曼施坦因渾身顫抖了一下。超輕型坦克師是德軍中最不堪的師,因全師裝備的是清一色意大利半人高小坦克,俗稱小雞師,其他師長最少是少將,唯獨這個師師長讓一個上校擔任,就這樣人家還一肚子不願意。你想,你指揮著玩具一般的小坦克跟在大坦克後麵爬行,活像跟在老母雞後麵的一群小雞崽,要多別扭有多別扭,要多寒磣又多寒磣。弄不好讓蘇軍坦克踩進地裏耍流氓,騎在身上爆菊花,他堂堂的一級上將淪落到這種地步,以後在德軍裏怎麽混啊。
曼施坦因與其說對元首有意見,還不如說是對陸軍總長哈爾德心生怨恨。就是這個哈爾德,在年初德軍全麵整編時非要弄個超輕型坦克師這麽個不倫不類的怪胎兒。“黨內無派,千奇百怪;軍內無別,稀奇古怪。”德軍內還是派別眾多,山頭眾多,本來柏林人與巴伐利亞人素來不和,加上曼施坦因被陸軍總部的哼哈二將鐵定為元首的忠實走狗,曼施坦因與哈爾德越來越不對付。
克裏木戰役勝利結束後,羅馬尼亞總統安東尼斯庫把一枚“勇敢的米哈伊”勳章到曼施坦因的胸前,並當麵誇獎他是“貴族的出身,標誌的五官,不穿軍裝時,儼然是一位大學教授”。當時他就聽到哈爾德對陸軍總司令勃勞希契嘀咕道:“既然如此,我們就應該讓他脫下軍裝去當教授好了”。
一想到哈爾德,曼施坦因心裏一驚:這麽多年來,元首對我有知遇之恩,盡管他有時對我苛求,我不能有負於他,讓別人看笑話。再說,我今後的前程還得取決於他。
在元首的淫威下,曼施坦因在當了一分鍾軍長、半分鍾重裝師師長、十秒鍾小雞師師長後終於屈服了,開始溫習小學生犯錯時的標準動作,低下了高昂的頭顱,轉過身子麵向元首立正,眼觀鼻鼻觀腳尖,與自己的老二算賬。
天下已定,鮑曼酒也醒了,乘機狗攆下坡狼,踱到將軍麵前慢條斯理地教訓道:“曼施坦因將軍,黨時常教導你們要戒驕戒躁,不要把所有的功勞都攬到自己身上,沒有元首的運籌帷幄你什麽都不是:攻占克裏木主要是元首引蛇出洞,把蘇軍從鋼筋混凝土工事裏引出來,在運動中大量殲滅了敵人,才讓你順利摘取桂冠;攻占列寧格勒、不,聖彼得堡也應該歸功於元首。如果不是元首占領了拉多加湖東岸,餓死了一半俄國人,你能那麽容易占領城市?還有哈爾科夫保衛戰、還有黑海東岸的勝利……噢,不——”
李德麵露不悅,大家一陣唏噓,麗達突然間得了肺炎,劇烈咳嗽起來。大老粗鮑曼說話有個特點,開始不錯,有理有據,但說著說著就穿了幫,這最後一句話就犯了忌:曼施坦因攻占黑海東岸的軍事基地行動沒有一點可炫耀的地方,簡直是窩囊之極。二十多萬大軍從塔曼半島南下,一路上讓蘇軍打得頭破血流,配屬的坦克讓蘇軍黑海艦隊的大口徑炮打回了零件狀態,曼施坦因本人差一點當了蘇軍的俘虜、靠鑽狗洞逃生。部隊拱了一個月還沒能到達土耳其邊境,光是攻克蘇呼米就損失了一個師的奧地利山地部隊,把元首差一點氣得吐血。把這個戰例當作元首的豐功偉績,不是往元首臉上貼金,而是抹屎。
所幸鮑曼醒悟得快,馬上改口:“還有黑海東岸,因為元首忙於指揮伏爾加下遊和裏海西岸的德軍與中東德軍的曆史性會師,對你指導的少,所以你像蝸牛般爬呀爬,爬了一個月還沒有爬到巴統。無數次實踐證明,凡是聽元首教導就會勝利,反之就會失敗。”
把他比成了蝸牛,曼施坦因的鼻子都氣歪了,而元首心裏像吃了蜜蜂屎一樣興奮。
“還有,在克裏木,如果不是我判斷出蘇軍登陸地點的話……”冉妮亞也想表功,曼施坦因總算找到出氣筒子,馬上奚落道:“你躲開,功勞都是你們的,合著我沒幹一點事呀?真是牆倒眾人推,狗攆下坡狼。”
眾人一陣哄笑,氣氛為之一變。冉妮亞臉微微一紅,知趣地躲到一邊去了。李德朝施蒙特使了個眼色,故意問屈希勒爾元帥到那裏去了。曼施坦因一聽沉不住氣了,他知道如果把元首徹底惹火了,來個走馬換將,他的一世英名可就毀於一旦了。他盡力克製自己,元首罵他時不再與元首大吵大嚷,隻是低聲咕嘟。
麗達趁熱打鐵架秧子,湊到曼施坦因跟前咬耳朵:“唉,我告訴你一個秘密,本來元首想讓你擔任東線德軍總指揮的,可是你……”
“什麽?真的假的?”將軍像打了激素一般跳起來,一臉的不忿變成了媚態,馬上跑上前拉過元首的手,低三下四地賠不是,倒把元首弄得不好意思起來。
“你還有臉拿東線總指揮說事?你還是關心怎麽樣將功贖罪、恢複一級上將吧。”李德連諷刺帶挖苦,外加感慨萬端:“你真是崽賣爺田心不疼。為了彌補你損失掉的800輛坦克,我讓施佩爾到哈爾科夫柴油機廠親自坐陣,督促工人們加班加點生產坦克。你說,我容易嗎?”
李德把不可一世的曼施坦因罵了整整一個小時才住嘴。兄弟雖有小忿,不廢懿親。畢竟是他的愛將,不願意一棍子打死。在柏林,剛聽到曼施坦因損兵折將打了敗仗後他氣壞了,真想將他撤職查辦。眼下他動了惻隱之心:曼施坦因的責任在於輕敵在前、推諉責任在後,在蘇軍西方方麵軍的突然進攻下措手不及,吃了敗仗。但德軍並沒有潰不成軍,而是在曼施坦因的高超指揮下死死地頂住了蘇軍,恢複了部分陣地。
李德對蘇軍暗暗地敬佩。蘇軍西方方麵軍在不久前的“大雷雨”攻勢中吃了大敗仗,蘇軍最有才華的名將朱可夫的百萬大軍灰飛煙滅,剩餘的殘兵敗將苦於應該德軍第三坦克軍團的步步進逼。誰曾想到曼施坦因向東展開淩厲的攻勢後,朱可夫竟然糾集五十萬大軍向德軍北翼發動猛攻,一下子吃掉了德軍第五坦克軍團的800輛坦克和五萬兵力,讓元首誘殲斯大林格勒以北蘇軍的行動功虧一簣,讓希特勒與曼施坦因吵翻了天。
隨後召開了作戰戰會議,被罵得灰頭土臉的曼施坦因忘記了自己的身份,趾高氣揚地拿著指揮棒在地圖上指指點點:“考慮到敵軍在薩拉托夫以西部署了大量部隊層層堵截,向薩拉托夫強行突進困難重重,因此我建議改變原計劃,分兩步走:部隊先向北進攻,誘使敵人把兵力北調,然後由六十軍乘虛而入,進占薩拉托夫。”
曼施坦因放下指揮棒,像期待老師表揚的小學生一樣,目不轉睛地望著元首。元首雙手抱胸平靜地問道:“這是你個人的意見,還是大家的想法?”
“完全是我個人的想法。”曼施坦因使勁甩了下頭發,洋洋得意地回答。
李德向大家掃視了一遍,將領們頻頻點頭,一致同意曼施坦因的第二套方案,隻有六十軍軍長小凱特爾不屑一顧的表情。
李德以為找到了知音,示意他發表意見。但對方一開口,李德就看出他嗓門兒下麵全是稻草,因為他大言不慚地吹噓說,不用大家動手,隻要出動他的一百輛虎式重型坦克,天黑前就能攻占薩拉托夫。
“你是說,隻出動虎式坦克就能占領城市?”連對作戰外行的鮑曼都發出這樣的疑問,足以說明他指揮這個精銳之師不是依靠戰功、而是他當國民議會主席的哥哥之功勞。
後來得知,他在128軍當軍長時,把作戰指揮的權力全部下放給參謀長,而他本人的工作是打獵、吃喝、嫖女人。而這個128軍是德軍中的三流軍,開戰以來大部分時間在後方清剿遊擊隊,隨著後方不斷鞏固,近來這支麵臨失業的部隊被打發到亞速海沿岸守倉庫。
李德當即將小凱特爾免職,打發他去幹守倉庫的老本行去了。小凱特爾沒有一點懊悔,簡直是歡天喜地的走了。也許他本人並沒有奢望,因有人要舔他哥哥的屁股,硬把他推上不能勝任的職位,元首把他免職,實際上讓他解脫了。
李德以此為例,就軍官條例、幹部管理製度以及提拔任用上的不正之風談了半個小時,在大家開始皺眉的時候回到了正題上,站在大地圖前麵,一手叉腰,一手在地圖是大掃特掃:“我不同意曼施坦因的作戰方案。如果是在一個月前,我肯定會支持曼施坦因。但是時間不等人,現在已是九月下旬,到了十月也就進入了雨季,去年進攻莫斯科的‘台風’行動之所以半途而廢,就是因為部隊都陷入泥潭。因此,隻能用最短的時間沿著最短的路線強行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