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 鮑曼和冉妮亞挨罵
屠殺按照有計劃、高速度、高效率、高保密的要求進行的。屠殺計劃具體由蘇聯內務部警備局局長布洛欣同誌負責實施,就是披著大衣從石樓上走下來的那位仁兄。計劃設計和執行得相當周密,顯示了內務人民委員會高超的專業素養。
這些優秀的波蘭人做好了受虐待的準備,壓根兒沒有想到蘇聯的領導人對他們下了屠殺令,給他們發給一顆鐵花生米,莫名其妙地被把他們殺掉,上麵蓋上一層土、種上樹,把他們當成肥料使。
他們被一批一批地押解到一間特殊的審訊室,這間小屋作了隔音處理,不會有槍聲傳出,這間審訊室稱為“紅色角落”或者叫做“模範屋”,名字還有點優雅,充滿革命氣息。誰會想到它是一座閻王殿呢!也許用中國的陰陽咒語更確切點:“正月十五廟門開/牛頭馬麵站兩排/閻王老爺中間坐/大鬼小鬼快進來。”
行刑者是蘇聯內務部的槍手。審訊者先是對俘虜們核實姓名、職務、出生日期,核實無誤以後,就將手拷拷著的俘虜一個一個押送到執行死刑的小屋,用手槍從背後開槍近距離射殺。
殺人者所用的是武器是德國造的精良的瓦爾德手槍,它聲音很輕,站在“模範屋”外,根本聽不到裏麵在進行著恐怖的屠殺。槍殺一般在夜裏進行,月黑風高夜,隻有鬆濤聲吹過田野,黑漆漆的夜裏,聽不到一聲槍聲,看不到一點燈光,見不到一個人影,真可以說是神不知鬼不覺。在夜幕的掩蓋下,殺人在迅速而有序地進行著。
槍殺以後,內務部的工作人員用卡車將屍體運到卡廷的黑森林區埋葬,殺了一批,埋葬一批,然後蓋上泥土,種上樹木。有時候,蘇聯人將波蘭俘虜在夜裏押到卡廷森林區,在那裏一排排地執行搶決,然後埋葬。不幾年,屍骨堆上綠樹清翠,誰能想到,樹林底下,是埋葬著幾萬名屈死的波蘭精英的屍骨呢?
就這樣,2.2萬名波蘭戰俘中的精英無聲無息地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不對本人宣布,也不對家屬宣布。死者的親屬一點也不知道自己的親人被蘇聯當局殺掉了。而德國對死在戰俘營的囚犯至少會發出一紙通知,假惺惺地寫道:“我很遺憾地通知您……”並把遺物寄給家屬。
→→→→→→→→→
冉妮亞捋了下紅色的秀發,合上了紅色的文件夾。希特勒抬起了頭,十指交叉放在桌子上,平靜地望著政治局委員們。
一陣沉默不語後,元首讓大家發表意見,並嚴厲地向鄰桌的夫人們投去責備的一瞥,因為她們正叫天喊地的驚叫不止。
李德率先開口;“剛才冉妮亞少校匯報了調查情況……”“什麽?她這麽快就成了少校?”愛娃打斷了元首的話,她這是癩蛤蟆跳進磨眼裏——故意找不痛快,被元首罵得低下了頭。
絕頂聰明的戈培爾總理馬上發現了宣傳價值,他揮動著幹柴一樣的細胳臂率先發言:“這件事暴露得很及時。我們要掀起一場反蘇宣傳戰,離間蘇聯與波蘭的關係。由於英國收留了波蘭的流亡政權,所以這件事情也會讓丘吉爾左右為難。”
主管軍工的政治局委員施佩爾搖頭:“可惜了,兩萬多人,可以讓他們在兵工廠做工嘛。現在勞動力這麽緊張。”
分管陸軍的副總司令約德爾破口大罵:“斯大林占了波蘭,殺了戰俘,全世界一片靜寂,似乎沒有發生過的一樣。美國人和英國人還傻呼呼地冒著危險,把軍火源源不斷地從北大西洋運到蘇聯。什麽世道?公理何在?”
希姆萊摘下眼鏡擦拭了一下重新戴上,他先睇了元首一眼,慢騰騰地讚歎:“厲害,太厲害了。”
大家以為他在誇獎冉妮亞工作成效顯著,接下來他說:“蘇聯人真厲害,神不知鬼不覺就幹掉了2萬人,沒留下一點痕跡,真是高手。”
戈林話裏有話:“是呀,哪像我們,光天化日之下集體屠殺猶太人和遊擊隊,讓中立國的記者和特務們拍了照片大肆散發。真是愚蠢透頂。”
說完他斜睨了希姆萊一眼,後者像彈簧一樣跳起來:“幹嘛用這種眼神看我?黨衛軍從成立之日起,就喜歡殺人立威。順便說一句,戈林先生,黨衛軍的第一任指揮官不正是你嗎?”
戈林當然不願意承擔屠夫的名聲,用眼光向元首求援。元首對他們的爭論充耳不入,讓凱特爾發表看法。
凱特爾不屑地說,他反對任何形式的屠殺,不管是德國人還是蘇聯人。
“就是,就是。”裏賓特洛甫隨聲附合。
“就是個……”希姆萊猛然意識到夫人們就在旁邊,便把最後一個字咽回肚子裏了。就這,還讓裏賓特洛甫噎在那裏,像下了蛋叫不出鳴的公雞。
屋子裏馬上吵嚷成一團,首任黨衛軍負責人戈林與前任黨衛軍司令鬥嘴,帝國總理與國會議長嚷嚷,人民議會主席與軍備巨頭指手畫腳。夫人們瞠目結舌地看著這些平時道貌岸然的國家領導人們出言不遜,侍者們見怪不怪地各忙各的事。鮑曼爬在桌子上與冉妮亞說著什麽開心事,冉妮亞像涉世不深的女中學生一樣睜大眼睛聽著。
“滾蛋。”希姆萊的一聲斷喝,讓大家都靜下來了,屋子裏隻聽到鮑曼與冉妮亞的悄悄話:“俄羅斯姑娘不能結婚,一結婚就發胖。”“那,薇拉也一樣?”“這是遺傳的,誰也沒辦法。”
大家睇了兩位遺傳學的業餘愛好者,重新開戰。裏賓特洛甫指著希姆萊的鼻尖叫喊道:“你讓我滾蛋?真是開國際玩笑。告訴你,你沒有這個權利。隻有元首和德國人民才有權讓我滾蛋。”
希姆萊厭惡地轉過臉,等待對方的唾沫星子噴濺完了後,指著他的鼻子罵陣:“你給我轉過臉去,我不願意看到你肮髒的狗臉,我勸你用香檳酒洗幹淨”。
裏賓特洛甫變成了潑婦罵街:“我更不願意看到你沾滿雞糞的眼睛”。
冉妮亞隨手拿起一聽罐裝香檳酒喝起來,鮑曼向她伸手,她從腳下的箱子裏取出一聽放在鮑曼麵前,並向在座的各位按人頭滾過去。戈培爾借題發揮道:“哈,香檳酒滾蛋了。裏賓特洛甫同誌,人家這是罵你呢。”
冉妮亞愣怔了片刻,急忙擺手否認:“不,帝國議長先生,我沒有取笑你以前是香檳酒販子的意思,我隻是因為大家發言都口幹舌燥的,我給每人都滾過去一罐。”
“還不是讓香檳酒滾嗎?”大家哄堂大笑,連愛娃也格格地笑了。隻有裏賓特洛甫夫婦除外:他沒笑是因為笑不出來,他的夫人沒笑是因為在第一時間拂袖而去。
李德把目光對著鮑曼,鮑曼躲避開他的目光把記錄本推給冉妮亞:“匯報完了?那就幹你的老本行吧,做會議記錄。”
“別,我還得隨時應付阿道夫的提問呢。”冉妮亞再次把會議紀錄本推回,無意中看到愛娃氣得臉上的五官變形了,隻是礙於元首不敢發作。
元首緩緩站起身,隨手從鮑曼的鍍銀煙盒裏抽出一枝煙放到嘴上,冉妮亞隨即給他點煙。
李德長長地吐出一口煙,讓大家作個預想:德國公布卡廷屠殺事件後蘇聯的反應。
大家一臉的不解:這還用問嗎?對蘇聯來說,卡廷事件無異於一顆重磅炸彈,不把他們炸死,也會把斯大林炸暈的。
等大家都吵吵鬧鬧著發表完各自的見解後,李德站到大窗戶旁邊眺望了幾分鍾的遠山近嶺,清了清嗓子才發表真知灼見:“同誌們說的都有道理,但是還都沒說到點子上。為什麽呢?這就是元首與你們的區別。作為黨和國家領導人,一定要高瞻遠矚……”
冉妮亞輕聲對鮑曼說:“下麵他該說,早知三日事,不成神也是仙了。”
李德繼續說:“我不止一次地說過,早知三日事,不成神也是仙。正確地預見事物的本質和發展趨勢,這是作為國家領導人的首要素質。事後諸葛亮誰都會當,事前正確的判斷分析、並在此基礎上準備好應對方案,這不是一般人能辦到的。”
冉妮亞繼續喃喃:“下麵該說,所以我能當元首而你們隻能當手下。”
元首一邊踱步,一邊大言不漸地說:“所以說,我能當元首而你們隻能當手下。根本區別是我有預見性,尤如神助一般。”他不滿地望了眼正在竊笑的鮑曼和冉妮亞。
距離產生權威。這兩人天天和他在一起,隻有他倆才會在他講話時竊竊私語。
“哈爾科夫戰役期間,將軍們都勸我撤退,而我早就預見到敵人的交通線已經拉長,兵力分散,所以我決定硬著頭皮頂住……”李德猛然轉向冉妮亞和鮑曼,看到冉妮亞閉著眼睛洋洋得意地搖頭晃腦,鮑曼向她伸出大姆指。剛才冉妮亞再一次對鮑曼說,下麵元首該拿哈爾科夫說事了,被她言中,因而兩人一臉得意。
李德一臉慍色地指著他倆:“來來,你倆別竊竊私語了,站起來給大家講。”
鮑曼與冉妮亞收住笑,一下子變成了兩尊雕像。李德繼續數落:“那來那麽多的話?我在上麵大講,你倆在下麵小講。我給你們留足了麵子,可你們像蒼蠅一樣,嗡嗡嗡響個不停。”
一公一母兩個蒼蠅正襟危坐,大氣都不敢出,並承受著各種各樣的目光:同情的目光、幸災樂禍的眼光、奚落的眼神、不滿的神情。最責難的一雙眼睛來自希姆萊,他最煩開會時在下麵講話的人。最友善的一對眼睛來自愛娃,她終於看到元首對冉妮亞——她時常掛在口中的“妖精”發火了,讓她心裏像吃了冰棍一樣舒服。當然,臉上最難看的是蓋爾達:妻以夫貴,沒有那個女人希望自己的丈夫在眾人麵前被罵得狗血噴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