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節 救援官二代哈羅德
“彩虹!”薇拉掙脫鮑曼的束縛指向窗外。不知不覺間,一道彩虹從水霧蒙蒙的深壑中拔出,在天際畫個圓弧,又落入深壑;又過了一會,西邊的雲縫露出來陽光,把帶著雨水的樹葉照成一片金綠。虹不久消散了,天上已沒有一塊黑雲,碧空如洗,像重新生出了一個新的、清涼的、美麗的世界。
列車在維亞濟馬加煤添水。李德向車站山坡上矗立的維亞濟馬戰役紀念碑行注目禮。1941年10月初,德軍進攻莫斯科的“台風行動”第一階段大獲全勝,蘇軍被俘67萬人。這座紀念碑靜靜地立在山頭,向過往的人們見證德軍的輝煌。
列車開動了,大家重新湊到一塊。哈羅德拘謹地坐著。卡爾梅克人蹲在車廂接頭喝悶酒。三個副官中除了施蒙特進進出出忙碌外,海空軍副官無聊地閑逛。麗達竄來竄去,一會聽哈羅德講故事,一會抓起卡爾梅克人的酒杯。冉妮亞脫了鞋光腳坐到座位上,身子斜靠在元首身上。
鮑曼與薇拉如膠如漆,讓李德心生醋意。轉念一想,他寬慰自己:今年以來你領著兩個美女走南闖北,風流韻事不斷,憑什麽讓人家天天咽口水呀。
李德不難想象,每當夜晚,他與冉妮亞或麗達同枕共眠,偶或還要玩雙飛,人家鮑曼守著空房打飛機,隻能找些風月浮萍之人泄火。
如今,鮑曼有了自己的所愛,他不會晚上亂跑了,不會招惹不著調的人,也不會身在曹營心在漢,把想家掛在嘴上。兩位國家領導人相安無事,誰也別說誰,倒也別有一番趣味。
再說,這個薇拉既溫柔又漂亮,即不像麗達鋒芒畢露,也不像冉妮亞富有心機,看起來也挺養眼的。就算他不能品嚐,每天看看也不錯呀。
老人們早就說過:家花沒有野花香。有那麽多德國美女追求他們,可他與鮑曼偏偏喜歡俄國姑娘。在他看來,德國女人有知識、有教養,但他更喜歡粗野如冉妮亞、熾熱如麗達的異域女子。戈培爾與捷克女演員打得火熱也在於此。
更何況對德國女人總有種娣妹之情,對冉妮亞和麗達他可以想怎麽玩就怎麽玩,而且越放得開,這些粗野的東方人越受用。
忽然,麗達滿嘴噴著酒氣衝哈羅德問道:“噯,聽說你們還吃過人肉呢,講講什麽味道。”
正在吃火腿腸的李德“呸呸”啐了起來。鮑曼從漠不關心變得極為關心。冉妮亞的反應像麗達觸碰了一個不應該碰的禁忌。
李德把吃剩的火腿腸扔向麗達,她雜耍般用嘴接住大吃大嚼起來,令李德頓時沒了脾氣。
薇拉撫摸著自己的棕色長發,怯生生地央求鮑曼:“馬丁主任,我想聽吃人肉嘛。”
“好,既然你想知道,就讓哈羅德中校講吧。”鮑曼向哈羅德使眼色。
見哈羅德默不作聲,鮑曼略帶威脅利誘地說:“我知道你失蹤後,你母親飛到前線讓指揮官們解救你。”
鮑曼的臉轉向元首:“有一句話怎麽講呢?就是壞事可以引出好的結果,好事也可以引出壞的結果的意思。”
“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你想說什麽?”李德不明就裏。
鮑曼:“噯,就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說,要不是瑪格達到前線搭救他兒子,哈羅德也許還不至於到吃人肉的地步。”
李德想起幽王烽火戲諸侯的故事:中國西周時的周幽王為博得褒姒一笑,點燃了烽火台。這個鮑曼為了滿足女友,不惜揭哈羅德的傷疤,還用其母救子的故事威脅他。
李德當然記得原第53軍軍長魏森貝格爾陸軍上將偷偷給他匯報的那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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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羅德的連隊覆沒後,有一天,軍部派來一架鸛式小飛機,把哈羅德的上司布郎團長接到布良斯克的軍部。
忐忑不安的布郎被領進二樓,在門口摔了一跤,帽子滾出去老遠。進入房間,看到一個高貴典雅的女人坐在沙發上,對布郎優雅地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
布郎那裏敢坐,敬禮後直直地站著,貴婦人也準備站起來,布郎隻得坐下。
“我是瑪格達。”貴婦人苦澀地笑著,透出高雅的氣息和巴黎夏奈爾香水的淡雅的香味。
當然,令布郎緊張的是她的另一個身份:帝國總理戈培爾的妻子。如果把她惹翻了,給總理吹枕頭風,他吃不了兜著走。
布郎坐在沙發沿上,局促不安地擰著手,活了40多歲了,自認為見過不少大風大浪,卻在這個女人麵前感到無地自容。
他幹脆低下頭去看自己的腳尖,懊喪地發現自己的靴子上留著個女人的腳印,是他的烏克蘭女廚師的。令他萬分難堪的是貴女人好像也發現了靴麵上的腳印。
瑪格達輕聲對53軍軍長說:“上將先生,我想,這是我與這位團長的私人談話,正如今天我以私人的身份來到前線一樣。”
將軍胳膊下夾著軍帽,單片眼鏡閃閃發光,低頭向瑪格達點了點頭後出去了。
團長目送著軍長小心翼翼地關上門出去,鼓足勇氣看了一眼這位高貴無比的、清麗絕俗、事實上的帝國第一夫人,眼睛像遇到電擊一樣,被她雍容華貴的儀態刺激得再次低下了頭。“您是人類的精英、生命的奇跡、平凡裏的神話、萬民的景仰……”一時間他想起歌劇中的台詞。
瑪格達輕輕咳嗽了一聲,竟然把本來就坐在沙發沿上的他唬得從沙發上滑下來,他迅速坐上來,坐了三次才坐到沙發邊上,臉紅得像猴子的屁股。偷偷看她,她像沒看見一般,擺弄著手上的金戒指。
“布郎團長,這個戒指是我的前夫送給我的,他叫克萬特,是實業家。”她的朱唇不引人注意地開啟著,布郎猶疑:她給我講這些幹什麽?把我在火線上用飛機接來,不會是談論她的婚史的吧。
果然,她跟過來一句:“當然,他是哈羅德的生父。”
想起生死不明的哈羅德,布郎膝蓋發軟,真想跪在她腳下:他的手下成百上千,為什麽偏偏讓這個官二代出事情?如今人家找上門來了嘛,這如何是好?
團長的頭越低了,好像就要塞進褲襠裏,偶爾用眼睛的餘光瞻仰一下這個貴婦人麂皮高跟鞋。路上編造了那麽多話,此時腦子裏失憶了一般。可轉眼一想,這事可不能埋怨他的,有那麽多戰士壯烈犧牲,他們是為國捐軀啊。他抬起頭,她正冷靜地瞄著他,趕緊重新低下頭。
“好了,我應該告辭了,我隻想見一下哈羅德的團長,他提起過你。我時刻等著你的好消息。”她剛說完這些話,軍長與師長進來了,還有個中年女人顯然是她的陪同,她下樓坐上一輛梅賽得斯—奔馳走了,後麵跟著好幾輛車。
諾大的房間裏飄逸著夏奈爾香水的淡雅的香味。軍長感歎道:“多少堅強的夫人啊,竟然能強忍住失子之痛。”
軍長嚴厲地對師長說:“施利佩爾,總理夫人的意思你明白了吧。明天你親自帶隊,一定要找到哈羅德的屍體,不然你和我的軍旅生涯就結束了,等著回家哄孫子吧。”
唯唯諾諾的師長麵對布郎團長時一臉凶相:“聽到了嗎?你怎麽把哈羅德這個紈絝子弟放到前沿了?明天你給我打頭陣,擔任突擊隊長。如果你不搶回那個官二代的屍體,就讓你的警衛員把你的屍體送到這裏來。聽到了沒有?”他用手套抽布郎的臉。
“聽到了!”布郎雙手悟臉大聲回答。
布郎隨施利佩爾顛簸了幾個小時,奔波近百公裏,從布良斯克來到科澤利斯克的師部。一路上都是德軍,從各個方向往科澤利斯克集結。帝國夫人雖然沒有明說,卻是此地無聲勝有聲,第53軍各師已經動員起來了,為了一個目標:搶救官二代——不管是活著的哈羅德,還是死了的總理公子。
在東線,從來沒有為一個上尉而調動了如此龐大的部隊:魏森貝格爾陸軍上將的第53軍所屬第45、第52、第167步兵師,從南、西、北三個方向對突入德軍防線30公裏的蘇軍展開進攻,德第二坦克集團軍的17裝甲師和歐文將軍的57師分別從休整地蜂擁而出。
斯圖卡飛機在狹窄的地域上下翻滾,在蘇軍頭頂上噴灑致命的彈雨,蘇軍的坦克、車輛、大炮紛紛變成一堆堆廢鐵。而德軍坦克沿著高速通道對進,這一切都源於哈羅德。
師長從全師中挑選了二十幾名會俄語的軍官組成突擊隊,穿著蘇軍製服,押著四名 “德軍俘虜”向哈羅德所在的二連地堡疾進。為了取得逼真效果,布郎團長也屈尊加入俘虜隊伍裏。
中午,突擊隊經過一輛掛著偽裝網的吉普車,一個蘇軍上校對最前麵的軍官問道:“少尉,你們是那個部隊的?”
少尉敬禮:“國防人民委員部鋤奸總局。”
上校狐疑地說:“奇怪,我怎麽不知道這回事?你們知道嗎?”他轉向他的手下。
突擊隊員們都握緊了手中的武器。幸而一個手下說:“也許政委知道這事。”
上校嘴裏咕噥了一下,眼睜睜地看著他們經過。一個多事的手下從俘虜中叫住布郎,用德語問道:“Name”,然後對上校說:“沒錯,這位就是478團團長。”
蘇軍上校久久地看著布郎團長,輕輕點了點頭說:“不錯,像個赳赳武夫,怪不得把我們堵了半個月,祝你到西伯利亞過得愉快,哈哈哈。”他的手下齊聲笑了,笑聲裏含著戲謔和一絲同情。
當天下午,他們到達二連陣地,發現肮髒的地堡裏一對男女軍官摟抱成一體幹體力話,那位肥胖的女軍官香汗淋漓,正閉著眼睛享受,對這些不速之客很氣憤。
布郎抬起波波莎衝鋒槍掃射過去,倆人身體連在一起緩緩倒下。其他人惋惜地看著一絲不掛的胖女兵。
當天傍晚,德軍裝甲部隊呈扇形向地堡方向高速衝來,俄國人像被人追趕的鴨子一樣向東跑去。布郎團長第一個衝進地堡裏喊叫:“地堡裏有人嗎?”
地下室的三個人被持續了一整天的槍炮聲振奮。哈羅德爬在地上聽到坦克履帶越來越近,早就像四腳蛇一樣從洞裏出來,狠狠掐自己的大腿,確信不是夢境,他撲到團長懷裏痛哭起來。
布郎團長也哭得昏開黑地,他是喜極而泣:人人都以為哈羅德沒命了,沒想到他還活著。無論從各方麵來講,這是天大的喜事呀。
然而,有一件事沒都沒有想到,正可謂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匆忙間德軍用三個師的兵力進攻,讓蘇軍誤以為他們將向圖拉發動第三次進攻,出動5個師蘇軍從北麵殺過來,一下子截斷了冒進的德軍坦克先頭團,哈羅德再次陷於絕境,隻不過這次不是3人,而是上千人和40輛坦克作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