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嬰兒酒
第四十九章 嬰兒酒
隱約間，那層黃暈下，我似乎看到了老王正轉頭看著我笑。他手下依舊弄著那鍋湯，可他的目光卻是緊盯著我。
那種眼神，似乎在看獵物。
一種別樣的怪異感從我心頭升騰而起，可當我再次凝目去看時，老王卻是低著頭忙碌，就好像從來沒有抬頭一樣。
火葬場四周好像起風了，我緊了緊自己的衣服，端著鐵盆和紙衣，直奔殮屍房。這次的速度比上次快了不止半點，不過幾分鍾的時間，我就到了殮屍房外。
就在這裏就行了吧，我嘀咕道。
殮屍房的大門緊閉，給人一種冰冷，荒涼之感。我將紙衣放進盆裏，直接就用打火機點燃，火紅色眨眼就蔓延了整個衣身，我深吸了一口氣，一邊掏出老王給我的紙條，一邊念叨著她的名字。
似乎從小到大我都沒給什麽先人燒過這些東西，不管是父母，還是那個來接我的大姑。我似乎從來沒有想念過他們，我似乎不是個念舊的人。
紙衣很快就成了灰燼。
趁還有些火苗，我趕緊將紙褲也扔了進去，眨眼火苗再次蔓延，我又輕喊了杜雅的名字。
風好像有些大了。吹打得盆裏的火苗忽明忽暗。我突然覺得有些冷，冷不丁的抬頭，卻發現一個穿著大紅衣服的家夥正站在我前麵不遠的地方，她的下半身依舊空空蕩蕩，可當盆裏的紙褲化為灰燼時，我發現她已經穿戴整齊站我麵前了。
看到她的出現，我輕出了一口氣，心裏懸著的心也終於落下。她似乎不太敢靠近我，就呆呆的站在火盆外，緊緊盯著我。
我微微一笑，將剩下的紙衣紙褲也都放進了火盆裏，最後則是一遝冥幣。
杜雅向我投來感激的目光，我拿過一旁的一根樹枝，輕輕翻動著盆裏的東西，隻一會兒，它們就完全化成了灰燼。
當我再次抬頭時，杜雅已經消失了。
我再次輕出了一口氣。準備收拾東西，可就在我將火盆拿起來的瞬間，一句話和著微風，虛無縹緲地鑽進了我的耳朵裏。
“火葬場裏麵有人要害你，快離開。離開了，就別再回來。”
我愣在原地，隨後無奈的笑了笑。當初來火葬場時，我就料到了這種事，畢竟隔著那麽多樓，招聘廣告可不會自己飛到我手裏。既然我選擇了來這兒，那我就準備好要迎接這陰謀中的一切。
向著半空投去一個微笑，我不知道她看不看得到。但我清楚的是，原來鬼也分好和壞。
回到值班室時，老王已經開涮了。
望著那白裏透紅的五花肉在滾燙的湯鍋裏一涮，原本粉色的肉眨眼就蜷縮成一坨，我吸了吸鼻子，唾液不自覺地。便從我舌根處湧了出來。
似乎還有點兒餓了。
老王見我回來了，連忙遞過一個凳子，頭也沒抬地涮著鍋裏的肉。
我接過老王的凳子，可卻沒有立刻坐下來，方才那昏黃的一幕我依舊記憶猶新，老王的笑看的我心底發毛。
“怎麽了，坐下吃啊！”
老王嘴裏嚼著一片肉，用拿筷子的手指了指凳子，含糊不清地說道。
我應了一聲，隨即坐下。我不確定剛才那是不是我的錯覺，現在的老王似乎又回到了之前那熱情心善的模樣。
我拿過筷子，夾起一旁的五花肉在鍋裏涮著，看著那透著粉膩的肉片兒在湯裏逐漸發白，我的食欲似乎也被引動了。
人這種東西，是很善變的。
吃了一會兒，老王又對我神神秘秘的一笑，我看著他，盯著他的嘴角微微上揚，一絲期待不自覺地便出現在我心頭。正在這兒吃的不盡興呢，一看老王的模樣便知道他還有壓箱底兒的東西沒拿出來。
“三十年窖藏，正好我今天帶了一點兒過來，給你嚐嚐。”說著，老王便躬身，從身後的櫃子裏倒騰著。
我眼前一亮，雖說我這人不怎麽喝酒，可從老王那興奮的眼神裏，多多少少能看出這酒的不一般，也就萌生了嚐一嚐的想法。
俗話說的好，酒能破愁，醉能忘痛。我盯著老王找酒的身影，突然覺得這個世界的自己太過卑微和渺小，孤單注定要隨我一生，甚至我這樣的人能活多久，都是個迷。倒不如趁著今晚月明星稀，來個一醉方休，醉解千愁。
“這酒你一定得嚐嚐，我可是自己都不太舍得喝，沒想到你運氣還不錯，才認識幾天就能嚐到我這獨無僅有的好東西。”
說著，老王就從櫃子裏拿出了一個小瓶子。可當我看到的一瞬，臉色刹那就變了。
那是一個淡紅色玻璃瓶，似乎是因為酒液的緣故，整個瓶子在燈光的照耀下透漏著別樣的紅光，紅的有些邪異。而讓我臉色大變的則是瓶身上空。自老王將酒給取出來，一個嬰兒形狀的鬼影就漂浮在半空。不時還用他那稚嫩的小手，摸了摸臉。
這酒，似乎是用嬰兒泡的。
老王好像並沒有發現我臉色的怪異。拿出酒的同時，還順帶取了酒杯。
“那個，王叔，這酒我看還是您自個兒喝吧。我這人向來滴酒不沾，所以你的盛情，我卻是要拒絕了。”
“你是不給我麵子了。”
突然，老王整個語氣都變了，我先是在原地怔了數秒，隨後尷尬一笑，有些不知道該說些什麽。總不能說我在你酒瓶上看到了一個嬰兒鬼影吧。
“我這酒平時我自己都不舍的喝。請你喝你還拒絕，是嫌我的酒不好？”老王似乎有些生氣了，話沒說完，他就一屁股坐回了凳子上，先給自己倒滿一杯，一口下肚。
“我這，我的確是不會喝酒，王叔你就別為難小的了。”我尷尬地搓了搓手，心底更是隱隱有些發毛，現在的老王像極了我之前在昏黃燈光下看到的他。可怖，令人恐懼。
“也罷，看你也的確不像是能喝酒的料，那就喝半杯，半杯總可以了吧。如果半杯都要拒絕的話，那我今晚可就不答應了。”
老王說這話的時候表情都沒變一下，若是他笑著說還好，我還可以當他開玩笑，可偏偏他的語氣是這麽的毋庸置疑，我完全相信我若是再次拒絕，老王會直接把我趕出值班室。
“這。”我為難地低下了頭，發現老王已經提前給我倒了半杯在桌上，就像這句話是他早就想好的一般。
杯裏的酒水依舊紅的讓人心驚，而另一個嬰兒鬼影，也從酒杯中緩緩脫離，逐漸飄到半空，我的眼前。
還在哭。
包括老王的頭頂，也不知什麽時候飄滿了嬰兒，或是大哭，或是呆滯，可無一例外，都帶著煞白的臉，斜斜地盯著喝酒的老王，和我。
我瞄了一眼腳下，關亡婆送的小鬼正拉著我的褲腳。在我看向他時，他也抬頭看著我，忽然，他回頭，縱身一躍跳到了窗戶上，然後示意我退後一些，我聽話地照做。
他看著我，嘴角咧到了耳根，可我並不覺得害怕，雖然他的嘴角依舊有烏黑的血液流出，整張臉看起來也陰森可怖。但我知道他會幫我。
果不其然，在我退後的瞬間，他借著窗台上短暫地衝力一躍而起，直接跳到了桌上，他也在盯著這些嬰兒，還盯著老王。
老王根本看不到他，所以也就沒了什麽臉色變化。小鬼回過頭，又對著我邪異一笑，隨後就直接跳到了老王肩上，對著他吹了一口氣。
我明顯看到老王打了個寒顫。而那小鬼，也在吹過這口氣後，突然消失了。
我知道他並沒有消失。
隻是一刹，老王的目光開始變得迷離起來，這似乎是那小鬼搞的鬼，因為我發現老王的額前多出了一些黑氣。而他的臉。此刻正在慢慢變化著。
很快。酒過三巡，老王整個人已經軟成一坨，趴在桌上呼呼大睡。他幾乎喝光了所有的酒，包括我的那半杯。
我不知道那小鬼對老王做了什麽，但是結果卻是令我非常滿意。
我臉色很黑，我在考慮著要不要報警。
老王的酒是用嬰兒泡的，雖然不知道他去哪兒弄的嬰兒，但我看得出，似乎不少。
難道是火葬場裏收集的。
這個想法一出現我就將它否決了，先不說火葬場收不收嬰兒，光是一具屍體要經手那麽多部門，我就覺得不太可能。
“真是傷腦筋。”如果是之前，我或許會將這件事爛在肚子裏，可今晚的一切實在是太過詭異和讓人難以理解。我不清楚老王是不是我初見時心底那個熱心的大叔。
今晚的他，著實很嚇人。
思慮很久，我還是決定先緩緩，或許這一切隻是我的錯覺，畢竟我的錯覺之前就有不少。迷迷糊糊的，連我自己都分不清現實還是虛幻。
我很討厭這樣的自己，可似乎沒人能夠改變。
三隻眼，我腦子裏突然跳出這幾個字。找三隻眼救我，何老為什麽要留下這一句根本猜不到是誰的紙條給我。
隻可惜何老已經死了。
不知不覺困意已經襲身，想想我有多久沒睡個安穩覺了。